這世上怎麼能有人將斷了的手掌,重新接回手腕上去?若這樣可行,難道那些被斬首了的人,也能重新將腦袋接回脖子上去不成?
兩名小廝互相對望了一眼,皆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一層層、一點點縫合起來,最後才將外層的皮膚相縫合,像繡一件精致的花樣,仔仔細細地拿著針線在人的肌膚上舞動。
轉眼間,小半個時辰轉瞬即逝……
接到消息,燕淮親自趕來,直接被謝姝寧叮囑守在門口的人領著往廂房來。
他沉著臉,眉頭緊鎖,輕聲問謝姝寧:“鹿大夫還在裡頭?”
“是,隻怕還得過上好一會才能出來。”謝姝寧搖了搖頭,避開圖蘭,悄悄將鹿孔告訴她的話一字不改地轉述給了燕淮,隨後道,“接上手掌不難,難的麻煩的都是後頭的事。”
燕淮“嗯”了一聲,問道:“東城素來太平,事出突然,隻怕不尋常。”
東城雖然是京都人群最為密集,來往行人最多的一部分,可是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一塊的治安,也堪稱為京都最佳。
那是個富貴窩,有了錢,才有繁榮,才有歌舞升平可言。
東城自然也就成了京都的頭臉,日日休整乾淨漂亮,才能見人,京兆尹怎麼會舍得讓東城出凶殺案。
謝姝寧附和道:“專門還衝著圖蘭去,就動用了四五個人,分明是力求致命之舉。可她隻是我身旁的一個婢女而已,又非西越人,從未同人結仇,怎麼會有人專門要對她下殺手?”
她伸出手,細白纖長的手指淩空比劃了一下,“原因,八成出在這個上。”
燕淮愣了下:“何意?”
謝姝寧道:“這丫頭什麼都好,偏生有個習慣不行。她初入京都時,有許多事物皆不認得,連名字也不大叫的出,於是便養成了碰見不知、不能肯定的東西,就拿手去指著問身旁人的習慣。先前,她跟吉祥在東城,無意間看到了一個叫她覺得眼熟的人,她下意識便拿手指了指去問吉祥了。”
燕淮微訝,挑眉道:“可知是何人?”
“她覺得像你身邊的如意,一時不曾想起來,所以才指了問的吉祥,但吉祥卻說,那人像燕二公子。”謝姝寧意味深長地說道。
當她從圖蘭嘴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也愣了一愣,但轉念便想了起來。
前世燕霖歸京之時,倒回去算算日子,應正值深冬。
天下人皆知,燕霖歸來的第二年,燕淮升了錦衣衛指揮使。
那一年,他才十七歲,舉京嘩然,從此傳他極得慶隆帝器重,情同父子。
她記得很清楚,燕霖是在他升錦衣衛指揮使的前一年回來的。
那就應該正是今年……
還有數日,就該跨過一年去,但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她也隻能想到燕霖身上去。
然而她心有懷疑,卻無法直白地警示燕淮,隻能迂回曲折地拿吉祥的話來提醒他。
燕淮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他忽然笑了下,“如意今天一天都在我跟前打轉,且他今晨扭傷了腳踝,走路還是跛著的,哪裡會出現在東城……”他說著,笑意漸斂,換了平靜無波的語氣道,“隻怕吉祥並沒有看錯。”
“我派了人沿著圖蘭說的地方尋了過去,但是並沒有看到屍體。”謝姝寧忽然道,“去遲了一步,已經有人趕在前頭清了場,又下了會雪,痕跡也難以追尋。”
燕淮得知消息後,也立刻就派了人去東城,同樣什麼也不曾發現。
有人趕在他們之前,將殘局悄無聲息地給收拾了。
二人站在廊下一角,各自沉默了下去。
時間流水一般逝去,淙淙流動,裡頭的人卻似乎並沒有察覺時間過的這般快,外頭的人則已經等的心焦難耐,坐立難安。
圖蘭緊緊貼在了門上,聽著裡頭的動靜,分明什麼也聽不見,但她卻抵死也不肯先去歇著。
她身上雖沒有大傷,但零零碎碎的小傷口數不勝數,可怎麼勸也不聽,隻願在門口候著消息。
足足又兩個時辰過去,內室裡的鹿孔才終收了手,抹去額上汗珠,輕聲喘息著發話吩咐下去:“去回稟小姐,成了。”
小廝應聲下去,掀了簾子滿麵歡笑地出來,告訴謝姝寧道:“稟小姐,鹿大夫說成了。”
眾人就都齊齊長出了一口氣。
神醫之名,這一世照舊落在了鹿孔身上。
然而縫合完成收了工的鹿大夫,卻因為精神緊繃興奮了太久,這會突然鬆懈下來,連走路的力氣也沒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