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淨慈寺失火一事在縣城確實引起軒然大波,據說是好些人去了大淨慈寺看斷垣殘壁,打長江大橋上遠遠望去,靠著山的黑乎乎的地方便是大淨慈寺,即便是統統化為灰燼,看過去也依然壯觀。
手機上的縣城新聞專欄也報道這件事情,值得注意的是寺院主持接受采訪時說這場大火傷亡兩人,寺院監寺救火時不幸生亡,另外有個僧尼受了傷,並且講寺院失火是人為,警方正在追捕縱火犯。
此事,我驚呆了,監寺不就是老吳他媳婦兒靜靈麼?不,應該是欣婉,這就……
直到兩個挎著公文包的警察走進學校,是副校長接待的,他們來到教室門口,我登時感到不妙,很多學生都看向我這邊來——因為餘沉沉失蹤的那一回,我跟警察打過交道。
不出意外的我被叫出去。
“鄧華是吧,來找你了解一下情況。”年輕的警察掏出筆記本來,另外一個警察盯著我,開始問話。“問你啥就據實交代,不要撒謊。”
我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情。
“大淨慈寺失火那晚你在哪兒?”
“我……我那天也去了大淨慈寺,在寺院的後山上。”我支支吾吾的講道,意圖就很明顯,調查失火這件事情來著。
“跟誰?”
“跟樓下五班的餘沉沉……”老班王長風臉上掠過一絲黑線,仿佛在說你小子等著。
“乾啥去了。”
“玩兒,那火可真不是我們放的呀!”這多雙眼睛看著我,我著急了。
“嗯!沒說是你們放的火,了解了解情況,你認識吳振勇麼?”
一聽到老吳的名字,心中一緊,默默點點頭。
“著火那天你看到他了麼?”打聽到老吳的名字,腦子裡麵便就有了好幾十個心眼子不止,從意識裡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抱柱老吳——可不能讓他們知道老吳那天晚上也在,再者說,當時天色漸晚,四周都黑乎乎,看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我說是沒有見過老吳,也不算撒謊,總之,我沒有承認。
“吳振勇又是誰?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我儘量保持平靜的語氣,生怕被看出來,十分中肯的回答警察的問題。
問話的警察眨巴眼睛,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告訴我他已經知道,我有點兒慌張。
“不對,你在扯謊!吳振勇卻說是你可以做證,當晚他就在大淨慈寺,並且還跟你們說了話,對不對?”
看起來警察已經認定老吳就是縱火犯,怕是已經收監,好歹瞞不住的。
“不是吧~那天在山下我們的確碰見一個人,很像是老吳。可能晚上看不清楚,再加上現場亂得很,應該是沒注意到。”我仍舊慢條斯理的講話,倒是老班王長風著急起來,伸手便要揍我。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不許撒謊,他已經被逮捕,人在看守所,已經交代。我們找你就是核實當時的情況。”警察說道。
“在大淨慈寺認識他的,當時他是為了監寺靜靈去寺裡的,當時因為樓下五班餘沉沉出家的原因,我經常往大淨慈寺裡跑,就這樣認識了。”
兩個警察麵對麵相視,看起來他們已經確認了。他們接著問老吳的具體情況,我又說了一些。
“謝謝你的配合。”警察夾著包,轉身要下樓。
我猶豫一下。
從老班王長風身旁跑過去,喊住兩個警察。
“他被關在哪兒?我可以去看看他麼?”我的這一舉動令兩個警察很意外。
“現在還在看守所,大概下周就移送白坡監獄。”不知道警察是出於什麼原因告訴我這個的,愣在原地,直到王長風從背後狠命揪我耳朵,才被拖拽離開。
少不了的一頓揍……我都已經習慣,可,他除了揪我耳朵,並沒有打我。
“高三啦,想想自己的前程,心往回收收,該扔掉的扔掉,輕裝上陣,奔個未來吧。”他點了根嬌子,我瞅著眼前的那一方天空,煙火顏色與那陰沉的天空融為一體。
同餘沉沉講老吳的事情的時候,她不自然的看著曾經大淨慈寺的方向,輕輕歎息一聲。
“你說,他為什麼要燒掉大淨慈寺呢?”
“我也不明白這個,按道理來說,那是他的念想呀,留著,他的念想就還有,如今一把火燒掉,可就算是徹底磨滅。”
“或許他有他的想法吧,可,他的欣婉再也沒有了,因為愛人出家,他自知現在追不回來,乾脆燒掉寺院,以為這樣靜靈就無家可出,自然就會回來。”餘沉沉低著頭講道,手裡輕輕撫著我送她的一捧野花。
有必要陳述一下的是,餘沉沉的學習成績一下跟上來,出乎意料,每次模擬考的成績又能排進全年級前100。
原先我認為還有必要擔心一下她還俗之後的學習成績,現在,倒是看著自己那三百開外的成就暗自搖頭。
黃旭那幫子人對我開玩笑——說是人家出家修了佛,學習是一點兒沒落下,由此可見,佛門不止能提升境界,更能夠提升學習成績。
那個周末,我去了警局,原本是沒打算去的,可餘沉沉說是想去靜靈的墳上看一眼,她想去看靜靈,她認為靜靈可憐——生前沒有享過福,修佛又沒能開悟就一命嗚呼。
而我認為比她可憐的是老吳,至少,欣婉的後半生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生活,她想修佛,所以出家了;她想清靜無為,所以堅決拒絕老吳的追悔。
老吳呢,他把自己擱進去,上網上查詢縱火罪的量刑標準,那大概就是要判一生的罪行。為他感到不值,況且,他不夠聰明,人財兩空,牢獄之災。
一時間分不清楚是欣婉毀了老吳,還是老吳自我毀滅。
這個想法不能跟餘沉沉講,因為她正在誇那捧野花真香。
到白坡監獄的那天,高大的圍牆,大鐵門,建在縣城郊區的監獄顯得十分粗狂和高大,竟表達出一種粗糙和摒棄感。
寬大的水泥地板,四四方方鋪在白坡監獄那四個大字前麵,太陽光照在光潔的地麵放射出的光紮眼睛。
幾個女人打著遮陽傘湊在一塊兒說話,有老人,有年輕人,大都分散站住,看其衣著,來這兒的人都提早形成一種默契一般。並不見什麼鮮豔顏色衣著。
站在方場上,大門邊上的小牌子上清楚寫著探視時間為上午11:00—下午2:00,離現在還有一個多小時,時間稍微長了一些,腳底下像是被炙烤,發酸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