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到要把這些吃下去,就有種生理和心理一起發力的痛苦。
很懵,但他不敢說。
畢竟很可能給他做這一頓飯就已經花光了今今如今對他所能調動的全部耐心。
試圖忽視這種奇怪的心理障礙,他飛速夾起一塊肉利落放進嘴裡。
當屬於肉的香味填布滿味蕾時,他甚至能感受到胃部排斥的蠕動。
可是臨頌今一直在看他。
他不敢抬頭暴露,儘管身體極力抗拒,他仍舊硬著頭皮努力往下咽。
食物被強行推下喉管,胃部的抗議達到頂峰,反酸裹著食物往喉嚨倒擠,惡心感驟然衝擊大腦。
他一下變了臉色,扔下筷子飛快衝進衛生間,忙慌抓著馬桶邊緣,形容狼狽地將剛咽下去的一口肉並著返上來的酸水吐了個乾淨。
胃部痙攣的滋味無比折磨。
他一直吐到乾嘔,吐到沒有什麼可以吐的了,反胃的感覺卻始終沒辦法徹底平複。
返酸消退得極慢,喉嚨也收縮得酸痛,他頭昏腦漲扒著馬桶邊,久久不能回神。
臨頌今不知何時也跟著過來了。
沒有進去,隻是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看著寧初,麵無表情,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指節泛白。
兩個人一個在裡,一個在外,一個形容狼狽,一個居高臨下。
之間距離不過幾步,更像刀口劃下的深淵,一道怎麼也邁不過去的鴻溝。
慢慢緩過來,寧初驚魂未定喘著氣,急促的聲音被環境放空放大。
意識到臨頌今就在旁邊,濕漉的睫毛抖了幾抖,下意識抬頭想去找他。
後者卻在他們目光產生交集前毫不留戀轉過身,隻留下冷冰冰一句:“吐完了就出來。”
寧初神情一滯。
望著臨頌今漠然離開的背影,抿直了唇。
不會是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了吧,怎麼一下空得這麼厲害。
乾嘔逼出的淚水乾在眼尾,讓那周圍一圈的皮膚都繃緊得難受,嘴裡的味道也讓他很不舒服。
溫吞收回目光,伸長手臂按下衝水按鈕,在嘩嘩的衝水聲中撐起身去洗手槽打開水龍頭。
捧了兩把冷水漱口,順便洗了把臉,抬頭看向被濺上水漬的鏡子。
好醜。
他不忍直視地低下頭,睜著眼睛,任由水從臉上一滴一滴往下跌。
難怪今今連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
不過抹去水珠轉念一想,又覺得還好。
畢竟時代變了,今時不同往日,他這麼折騰,今今沒罵他也沒叫他滾,已經很值得慶祝。
永遠能夠找到正確的角度保持樂觀,小寧同學最閃閃發光的優點。
從裡到外收拾好自己再回到餐廳,桌上的飯菜全被收拾掉了,隻有一隻透明玻璃瓶放在上麵。
瓶身裹著淡綠色標簽,裡麵裝著不透明乳黃色液體,有點像牛奶,又不完全像。
臨頌今言簡意賅:“喝了。”
沒聽到多餘的解釋,寧初不明就裡,自己走到餐桌邊去看,標簽上【營養液】三個字很紮眼。
再一聯想自己剛才的突發狀況,他隱約明白過來,指著自己鼻子錯愕:“我是有厭食症嗎?”
臨頌今掀了眼皮看他一眼,沒說話。
寧初悻悻蜷起手指,放下。
算了,是不是都行,反正他已經一身的毛病,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這瓶營養液的味道其實還不錯,酸酸甜甜的,而且一般營養液所帶有的中藥味在這裡幾乎沒有,很有可能是經過特殊處理。
看來各個行業都精進了,他胡亂想著,也不知道拔牙的麻醉針針頭有沒有變細一點。
液體從喉管滑入,胃部還是會有明顯的抗拒感,但比起實實在在的飯菜來說已經好很多。
硬著頭皮喝完,膽戰心驚地等待了兩秒。
萬幸萬幸,沒吐。
臨頌今沒走,就在旁邊看著他。
直到他順利將一瓶營養液飲下,才拿上沙發的文件袋去了書房,看樣子是不想在這裡跟他多呆一秒。
聽著關門聲傳來,寧初天靈蓋都空了一下。
半晌,喪氣垂下腦袋,回房之前隨手將空瓶子扔進垃圾桶。
咚一聲,製造出留在客廳唯一的響動。
*
*
書房裡。
沉重一遝文件扔在坐上發出悶響。
臨頌今拉開椅子坐下,沒有立刻打開電腦,而是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臨先生,我已經下班了哦。”
周南笙溫和的聲音從聽筒傳出:“當然也可以立馬回去,不過友情提示,五倍加班費。”
臨頌今麵色沉沉,不想廢話:“他又吐了。”
“又吐了?”
周南笙嘶地一聲,思索道:“看來是良性影響忘記帶厭食症玩了......那他進食欲如何,現在狀態是主動進食還是被動進食。”
臨頌今:“他想吃,但是身體排斥。”
“喔,那還好,不算糟糕。”
周南笙說:“有自主進食的欲望是好事,接下來就是慢慢引導,至少確認他會配合治療並嘗試進食,也不用再打針輸液,他也能少受點罪了。”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