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雅典娜終於鬆口，涅柔斯也如釋重負地長舒了口氣，隨即很乾脆地拿出了一副海圖，當場就按照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的意思，為德爾菲和阿卡迪亞兩大地區各自敲定了一條安全的出海航線，隨後還直接對著冥河起誓，保證自己會約束那些亂竄的海獸。
加上許諾的一些稀有海產，無論是阿波羅，還是阿爾忒彌斯都比較滿意這個結果。
從以上表現來看，這位老人家算是個十足的厚道人，也難怪被推舉為海洋舊神的代表，經常負責調停一些海上的紛爭。
最後，輪到他要向雅典娜兌現承諾時，火堆前的智慧女神先是為克裡特島要了條安全的航線，隨即話鋒一轉，指了指身後。
“剩下的我就不用了，還是給他吧。”
此刻，正在暗中吃瓜的洛恩，聽到話題引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微微一愣。
“這位是克裡特島的書記官，前後兩次差點因為海上的獸潮死掉，總該要給他些補償。”
雅典娜那笑意盈盈地介紹著，看向洛恩的目光透著柔和與鼓勵。
雅姐……
望著那位這麼快就要兌現承諾的智慧女神，洛恩的心中不由溢滿了感動。
“是這樣的，我可以證明！”
此時，赫斯提亞也揮了揮拳頭，想要為自己的這位從神，掙得這份補償。
而阿爾忒彌斯更是乾脆，直接素手一揮，大聲宣布。
“沒錯，他還幫過我，我的那份也給他！”
察覺到雅典娜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瞬間多出了幾分冷意，洛恩慌忙擺了擺手，當即婉拒了阿爾忒彌斯的好意。
“不用不用，一份就夠了！”
這位狩獵女神什麼都好，但似乎是沾染了某種難以言喻的狂氣，總有種讓事態發展脫離預定軌跡的本事。
而為了保住自己的屁股在事後不被雅典娜抽爛，洛恩火速起身終結了這個危險的話題，上前找涅柔斯兌現屬於自己的一份補償。
雅典娜則微笑著退後，將機會留給洛恩。
但，就在兩人身形交彙的瞬間，那被擋住的曼妙身影，無聲翕動了下唇齒。
洛恩的腳下微微停頓，隨即裝作和赫斯提亞打招呼的模樣，不留痕跡地再度邁步向前。
“?想要些什麼補償？”作為寬厚的長者，涅柔斯主動開口詢問。
洛恩靦腆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道：“都是份內的事，沒什麼補不補償的，我隻要您身上的一件東西就成。”
眼見對方如此通情達理，事情也即將得到完美的解決，涅柔斯的臉上不由浮現出慈祥的笑容，欣然點頭。
“當然沒問題！說吧，孩子。”
得到允諾，洛恩輕舒了口氣，隨意指向了涅柔斯的肩頭。
“那就它吧，這小家夥看起來很可愛的樣子。”
刹那，原本漫不經心的涅柔斯，看到對麵選定的目標，臉色驟變。
“不行！”
同時，老人一把將停在肩頭上的那隻白色海鳥攬入懷中，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而見此情形，原本臉上一派和氣的雅典娜，不由勃然大怒。
“涅柔斯，你這是什麼意思？！”
此刻，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那位海中老人慌忙解釋。
“這個，隻有這個不行……能不能換一個？”
“你想毀約？！”
雅典娜聞言，臉色怒意更甚。
“憑什麼他們都可以，我這邊就不行？欺人太甚！涅柔斯，我的長矛也未嘗不鋒利！真當克裡特島無人嗎？！”
聽到這番怒罵，一旁受到優待的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不由如坐針氈，看向涅柔斯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微妙的變化。
這麼低級的差彆對待，是想挑撥離間嗎？未免太直白了些。
“不是，我……”
在三位奧林匹斯主神的怒視下，涅柔斯訥訥無言，有口難辯，一張漲紅的老臉，窘迫而無助。
