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靜謐，銀灰色的月光如同披蓋在大地之上的一層薄薄輕紗，帶來夢幻而朦朧的美感。
悄悄完成潛入的布倫希爾德望了眼床榻上側臥並熟睡的身影，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抬手解下胸甲，半褪天鵝羽織，露出精致的鎖骨，銀色的長發垂落在胸前的起伏處，披散掃動中和如玉的肌膚交相映襯。
“咳咳……”
正當她輕咬了一下櫻唇，將雙手放在後背處胸衣鎖扣的同時，低沉的咳嗽聲從床上傳來。
布倫希爾德當即身軀一僵，紫色的瞳孔急劇收縮。
感知到氣氛有些沉悶，洛恩打著哈欠，揮了揮手，道：
“回去吧，這裡沒什麼需要你做的。”
布倫希爾德抿了抿唇，卻置若罔聞，固執地走向床邊：
“我，我來服侍您就寢……”
隨著女武神越走越近，身上的衣物越剝越少，洛恩無奈地轉過身，從床上坐起：
“是奧丁讓你來的？”
布倫希爾德身軀一僵，滿臉錯愕，
“您怎麼知道？”
洛恩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沒好氣地回答道：
“奧丁那老小子出門一般隻帶仙宮守衛撐場麵，女武神軍團歸我和芙蕾雅掌管，他這次特意帶你來都靈城和談，總不能是為了讓外人養眼吧？一點點懷疑，加上他找理由把你塞給我和你在路上的那些小動作，我就能大概猜到答案了。”
布倫希爾德聽完，麵露苦笑：“您果然和傳言中的一樣敏銳。”
“不比以前了。”洛恩自嘲了一句，隨即勸道，“回去吧，彆管奧丁那老小子說什麼，沒必要強迫自己做些不願意做的事情。”
然而，布倫希爾德卻搖了搖頭，認真道：
“將您服侍好是父神交代給我的使命，也是為了阿斯加德更光明的未來，沒什麼願不願意，我必須去做，接下來恐怕要請您原諒我的冒犯。”
眼見這位性格執拗的女武神根本聽不進好話，又要抬手扒自己衣服，洛恩臉色一冷，問到：
“侍奉我？你當自己是娼妓，還是戰士？”
布倫希爾德身軀一僵，緊咬的貝齒將櫻唇磨出一道血痕。
她沉默片刻，放下衣扣上的雙手，努力挺起胸膛和玉頸，做出驕傲的回答：
“我是戰士！瓦爾基裡的女武神！”
“很好，看來你還有那麼點自尊心。”
洛恩冷哼了一句，又加重了幾分語氣，
“既然記得自己是個戰士，那就不要輕賤自己，去做像娼妓一樣的事情！”
如此當頭棒喝，頓令布倫希爾德清醒了過來。
她當即挺起胸膛，如標槍般佇立在帳篷中，展現出冷冽而肅殺的氣質：
“大人，感謝您的教誨，此行我將成為您的槍，您的盾，為您掃清前路，阻擋外敵。這，才是屬於女武神的侍奉！”
聽到那擲地有聲的回答，洛恩欣然點頭：
“那麼，聽命令吧，戰士，回到自己的寢帳裡，安心睡覺養傷。”
“謹遵您的命令！”
女武神右拳捶胸，隨即低頭看向散落在地上的一件件衣物，想到剛才的輕佻，俏臉再次泛起不自然的暈紅。
見洛恩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背對著正門躺下，布倫希爾德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慌忙俯身撿起地上的一件件衣物，抱在懷中，做賊般逃離了帳篷。
隨著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洛恩翻身坐起，嗅著空氣中殘留的一縷餘香，無奈搖頭。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不讓我省心呢？
尤其是家裡的哈基狼，隻打一頓打還是揍輕了。
想到臨走前被他關起門來一頓毒打，屁股抽開花，尾巴毛掉光的赫蘿，洛恩暗自冷哼。
他這個養女自以為聰明，但想要在他麵前耍心眼，還是太嫩了點。
正如一位柯姓教父所說：“永遠不要讓人輕易猜到你的想法。”
赫蘿就是這方麵的反例，隻學到了他這個養父的話術和詭詐，而沒學到應有的隱藏。
因為有些事做的越多錯的越多，說的越多破綻越多。
誠然，奧丁在這場矮人龍災的形象並不光彩，但赫蘿自己也不乾淨。
矮人七大氏族的統一多半是她在背後穿針引線，甚至一手促成，否則的話，一個中庭的神靈怎麼會對矮人國的龍災這麼上心，全程參與其中，矮人七王對此也沒有一點意見？
並且很有可能，中庭和矮人國正在她的引導下，一步步結成攻守聯盟，想要與阿薩神域分庭抗禮。
正因如此，奧丁才拿矮人族開刀，用矮人搞生化實驗。當然，這背後恐怕也有將不太聽話的矮人培育成自己的龍種大軍，用以提防女兒海拉，以及她麾下黑龍王尼德霍格的打算。
同樣，赫蘿也在吃虧之後，極力在他麵前渲染兄弟鬩牆的可能，並從道德上批判奧丁的冷血無情。
但無論她怎麼詭辯和誇大，他和奧丁拚個你死我活也隻是未來的一種可能，不是絕對的事實。
比較不巧的是，奧丁冷血歸冷血，可也十分理性。
對威脅到阿薩權柄的外族，奧丁下手的確又黑又狠，但卻並不一定會對他這位血盟兄弟動刀。
