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涅拉奧斯聽到那明顯用於祭祀的各種物品,目光一閃,恭敬地點了點頭,隨即叫上了兩名神血禁衛軍,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此時,營帳中的潘多拉看著已然做出選擇的阿伽門農,嫵媚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譏諷。
果然,對於神王的血脈來說,權勢和王位的份量永遠壓過一切。
不久後,完成任務的墨涅拉奧斯便帶著阿伽門農來到了一處新搭建完成的祭台前。而在祭台之上,一位栗色長發的少女正躺在易燃的香木中,如嬰兒般甜甜沉睡。
阿伽門農看著昏睡不醒的女兒,不由皺眉望向弟弟:
“你做了什麼?”
“給伊菲格涅雅灌了壇酒,這樣等會她不會太痛。”
墨涅拉奧斯淡定回答,語氣沒有多少起伏。
阿伽門農瞪了一眼自作主張的弟弟,又看了看開始在祭台四周聚集的邁錫尼人,情知此事已經沒有了回轉的餘地,當即狠狠一咬牙,走上祭台,大聲宣告:
“諸位,今夜我決定將自己的女兒伊菲格涅雅送上祭台,向諸神獻祭!這麼做並非為了報複我那不忠的妻子,而是為了全希臘的勝利甘願做出犧牲!因為冥冥中的神諭告訴我,隻有以血親祭祀諸神,才能證明我的虔誠,才能讓邁錫尼人重獲神眷,攻下特洛伊!”
一眾邁錫尼人聞言,紛紛動容。
他們或是敬佩於國王阿伽門農的大義,或是渴望用這聖潔的獻祭換來諸神的眷顧,一雪前恥。
很快,就到了即將點火的時刻,墨涅拉奧斯順勢將一束燃燒的茴香枝遞給了哥哥。
阿伽門農看著火光下一張張狂熱期待的臉龐,以及身邊有意無意打量著他的弟弟,頓感騎虎難下。
似乎無論是海倫來與不來,自己都必須將這出戲演下去,否則這群下屬一旦得知這是場關於欺騙的鬨劇,自己不僅會失去部下的信任,弄不好連王位都有可能坐不穩。
畢竟,在邁錫尼擁有王位繼承權的人,可不僅僅是自己。
阿伽門農看了一眼身邊的弟弟,將心一橫,果斷將火把扔向祭台。
女兒而已,反正自己年富力強,大不了再生一個。
“住手!”
正在此時,清脆的暴喝聲響起,一道金色的流光砸向祭台,將那支燃燒的火把熄滅。
“阿伽門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及時趕到的海倫看了一眼柴堆上熟睡的外甥女,隨即怒視向狠下辣手的阿伽門農。
“我當然知道,這是為了聯軍的勝利!為了讓更多的希臘人免於在這場戰爭中死去!”
阿伽門農語氣激昂地回答,一臉大義凜然。
在海倫趕到的同時,他對女兒最後的一絲愧疚也被掐滅。
海倫抱著侄女,憤然反駁:
“如果我們的勝利隻需要用獻祭一個無辜者的生命就能換取,那還要我們手中的劍鋒做什麼?這種勝利對於英雄來說絕非榮耀!而是屈辱!”
“說的沒錯!”
戴安娜高聲附和,身後的彭忒西勒亞也不禁鄙夷開口。
“想要勝利,就用手中的劍去取,把自己的女兒扔進火裡算什麼本事?”
阿伽門農冷哼一聲,麵露悲憤:
“你們說得輕巧,白天死傷慘重的是我們邁錫尼人,現在為了讓聯軍獲得勝利的祭品也是我心愛的女兒。如果你們的勇氣隻是停留在嘴上的說辭,那就閉嘴,彆妨礙我為諸神獻祭!”
“誰說我們隻會耍嘴?你們邁錫尼怕特洛伊,我們阿爾戈斯人可不怕!”
“沒錯,明天的仗我們來接手,你們邁錫尼人好好看著就行!”
“說的是,全希臘最精銳的軍隊和神血英雄都在這兒,我就不信還攻不下一個小小的特洛伊。”
此刻,一個個來自其它城邦的神血英雄,也相繼聞訊趕到,七嘴八舌地展現自己的勇氣。
阿伽門農眼見事態已經發展到了自己想要的局麵,當即轉頭看向海倫:
“海倫,你是聯軍的統帥,要我怎麼做你來說,我們邁錫尼人絕對沒有怕死的孬種!”
此時,海倫哪還不知道自己落入了這位姐夫的算計中,但事已至此,她也隻能將錯就錯:
“邁錫尼人已經在上一戰證明了自己的勇氣,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整,明天會有其它城邦的英雄和戰士接替你們上場。我們還沒到要輸的時候,用不著懇求諸神的憐憫,這場獻祭就到此為止吧,伊菲格涅雅先留在我身邊。”
“好,我等著你們帶來凱旋的消息!”
阿伽門農滿意回答,一副真摯的表情。
然而,海倫差點被這個姐夫惺惺作態的模樣惡心吐了,冷哼一聲,什麼也沒說,便抱著懷中酣睡的外甥女走下祭台。
等驅散了人群,安置好外甥女後,海倫咬著櫻唇走進了一處隱蔽的營帳之中,滿臉羞愧地低下了頭:
“洛恩大人,我好像因為莽撞耽誤了您的大計……”
聽著海倫一五一十講述完祭祀場上發生的事情,辦公桌後的洛恩放下手中的卷宗,淡笑道:
“我隻是想借機試試邁錫尼的深淺,用他們為誘餌,釣出水麵之下的一些東西,又不是真的要把所有邁錫尼人趕儘殺絕。現在,我想要的答案已經有了些眉目,也不算全無收獲。既然對方有了防備,那就換一種方式繼續求證,沒什麼耽誤不耽誤的。”
聽到那寬慰的話語,海倫心頭一暖,但愧疚卻更加濃重:
“可我還是衝動了……”
“但你做的很對,如果我是你,也會和你做一樣的選擇。”
洛恩柔和地看向海倫,眼中沒有責怪,隻有肯定和讚許。
“而且,明天換人出戰也不是壞事,更好可以借機探探特洛伊的底。”
海倫看著眼前善解人意的神靈,眼眸之中的柔情和感動幾乎濃稠到了化不開的地步。
作為在斯巴達執政過兩百年的祭司長,她早已不是懵懂無知的小女孩,當然明白自己並非沒有犯錯,隻不過有這位神靈在為她兜底。
既然錯已經鑄下,那就必須進行懲罰。
海倫看了眼營帳外濃鬱的夜色,紅著俏臉屈膝跪下,並以既虔誠又褻瀆的姿態,匍匐向前,進入了那狹窄幽暗的懺悔室。
看著晃動的辦公桌,洛恩的身軀微微一僵,選擇接受了這場對於信仰的自我贖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