正當這位海中老人有些無地自容之際，一道宛如的聲音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老人家，既然您不願將這小家夥割愛，那就算了吧。”
洛恩的臉上掛著些過意不去的歉意，指了指涅柔斯懷中的那隻白色海鳥，主動降低要求。
“給我一根羽毛留作紀念就好……”
這畢竟是女神的禮物，全然違背等同於變相的冒犯，也不太可能。
眼下這種折中的選擇，已經是退讓的極限了。
一眾主神和從神們，紛紛暗自點頭，看向洛恩的目光無不透著讚許，心中暗暗感歎。
――這是個厚道人。
然而即便如此，涅柔斯卻依舊不肯鬆手。
“不行…還是不行……”
這下，一再拒絕的海中老人，不由引起了眾怒。
台階都給你留好了，居然還賴在上頭不下來，這麼低級的挑撥離間，難道真以為我們看不出來？
正當漸漸心懷不忿的眾神，想要趁機發作之際，那隻白色的海鳥主動啄開了涅柔斯的手臂，扇動著翅膀，降落在洛恩的肩上，隨後轉頭用細長的鳥喙拔出一根潔白的尾羽，將其銜到了洛恩的右手掌中。
一場無形的危機，隨之化解。
“真乖！”
看著海鳥如此人性化的聰慧表現，洛恩忍不住讚歎一聲，抬起了左手，指尖從小家夥的腦袋一路撫摸到它的尾部。
“啾！”
然而，受到愛撫的小家夥頓時炸了毛，驚叫一聲，張口啄在了洛恩的指尖。
隨即，那隻白色海鳥撲棱著翅膀，慌忙飛回涅柔斯的肩頭。
嘶，這鳥不光怕生，還挺凶的……
看著指尖擴大的血點，洛恩不由齜了齜牙，暗自腹誹。
“幾位，該拿到的東西都已經拿到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還是早點回去吧。”
與此同時，涅柔斯慌忙將受驚的白色海鳥藏進了袖子裡，而後陰沉著臉，狠狠瞪了某個人一眼，緊接著拋下了一句硬邦邦的叮囑，扭頭走向深海，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這老頭脾氣真怪……
洛恩搖了搖頭，隨即退後幾步，將手中的那枚白色尾羽悄悄遞給了一旁的雅典娜。
實際上，這東西並不是洛恩想要的補償，而是雅典娜的授意。
――給我薅了那隻鳥的毛！
就在兩人身形交彙之際，雅典娜曾陰著臉提出如此要求。
對於這份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補償，前去代勞的洛恩，自然無不應允。
而在他的微操之下，鳥毛輕鬆到手。
但隨著他向雅典娜交出任務物品，並準備兌換屬於自己的一份獎勵之際，樹蔭下的智慧女神卻擺了擺手。
“你自己留著。”
“啊？”洛恩的腦內冒出大大的問號。
不是你要的嗎？
似乎是注意到洛恩臉上的困惑，雅典娜斜了一眼那枚白色的尾羽，笑眯眯地開口。
“你不是缺少一件趁手的神器嗎？把這東西交給赫菲斯托斯，他會為你親自打造。”
用這個就能換？
赫菲斯托斯的神器什麼時候這麼廉價……
猛然間，洛恩腦內的腹誹戛然而止，望著掌中的那枚白色尾羽，他僵硬地轉動脖子，目光驚悚地看向樹蔭下的雅典娜，咕嚕蠕動的喉嚨，狠咽了一口唾沫。
“你是說，忒……”
雅典娜當即打了個哈欠，截斷了洛恩的詢問，而後自顧自地走向自己的戰車。
“你在說什麼？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聽到那事不關己的說辭，以及那位跑路時嘴角翹起弧度的智慧女神。洛恩一顆懸著的心，不由徹底落下。
然後，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根據神譜的記載，老海神涅柔斯一家精通變化之術，而在他的五十個女兒之中，有一位對這門技藝最為精通。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而洛恩看向了自己指尖那被啄出的深紅血點，回想著那隻白色海鳥身上如同絲綢般的觸感，再次蠕動著喉嚨，深深咽下了一口唾沫，腦內隨之冒出兩個碩大的字符來。
――完蛋！
~~
與此同時，海上潔白的浮沫湧動。
一位站在波濤之中，兼具少女氣質和貴婦儀態的寧芙仙女，望了眼身後被撕開一塊空隙的裙角，隨即轉頭看向籠罩在海霧之中的西西裡島，潔白的貝齒不由咯吱咬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