一方麵，他和阿薩神族的輝煌息息相關，如果不是生死攸關，奧丁寧可改變計劃，也不會輕易和他翻臉。
比如之前策劃精靈的光暗大戰，奧丁會因為擔心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而有意隱瞞這件不太光彩的事情；再比如這次矮人的龍災，奧丁會因為他的出現，毫不猶豫打斷布拉基的腿，終止針對矮人族的行動……以上都能證明他在奧丁心中的地位，以及他對阿斯加德重要性。
另一方麵，他不是矮人族，可以被人隨意捏扁搓圓。
真的翻臉，奧丁和弗麗嘉加起來都未必是他的對手，阿斯加德得不償失。以奧丁的聰明隻會想儘一切辦法拉攏他，而不是將他這個血盟兄弟逼到對立麵上。
理論上，隻要他不像原本北歐神話中的洛基那樣，主動弄死光明之神巴德爾，讓阿斯加德走向輝煌的美夢徹底破滅，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奧丁都不會主動對他出手。
而他，也沒打算把事情做絕，親手將巴德爾給送走。
所以，赫蘿努力論證的事情，可信度隻有一半。
但她卻因為跳得太歡，對矮人族龍災的事情表現太過積極，反而把自己的小心思給暴露了出來。
——赫蘿不喜歡奧丁，也不喜歡阿薩眾神，甚至說對整個仙宮都懷有一絲敵意，希望借此將他這位養父拉回中庭。
果然，流放海拉的那件事，對她的傷害挺大的。
洛恩歎了口氣，眸中有些複雜。
赫蘿和海拉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卻親眼看到奧丁為了所謂的阿薩大業，將海拉流放到冥界。
加上他這個養父也參與其中，一失蹤就是幾百年，赫蘿感受到威脅，有點應激反應，也實屬正常。
為了避免自己落得同樣的下場，赫蘿才會這麼不待見奧丁和阿薩神族，並且極力希望將他這個養父拉回中庭，不要跟著阿斯加德拋家舍業，一條路走到黑。
而為了增加自己的籌碼，家裡的那隻哈基狼也沒少搞小動作：
發展【商會】和【酒館】，海量的財富和強大的情報組織；
促成矮人七大氏族走向聯合，與術士兄弟會搭上線，壯大中庭的影響力；
給伊登開方便之門，對伊登的夜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收容暗精靈，將羅絲納入麾下；
鼓勵凱蘭崔爾繼承精靈王位，彌合兩大精靈族的矛盾……
接下來，說不定哪天，這個好女兒就會來上一句：
“天冷了，我給您加件衣裳。”
正因為看出了赫蘿想把他綁死在自己的小破車上，洛恩才會裝傻，有意不做正麵回答。
跟赫蘿久居中庭，精靈、矮人、人類等一大批九界勢力聚集到他的旗幟下，走向聯合，那等於提前發動諸神黃昏，他不想看到這個結果；
而跟著奧丁一起，用其餘種族的屍骨築成階梯，讓阿薩永遠偉大，他自問也做不到那種程度。
沒辦法，手心手背都是肉，站哪一邊都不是最優解。
他隻能遊離在兩者之外，儘可能地尋找第三條路，打出一個比較完美的結局。
諸神黃昏是結果，但並不意味著要將整個北歐神代徹底付之一炬。
在原本的北歐神話中，世界樹雖然焚毀，諸神和無數的生命雖然隕落，但仍有森林之神維達爾、園藝與複仇之神瓦利、索爾的兒子曼尼與摩迪、兩個名為利布和裡普特拉西爾的凡人、黑龍王尼德霍格等一眾生命活了下來，世界樹也在此之後生出了新芽。
所以，洛恩心中的第三條路，就是既然滿足【諸神黃昏】的結果，拿到【命運之實】，又不至於損耗太多的生命。
為此，他既要防著奧丁把事做絕，不給阿薩神族留一點退路，又要防著赫蘿、海拉等一大批災變因素提前搞事，或者因為太過激進，讓諸神黃昏一發不可收拾；
同時，他還得想辦法撥動命運軌跡，讓諸神黃昏正常發生，以李代桃僵的方式，取得【命運之實】。
這種需要反複橫跳的處境，讓他不由想到了希臘改革家梭倫的名句：
“我手持一個有力的盾牌，站在兩個階級麵前，不許它們任何一方不公平地占著。”
當然，梭倫的結局也正如他左右橫跳的立場一般，成功讓所有階級都不滿意，隻有他自己被趕下台。
頭疼啊……
洛恩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有些感同身受。
他為了達成這種平衡，也在不斷嘗試，但之前兩種方式的結果都不儘如人意。
過度乾預，導致【諸神黃昏】險些因為阿薩和華納神族曠日持久的神戰而提前發動，他不得不親手流放一手養大的海拉，促成兩大神族的聯盟；
什麼都不管，幾百年不到的時間，赫蘿就偷偷摸摸搞起了草台班子，奧丁來了波生化實驗，海拉追殺探望她的親爹，整個九大國度危機重重……
要不是凱蘭崔爾一腳把他從沉眠中踹醒，說不定等他自己睜開眼睛，就看到赫蘿和海拉勾搭到一起，領著大批人馬攻上仙宮，和奧丁所代表的阿斯加德眾神拚個你死我活，最後同歸於儘。
所以，唯一的辦法，似乎隻有適度乾預，不能不管，也不能全管。
並且，最好要遵循北歐世界的等價交換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