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無法生育,膝下沒有一兒半女,靖王府裡的小主子們皆是庶出,哪怕紀鋆也不例外。
他雖從小養在靖王妃身邊,又是世子,可也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以白盈的人品相貌、身份門第來論,她還有更好的人家可選。
但這一回,像極了當年白老爺子要將年輕時的皇貴妃送給端王做側妃一般,亦出乎了眾人意料。
小輩的婚事,他已鮮少插手去管,白盈的婚事,卻是他親自一手促成。
這張牌,同當年一樣誰也不解。
直到白盈給紀鋆生下了兒子,有了自己的骨肉後,她才隱隱猜到了些。
自家祖父的心思之複雜,令人望塵莫及。
一方望族,最要緊的不是繼續攀升,而是守住今時今日的地位。
李家就是前車之鑒,出了再多的皇後又有何用,到了該亡的時候,還是一眨眼的工夫便亡了。
然而白盈也猜不透,自家祖父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不過至少有一點,她看明白了,祖父他對那張龍椅上坐著的人會是誰,非常在意跟看重。
因而她也明白紀鋆的這一眼代表了什麼,白家既是皇貴妃的娘家,也是她的娘家。一旦靖王府起了奪位的心,那白家該站在哪一方身後,便成了個極為重要的選擇。
她揣測著,祖父隻怕是對扶持太子登基一事,並不十分滿意。
如果再過個五六年,等到太子有個十五六歲,白家興許還能樂意。
可而今太子才十歲,一個十歲的孩子自是不能親政,這樣一來底下的人密謀的反對的起兵的,隻怕都會接踵而至。白家要護著他,必要傾全族之力而為,成便成,不成便是萬劫不複。
太難,太危險!
她暗暗想著,目光落在丈夫袖口繡著的那一枝梅花上。緋色白色的花瓣重重疊疊,深深淺淺。據悉這是她公公靖王的生母趙氏最喜歡的骨裡紅梅,下葬之時,陪葬的便有這樣一枝梅花。靖王同生母趙氏感情極好,她去世後不久,靖王便讓人在衣裳上繡上了這樣一枝梅花,以表思念。
後來,便成了習慣。
連帶著連紀鋆的衣裳上也少不得這樣一枝梅,幾乎成了靖王府主子的標識。
不過靖王能用,世子紀鋆能用,旁人卻是都用不得。
世子妃白盈盯著那抹緋色看了又看,心中想的卻是,祖父將自己嫁入靖王府,為的是不是就是這一日?
若肅方帝安分,太子平安長大,一切便隻照著原樣發展下去便是。可若事情不對頭,可能奪位的人裡頭,最合適最有機會的人,必然是靖王。
白老爺子打的兩手牌,早已做好了舍棄太子的準備。
一將功成萬骨枯,成大事者焉有心不狠的?
白盈想著,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下意識脫口道:“宮裡若出了事,姑母必然會同祖父商議,隻怕……”
邊上紀鋆忽然伸手抱起了兒子,俊美無儔的臉上帶著笑,看著她徐徐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但他心裡卻明白,時候差不多了。
父親那,恐怕也已經想得差不多,才會在陳庶先生問起時,沒有直截了當地拒絕。
正想著,他懷中的兒子咿咿呀呀叫喚了起來。
紀鋆低頭看一眼,眼中含著笑,莫名想起了一個人來。
一彆經年,也不知如今小十一如何了。
離開京都後,他們便再沒有聯係過對方,如今想來,隻覺連模樣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從漠北歸來,等著他的是母親溫柔的話語跟悉心照料。可候著十一的,卻是一片荊棘之地。
十一的父親亡故,繼母則念念不忘想要殺他。
紀鋆暗歎,以十一的本事,總不至於真叫人給弄死了才是。
他忽然非常想要見一見如今的十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