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之下,一片空曠之地。
隨著空氣一陣波動,十數匹馬仿佛神兵天降一般突兀出現。
除了蘇家大公子蘇俊陽,馬背上的其他人全都神情木訥,定格不動,似被施展了某種神秘的禁錮術法。
蘇俊陽麵色蒼白,嘴角處滲出一抹殷紅血跡。
緊接著,一道身影猶如從他軀體中剝離而出,如同水墨畫卷般緩緩展開,最終凝實於地麵。
赫然是一位身披五彩斑斕道袍的老者。
老道士麵容清臒,銀發如雪,頭戴五老冠,那是高功法師舉行超度儀式時才會佩戴的莊嚴法冠,隨風飄動的長須更顯仙風道骨。
隻是老道士右眼處空洞無神,顯然已失明。
“師父!”
蘇俊陽露出恭敬之色。
他口中碎念了幾句,輕抬手,指尖在羅盤上方虛畫一圈,仿佛有一股無形之力牽引,那羅盤瞬時開始緩緩旋轉起來,發出微弱而規律的嗡鳴。
聲音時而低沉如雷,時而尖銳如鷹唳,與銅鈴聲、衣袂翻飛聲交織在一起。
身上五顏六色的道袍徐徐飄動,透著幾分詭譎。
老道士凝視著山脈,淡淡道:
蘇俊陽渾身一震,連忙感激道:“多謝師父出手相救。”
刹那間,掌心中的眼睛陡然射出一道熾烈的白光,直衝天際。
老道士冷笑,“那隻蛇妖明顯妖魂本源受損,隻能在陰寒之氣極重的地方待著。可如今她卻出現在這裡,原因便在於那個年輕人身上有死氣。
蘇俊陽提議道。
蘇俊陽訕訕無言,麵露尷尬。
老道士眯起那隻獨眼,精光閃爍,手腕處赫然多了一隻青黑色的鈴鐺。
在這方圓區域之內,頃刻間下起了傾盆大雨。
“此地山脈走勢蜿蜒曲折,形態圓潤,土性之象昭然,契合《易》之坤卦,老夫可動用術法將他們拆開,不過前提是……須設法他們留在那裡。”
蘇俊陽隻覺對方瘋了,不解問道:“師父,我們連那隻天荒境的大妖都打不過,又如何抓捕一隻入聖的蛇妖?”
老道士笑道:“不過區區一個天荒境大妖,老道並不在意。我之所以帶你離開,是因為老道感應到那裡還藏有一隻修為強大的妖物,修為在入聖左右。此妖,才是最難對付的。”
“逃?”
雖然知道這位十歲時就附身在他身上的神秘老道,術法高深,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能降雨……這簡直就是神仙中人!
老道士坐在地上,氣喘籲籲,虛弱無比,身體仿佛漏氣的氣球,乾癟了幾分,不斷有黑色霧氣溢出。
老道士臉色慘白,喃喃道,“倘若不是當年與妖尊一戰,毀了老道我的蓮花飛升脈,我又何必納妖氣,入妖道,築妖魂。”
那些血霧並未消散,而是如絲如縷,儘數湧入老道士手中的青黑色鈴鐺之內。隨著血霧的湧入,鈴鐺內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嗡鳴,震耳欲聾。
老道士聞聲,微微側首,斜睨了他一眼,嘿嘿冷笑道,“此妖若是能抓來用於釀製五神血酒,其效用之卓絕,對修補本道受損的本命妖魂將大有裨益,何談逃字?”
老道士大喝,隨著這一聲喝,其七竅之中竟同時流淌出濃稠的烏黑血液,那血液並非實體,而是如煙霧般繚繞升騰,詭異至極。
“打不過是一回事,能不能抓捕又是另一回事。”
“既然人留不住,那就讓天留住!”
老道士看向遠處金鼇幾人所在的山洞,淡淡道:“那大漢是隻妖物,修為在天荒大圓滿左右,你不是他的對手,不宜硬碰硬。”
在一定程度上,就和你我狀況一樣。
老道士手舞足蹈,揮動著鈴鐺。
蘇俊陽目瞪口呆。
天空瞬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風雨雷動!”
