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多也就是在春夏秋三季,冬季極少前來。
薑守中尋了個離渡口稍遠的地方,背靠著一棵隻剩光枝的柳樹繼續盯梢。
不遠處,一位背負行囊的四旬男子同樣也靠著一棵柳樹休息。
中年儒生模樣的男子一手拿著碎餅炒米,一手拿著皮革水囊,腰間還掛著一個酒葫蘆,風塵仆仆,一看就是遠遊至此的外鄉人。
感知到薑守中投來的目光,身著粗布厚衣的男子禮貌笑了笑。
薑守中報以一笑,百無聊賴,索性從懷裡拿出一摞筆錄低頭看了起來,試圖找出更多的疑點與抽絲線索。
過了一會兒,忽傳來男子話語。
“小哥喝點?”
薑守中抬頭,見對方拿起酒壺笑容溫醇的看著自己,笑著搖了搖頭,“不了,不太喜歡喝酒,謝謝。”
薑守中瞥了眼渡口岸邊的趙萬倉。
對方倒是運氣不錯,此刻有兩個衣裝鮮麗的男子結伴乘舟遊玩,選中了他的小船。
趙萬倉劃著小船,載著二人晃晃悠悠的飄向湖中。
“不喝酒好,喝酒容易誤事。”
相貌平庸,皮膚黝黑粗糲的青衫男子拔開壺塞聞了聞酒香,便將塞子堵了回去,重新掛好酒葫蘆,打開話匣子的他笑著問道,“小哥是京城人氏?”
薑守中點了點頭,隨口問道:“老哥是?”
“不過一株無根蒂,一粒陌上塵而已。”中年男子目光投向湖山天影為一體的雲湖,自嘲道,“四海飄零,落拓江湖。”
薑守中笑道:“若心無牽念,能遊方四海倒也不失為人生快事。”
男子歎息:“難就難在,有心便有牽念。”
他將包袱墊在腰後,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坦然說道:
“說是雲遊四方,其實是為了找尋自己棄散多年的女兒。當年家中遭遇變故,不滿兩歲的女兒不慎被馬賊擄去,作為勒索錢財之物。
可惜散儘家財,也未能救到女兒。自那以後,我便各處流浪,奢望能在有生之年尋到她。”
薑守中怔了怔。
他不由想起前世那些或失散、或被拐賣、或不慎走失,苦苦尋親的父母。
就連那樣信息逐漸完善的現代社會,尋親都極為不易,更何況是眼下這個古時社會。
這麼多年過去了,女兒還在不在都難說。
薑守中不知如何安慰,男人倒是豁達,拿起酒葫蘆聞了聞,揚聲說道:“天地悠悠,變化無極,人生在世,自有重逢之日。我晏某人相信,終會找到女兒的。”
薑守中被對方樂觀心性所感染,衷心祝願道:“希望老哥能早日尋到女兒。”
猶豫了一下,薑守中說道:“若不介意,可否將你女兒的姓名告訴我,以後若是有幸遇到同名之人,或許可以幫忙調查。”
男子苦笑著搖頭,“不滿兩歲的孩童,便是有姓名,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叫那個名字了。唯一能辨認的,便是希望能與她娘親幾分相似。當然,最好彆像我。姑娘嘛,就該好看一些,我這當爹的有點醜。”
原本沉重的話題在男子調侃下頓時輕鬆了許多,薑守中也不由露出笑容。
他看了眼還在給客人劃船的趙萬倉,收起置放在膝蓋上的筆錄冊,輕聲問道:“老哥以前也是有學問的讀書人吧。”
姓晏的男子笑著點頭,
“以前確實是一個書呆子,甚至有幸還登上過卷帙浩繁的天下第一藏書塔,後來就不讀了。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學了那麼多大大小小的道理,可惜遇到兵,一點也不管用。所以啊,這世間最大的道理,便是拳頭硬。”
薑守中搖頭反駁,“跟女人講道理,就不能是拳頭硬了。”
晏姓男子一愣,遂即哈哈大笑,露出男人才懂的神情,伸出大拇指,“是這個理。”
薑守中好奇問道:“聽這意思,老哥棄筆練武了?”
晏姓男子赧然謙虛道:“學了點皮毛劍術。”
他輕輕拍了拍藏在包袱裡……欲要掙脫的那半部《天元河圖冊》,笑容意味深長。
莫急莫急,容我先與你這位新主人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