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淨慈寺(二十)(1 / 2)

雪沉沉 篤恨 5993 字 1天前

在那之前,打死我也不會相信世界上有神的,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一點兒,在一個高中生心中,在梅鎮算是半個知識分子心中是十分堅決的,可就是在未來的三天時間裡,讓我真切的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或許真有神力。

第一天,餘沉沉坐在壇上,那麼高,底下觀望的人隻能仰視,她的光頭跟她手裡敲打的木魚一樣光溜,沒有了分毫,李姑珍也在下麵,她和餘沉沉的繼父在一座幾乎與壇平齊的高台上——那是壇建成後,用木頭搭起來的看台跟壇本身一樣高,隻不過比壇要小一半多,也就能坐下三四個人而已。

縣裡來的那個人,還有寺裡來的監寺靜靈,加上村支書,李姑珍和餘沉沉的繼父在儀清坐壇的時候就在高台上觀望,李姑珍麵無表情,癡癡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壇的中心,好像壇中心的那一點,隨時都有可能生長出她想要的物什一樣,較之繼父,他的表現就十分隨意,他坐在高台上東南角的木椅子上,東看看,西望望,甚至由於高高在上,表情上浮現出莫名的傲嬌,台子立柱下麵站著幾個男人,他們完全不顧現場的嚴肅,恨不得把頭仰成九十度,衝著上麵喊:“亮子!亮子!那上頭是不是明了得很,涼快得很呢,昂!哈哈哈。”

“那可不!這兒啊,明亮著呢,你啊,順著這杆兒爬上來啊,學猴子爬樹一樣。”說罷他咧嘴笑笑,李姑珍遞過去一個白眼,也絲毫不影響他的玩笑,就像是他能跟村支書他們坐在台子上,本身就是無上的榮耀,進而可以為所欲為,暢快的乾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一樣。

周圍的村民操著方言開著玩笑,有的鄙夷的笑笑,有的化身成虔誠的信徒,盯著壇看,等著顯靈。

時間終究還是會淡化一部分人的好奇心。從中午約莫到下午三點的時候,現場的人就沒有那麼多,該走的走了,上山來的路也疏通了,往下看,車已經開始逐漸往山下走,人群從山上的小路開始下山。餘沉沉的繼父,也就是人們口中的亮子神態有些慌張,此時此刻,他好像是正在失去他自己看重的東西一樣,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話,是極願意儘力來留下這山上方才的熱鬨的。

主要的人還在,除了那個從縣裡來的穿著講究的男人外,淨慈寺的監寺還有兩個相對年輕的尼姑,再加上李姑珍夫婦,在場的,大部分也就是大埡村本村的村民,這其中,有人走,也有人來到,來的人或從田間勞作完回家吃午飯,站在山坡上,肩上扛著鋤頭等一應農具,她們有的凝神看著不遠處的壇,神情呆滯,對這個場景十分稀奇,有的站住,歪靠在樹邊,咂摸著點煙,男客挑著眉毛,眼神都聚焦在壇中心的那一點紅色——袈裟的顏色。

到了下午本村的人也是走走留留,人是比最開始時候少了很多,一開始相信的人在經過此番好幾個小時的觀望——她就是坐在壇上,一動不動,壇那麼寬闊,四四方方,敲著木魚,微微閉著眼睛,其實,如果睜開眼睛的話,至少可以看見遠處巍峨縹緲的山峰和雲翳。

遲遲沒有顯靈通,人們或開始懷疑,或不耐煩,人是越來越少。

到了晚霞出來的時候,西邊火紅火紅的,進而慢慢的變化成橙紅橙紅,我打她的側麵看過去,晚霞映紅了她的側臉,霞光顏色一變,她臉上的顏色隨之一變,就像霞光是她身上散發出的一般,她一個人絢爛了整個傍晚。

我和小廖換了好幾個地方,便於從不同的角度看她,不一樣的是,彆人看純粹是出於稀奇和好玩,而我們,是出於關心。

我跟小廖說叫他先回去,天色看起來越來越晚,他的手搭著我的肩膀,他說:“都還早,再等等。”話雖然簡短,可我意識到,他的注意力也完全融入到坐壇的場景中來,我沒說什麼。

終於,我們看見儀清起身,慢慢走下壇,此時候,不僅壇下的一眾人對這一反應格外注意,在高台上的靜靈法師和兩個僧尼和站起身,下了台子,她們三個人簇擁著儀清,往山下走。

原本十分安靜的山上有一絲絲擾動,都各自跟旁邊的人說著話,那樣子,就真的好像是對方知道詳情一樣,最後,都懵懵懂懂,你看我,我看他。

村支書跟在儀清她們的後麵,監寺轉身跟他簡短的說幾句話,支書便站住,折身回來,好奇的人湊上去打聽,不一會兒,消息便傳了上來,“說是要出恭,一會兒就回來。”

“什麼是出恭?”

“嗨!就是上廁所。”

“哦哦,沒成想這號子通神的人也有個屎尿事情。”

“廢話!是個人都有。”

一邊傳遞消息,一邊以此作為談資做討論,“神佛可不食人間煙火,更彆提五穀雜糧啦……我看啊,這事兒啊,八成兒玄著呢。”“那不一定,人不說了是在世佛麼,看那西遊記裡麵的妖精,不也要吃吃喝喝的嘛。”“妖精?成仙成佛?扯到哪門子坡上去了。”

議論紛紛,不大一會兒,人就回來,重新登壇,呆在山上的人群就開始收起議論的那一套,安靜下來,像坐壇儀式開始的那一刻一樣。沉寂下來。

西邊的霞光收了尾,黯淡下來。人們有的打開手電,有的人乾脆回家,他們知道,如果真的顯靈的話,那麼到了第二天,一定會有人告訴他們的,沒走的人拿著手機,時不時手機光亮一亮,錄著視頻,以便於不錯過任何一個有可能顯靈的時刻。

李姑珍和餘沉沉的繼父中間回家一趟,大概是吃飯,或者喂牲口,不久就帶著手電來了,村支書在靜靈的指示下,領著兩個年輕人,下了山去,漆黑一片,有人為了看清楚,打了強光手電往壇上照,不過剛開了一會兒,就被人製止,至此,觀望的人就隻能看到一個簡單的、漆黑的輪廓。

村支書帶來幾個大燈,那種大燈是舞台上所用的那種,輪廓很大,燈光相對柔和,壇的四個角都設置了一個,大燈自帶燈罩,上麵還有一個鐵製的小罩子,打開燈光,壇就明媚起來,像一個鄉下舞台一般,隻不過,演員就隻有儀清一個,而且還沒有什麼表演,通俗來說是乾坐著,或者說等待著。

人都打著哈欠,不知不覺就到了夜晚,跟彆人不一樣,我們斷然是不會相信有什麼神通會顯現的,隻有發自心底的關心和牽掛讓我們呆在山上,把目光如其他人一樣聚焦在那一方壇上,那壇,時而大,時而變小,白色的燈光,光線照亮的地方嗎,聚集了成群的蚊和飛蟲,它們看起來要比人熱鬨很多,繞著那燈一直轉悠,飛到壇上,糾結在一起盤旋,又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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