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方帝抬頭看她,道:“怎地這會過來了?”
若非身在帝王之家,他們也已是老夫老妻,對各自習性都熟知得很。
皇貴妃溫柔笑著,先讓人將帶來的酸枝雕花食盒送了上來,將人儘數打發下去後,親自啟蓋端出酒菜來,道:“皇上貴人多忘事,今兒原是吃春餅的日子,臣妾親自下廚為您收拾了幾道菜。”
菜自然是禦膳房做的,她連半滴湯也不曾沾過手,若換了以前,肅方帝定然一嘗便知這菜究竟是不是她做的,但如今,卻是一定嘗不出的。
皇貴妃心中幽幽泛起一陣苦澀,麵上不顯分毫,仍笑著將筷子遞了過去。
自己也取了一雙,每道菜夾了吃了一口,才緩緩擱下。
試菜的內侍眼下並不在邊上,隻得她先嘗過才可。
肅方帝就喜歡她這嚴密細致的玲瓏心思,展顏笑了起來,抓著筷子嘗起菜來,一麵誇讚:“你這手藝更是精進了!”
皇貴妃露出些許驕傲之色,嘴上則謙虛地推卻了幾句。
她伺候著肅方帝用膳,氣氛漸漸緩和自在起來。
食已過半後,皇貴妃狀似不經意般地提起了紀桐櫻的婚事。
肅方帝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吃著菜,聞言看了她一眼,道:“朕說過,這事尚且不急。”
“皇上,惠和今年也有十七了。”皇貴妃道,咬字略微加重。十七歲的姑娘,不論是普通人家還是皇家,按理都該出閣了。
肅方帝琢磨出幾絲意思,遂擱了筷子,正色道:“你心中可是已有了駙馬人選?”
話已至此,皇貴妃也就直接將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隻隱去了舒硯的事,單說是自己思量許久覺得其是最合適的人選,遂將先前準備妥當的那份記著姓名、家世、官銜等等的名牒交給了肅方帝。
肅方帝打開來掃一眼,說道:“哦?你看中了去歲秋上那位榜眼。”
“正是。”皇貴妃笑著道,“年歲正當,人品相貌俱是上佳,家世清白,很合適。等您下了賜婚的聖旨,再著手吩咐欽天監那邊合了生辰八字,擇定日子,戶部、禮部籌措婚儀,少說也得大半年,再拖一拖,惠和隻怕就要翻過二九去了。”
肅方帝似聽得認真,嘴上卻隻淡淡應了聲“嗯”,隨後忽地將名牒一撕,搖頭道:“你的眼光,向來不錯,這回一定也不會壞。隻惠和的婚事,朕心中已有打算。”
皇貴妃唬了一跳,這些日子以來,她為紀桐櫻的婚事苦惱萬分,肅方帝卻隻說不急仍不急,始終都是不急二字,極其不上心,如今竟說他心中早有打算!
她吃了一驚,眼睜睜看著碎紙滿地,仿若落雪霏霏,強自鎮定的嗔了句:“皇上可將臣妾瞞得好苦。”
惠和公主是她生的,又是長公主,皇貴妃過問她的婚事再有理不過,於是她又道:“不知皇上屬意的是哪一位?”
肅方帝瞥她一眼,身子往後一靠,漫不經心地道:“是梁思齊。”
“梁思齊?!”皇貴妃隻當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重複著這個名字,定定朝肅方帝看去。
肅方帝卻蹙起了眉頭,似在責備她這般大驚小怪:“就是他。”
皇貴妃聞言,頓時麵色煞白。
魏國公梁家這一輩的家主梁青,字思齊,封鎮南大將軍,昔年曾同萬幾道一同攻打過滇南。
論起來,他同謝姝寧還沾親帶故。
梁思齊是謝家長房二夫人梁氏,嫡親的弟弟!
他已近不惑了!
皇貴妃顫聲道:“皇上說笑,梁思齊可是娶過妻的。”
肅方帝看她一眼,並不直接回她的話,隻屈指輕輕叩響書案,語速飛快地道:“梁夫人五年前已經去世了,他並未續弦。”
“皇上,您這是準備讓惠和去與人做繼室?!”皇貴妃麵若金紙,幾乎站立不穩。
這可是西越的長公主!
肅方帝卻隻笑:“這樣……才更顯皇恩浩蕩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