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蔓菁被妻子一家強勢要求跟女方姓楊,這是阮得誌隱藏在心中的一個痛點。
張宣識趣地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
夜已經很深了,他怕喝了兩碗燒酒的舅舅太早睡過去,於是簡單明了地說:“老舅,我對海關罰沒物資非常感興趣。”
後知後覺的阮得誌終於想通他要乾什麼了,一時間衣服也忘記脫了,就那樣靠床直勾勾地看著這外甥。
烏龜瞪王八,互不相讓,兩人對瞅了兩分多鐘,見張宣沒有主動退縮的意思,阮得誌腦殼疼,不忍明著拒絕,於是委婉說:
“我現在隻是個科長,在海關權力不大,罰沒物資裡麵的好東西和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以我的地位還沒資格經手處理。
而且罰沒物資拿到社會上賣,需要一定的特殊人脈和社會經驗,以及財力資本做支撐。何況…”
說到這,阮得誌抬起頭看向張宣:“何況你還是個高三學生,深城那邊魚龍混雜,這年紀把你放出去我不太放心。”
舅舅說得都是實話,是關心他的話,但張宣兩世為人,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他沒法跟阮得誌炫耀自己有幾十年的社會經驗。沒法跟他說其實自己是個老yb,沒法跟他說“你擔心的那點事,其實在我看來壓根不是事”…
既然不能從俯瞰的視角秒殺他,取信他。那就隻能換一種方式,找這舅舅的弱點打感情牌,打苦情牌,博取同情。
二姐沒錢複讀跑了,母親得腫瘤動過手術,自己生病住過院,家裡又新添了幾筆債,這些老張家是沒跟阮得誌說過的,都按阮秀琴的意思瞞著的,就是怕給人家負擔。
但現在張宣沒那麼多顧慮了,為了把這舅舅引入感情共鳴。
他表情一變,眼神一黯,就開始了演員的自我修養,一五一十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一股腦兒說了,添油加醋說了,說得那個叫情深意切啊,說得那個鼻涕泗流啊…
到最後他把自己都說哭了,眼睛都哭紅了…,入戲太深!
說了約莫半個小時,說得口乾舌燥,最後張宣下床找到自己的搪瓷杯,提起保溫瓶倒滿溫開水,仰頭一口氣喝完。
然後他就坐在條凳上,目光炯炯地盯著阮得誌,也不再說話,就是等!大有你不答應我,我就不睡了的意思。
眼睛澀澀的阮得誌早就知道姐姐一家過得很苦,但沒想到會有這麼苦。
想當年父母還健在時,阮秀琴也是遠近聞名的一枝花,渾身都灑滿了陽光活力,屁股後麵跟了一串串愛慕的少年。
可時過境遷,命途多舛,當年貌美的姐姐現在卻輪落到了這個山坳坳裡吃苦受罪,他很難受,非常難受,難受到想撕開胸口,嗷嗷痛哭一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中間張宣用香撥了一次煤油燈芯,讓房間更亮堂點。
不知什麼時候,阮得誌也慢慢緩和過來了,他瞧了瞧仍是充滿期待眼神盯著自己的外甥,心緒難愁,最後沒再狠心拒絕,琢磨一陣說:
“這事得容我回去好好想想,你等我消息。”
“好,謝謝舅舅。”
聽到這話,張宣麵上自然是滿心歡喜,雖然人家現在還沒親口答應,但以自己對這位舅舅的了解,能這麼表態,差不多就是答應了。
隻是這個“等”字,讓他有點失望,不知道要等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
實在沒把握,但此刻又不能得寸進尺,張宣心裡真是鬱悶極了,難道我還要繼續吃半年的紅薯飯麼,這命也忒苦了啊。
不行,明早我要早點起來,我要搶著煮飯,煮紅薯飯給舅舅吃…
這邪惡的心思一起,張宣自己都服了自己,真是沒誰了!
這個夜,兩人圍繞“罰沒物資”這個問題聊了很久…
後來阮得誌什麼時候睡著的,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