老道士拿出一副邊角磨損的猩紅羅盤,其上紋飾繁複,色澤深沉。
隨後老道士踏著特定的陣法圖形,原地轉圈,口中不斷念叨:“乾坤借氣,日月借光,五雷轟頂,九泉湧溢。天官賜福,地祇應命,急急如律令!”
蘇俊陽瞪大了眼睛,震驚道:“入聖大妖!?”
老道士盯了片刻,隨即爽朗笑道:“果然是一條蛇妖,品相極好。”
“如何設法留住他們?要不讓我的手下前去拖延一番?”
“這一手潑天雨,怕是要折了老道十年魂壽啊。”
這隻手掌皮膚蒼白如玉,嬰兒手臂大小,五指纖長,其掌心赫然鑲嵌著一隻詭異的眼睛,猶如黑洞般深邃,散發著森然寒光。
蘇俊陽嘴唇顫抖,“師父,我們要逃嗎?”
鈴鐺形態古樸,紋飾繁複,周身繚繞著淡淡的陰寒之氣
他衣袖一揮,除蘇俊陽外,其他馬背上的身影無一例外,紛紛爆裂成一團團血霧。
更為驚人的是,他那隻空洞無物的眼窩之中,竟緩緩探出一隻小巧的手掌。
老道士冷笑,“就你那些手下三腳貓功夫,能留得住他們?”
隻要將其兩人距離分開至十丈之外,時間久了,那蛇妖的修為自然會大跌。等修為跌壓到天荒境,到時候,老夫便能輕而易舉將其降伏。”
老道士看向天空,獨眼中恨意交織,“待老道我修補完本命神魂,便去京城淮蘭湖底融了那隻九尾妖狐的殘魂。到時候,這天下依舊是本道的天下!你妖尊就算出來,又能耐老道如何?”
——
山洞內。
無形間被“坑”了一把,讓薑守中很是鬱悶。
他倒是不擔心受到威脅,隻是接二連三的麻煩勢必會耽誤他的行程,護送敵國公主本身就是在鋼絲上行走,多耽誤一秒都會引發蝴蝶效應。
見薑守中陰沉著臉猶豫不決,金鼇勸說道:“薑兄弟,蘇家那位大公子既然會一些道門神通,肯定在附近設了埋伏。不如咱們就等他上門,我親自把他給解決了,也無需擔心會有什麼隱患。
你若實在擔心的緊,等解決了麻煩,我老金親自護送你們去同州。”
蘇俊文沉聲道:“我這位大哥尤為狡詐,他既然知道了這裡有高手,肯定會想其他法子對付我們。”
一番思索過後,薑守中依然決定帶著二兩她們離開。
趕路要緊!
即便遇到埋伏也不怕,直接乾就是。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電閃雷鳴,嘩啦啦一陣大雨,似銀河倒瀉衝擊而下。
怎麼又下起了雨?
薑守中抬頭望向上空再次攏來的烏雲,不禁微微擰起了蠶眉,很是無奈。
看來也隻能先待在這裡了。
回到山洞,這一次眾人圍坐在一個火堆前。
金鼇屁顛屁顛的坐在薑守中身邊,笑著說道:“薑兄弟,這次也算是老金我衝動,讓你受了無妄之災。等解決了麻煩,我親自護送伱們。”
金鼇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他打算細水長流,一路慢慢勸說對方。
先表現出自己的誠意,打消對方的戒備與疑慮,讓雙方建立起初步的信任基礎。
然後介紹自家那位主子的優點,什麼賢惠溫婉,什麼知書達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等等。
管他真不真實,先提起對方的興趣再說。
說媒就在於一個“騙”,講究的就是塑造完美形象。
金鼇為人向來重直覺、講眼緣緣,他覺得哪些人值得深交,就會誠心相待。覺得誰配得上自家主子,就一定能配得上,不試試總是會不甘心。
薑守中搖頭婉拒:“不必了,我也不是軟柿子。”
金鼇道:“薑兄弟,我知道你是小玄宗師的修為,在江湖上確實稱得上高手,但越是靠近大洲邊陲,魚龍混雜的人就越多,還是小心些為好。”
聽著二人對話,蘇俊文和譚雙雙這對小情侶暗暗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