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催妝,他既來了,自也要湊個熱鬨。
他們師兄弟二人還未來得及細說這幾年的事,他也隻知道十一要娶妻了,進了北城,又進了女方家所在的胡同,他便當十一要娶的姑娘,隻不過出身於普通人家,誰知才進門沒多久,他竟然便見到了汪仁。
內廷裡的掌印大太監不止汪仁一個,可汪仁素來是個與眾不同的。
然而汪仁是個宦官,這娶的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女兒。可什麼樣的人家,能叫汪仁來接待送催妝禮的人?
紀鋆跟著人群,一步步往裡走,心裡卻漸漸有疑雲浮現。
還有此次同行之人中的那個秦南,竟然是錦衣衛的人……
十一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思忖間,一行人已進了花廳,漸次落座,有婢女上前來奉茶。
他們送來的催妝禮,則已被悉數抬了下去,唯有鳳冠霞帔先被另行取了出來。
至黃昏時分,謝姝寧的嫁妝也出了大門。
送妝的隊伍先行,卓媽媽領著自家幾個得用的仆婦隨後而行,趕往東城“鋪房”。
新人的新房裡,除了床外,剩餘木器皆由女家備辦,一向是規矩,這一點上宋氏很看重。
帳幔鋪蓋必要成雙,宋氏便做主定下了八鋪八蓋。至於銅錫瓷器,古玩字畫,妝奩衣裳,更是悉數不儘。其中箱籠衣料、首飾珠寶,數不勝數,浩浩蕩蕩的一支隊伍,若非宋氏心知此事需多些謹慎,這送妝的隊伍定叫她給安排成“十裡紅妝”。
因而古玩箱籠、金銀器皿之類顯眼的東西,她隻備了些尋常分量,真正多的,是那些個田地房屋鋪子。
她領著玉紫打了兩日算盤,將自己名下的產業一分為二,一份留給兒子,一份便趁著今次給了女兒。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隻是對宋氏而言,這樁婚事裡還有太多遺憾,叫她忍不住覺得虧待了自己唯一的閨女。
單說“鋪房”這一條,便該請了福壽雙全、家境富裕的“好命婆”來作那鋪房人才是,但這回,便隻能由卓媽媽親自領了這活。雖說沒那麼多忌諱,可到底也沒圖吉利。
因了謝家的事,再加上燕淮的事,這明明是大喜事,卻也不能廣而告之。
連能給謝姝寧添箱的人,也沒有。
宋氏便可著勁想要多在謝姝寧的嫁妝上,多加彌補。
一抬抬嫁妝施施然上了路,鞭炮聲響了大半日。
北城已許久不曾這般熱鬨過,青燈巷有人嫁女的事,像鳥兒口中銜著的草籽,隨著翅膀的撲棱聲,遍布了北城。
就連石井胡同裡的人家,也有不少聽到了這個消息的。
起先隻是幾個碎嘴的丫鬟婆子從外頭看了熱鬨回來,聚在一塊嘀嘀咕咕說著閒話,不曾想恰巧叫過路的大太太王氏給聽了個正著。大太太便差了人問,是哪家嫁女?
幾個丫鬟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是一頭霧水,齊齊搖了搖頭。
大太太見她們說的熱鬨,還當能揀了來聽個趣,誰知卻是一問三不知,不由得麵露不悅。
其中一個矮胖的婆子見狀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忙道:“是青燈巷裡的人家,奴婢聽說那嫁妝,怕是足足有一百二十抬之多呢!”
大太太聞言微微一瞪眼,斥道:“胡說八道,一百二十抬,你當青燈巷裡住的都是哪些人家?”
“太太若不信,且使人出去打聽打聽,大家夥都明眼瞧見了的。”婆子訕訕然道。
大太太聽了這話,麵上不提,可心卻癢癢,轉個身就派了人出去探聽。
結果回來的人說,多少抬怕是數不清,但卻似在裡頭瞧見了卓媽媽……
大太太吃著茶,狐疑道:“哪個卓媽媽?”
“就是原先在三房八小姐*館裡伺候的那一位。”
“哐當——”
大太太手裡的茶杯蓋摔了下去,她吃驚地問:“沒瞧錯?”
丫鬟搖搖頭:“瞧得真真的,應當不會錯。”
大太太驚呼:“那這嫁的,難不成是阿蠻那丫頭?!”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