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說得隱晦,但大家也明白,應該是怕她死在店裡,不吉利。
林寶月又伸頭看了看那婦人。
婦人看著有三十許年紀,個子高挑清瘦,一身淺青色對襟大袖衫,下頭微露著淺色的齊裙,衣著雖稱不上富貴,但也絕稱不上粗陋。
尤其她雖然極清瘦,臉帶病容,卻站得筆直,儀態從容,頗有一種“青鬆挺且直”的感覺,不是倔強,而是風骨。
林寶月猛然想起了一個人。
李漱玉!!
據說她年少時,與夫君和離,當時還懷著身孕,自己生下來,自己帶大了兒子,結果後來她夫君有錢了,在路上遇到他們母子,兒子一聽說這是親生父親,頓時便生出了孺慕之心,與父親十分親近……偏這時候,她得了重病,大約要花不少錢治。
於是等她昏迷之後,一覺醒來,前夫和兒子就卷著她所有身家跑了,連頭上的釵環都給摘了,隻餘下了身上穿著的一身衣裳。
李漱玉身無分文,又一直病著,被客棧老板趕了出來,然後被路過的張光宗給救了,帶回了家。
林寶月實在忍不住想吐槽,這種單親母親帶大兒子,兒子看到有錢的父親立馬“生出孺慕之心”,親近父親嫌棄母親的,現實中,還真有!
隻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了。
說回來,李漱玉滿腹才華,又有見識,教導張光宗極為用心,可以說張光宗考上狀元,八成都是她的功勞。
但張光宗這個人,骨子裡就輕賤女性,他覺得被一個沒名氣的婦人教導,說出去對他沒什麼好處,所以在外頭時,從來都是隻提龍門先生,哪怕龍門先生根本沒教過他幾天。
後來李漱玉應該是看出了他的性子,便說他已經中了狀元,當初的贈藥之恩已經還清,就想離開,然後還沒離開呢,突兀地病發死了,張光宗給她厚葬了,哭得挺慘,於是旁人都讚他重恩重義。
我呸!
此時,青衫婦人向四周拱手,從容道:“小婦人姓李,自小念書,敢稱一句腹載五車,若誰家需要夫子,吾定可勝任,隻求解囊相助,解我今日之困,吾感激不儘。”
大家議論紛紛。
客棧小二小聲道:“這位夫人的病,隻怕,少說也得二三十兩銀子。”
這話一說,本來有兩分意動的人也都不動了。
林寶月忍不住向四周看了一眼。
要不是衛重華才跟她說過,她真以為下一刻張光宗就得跳出來了。
但這會兒張光宗應該不在城裡,倒是客棧對麵有個醫館,估計之前張光宗就在這家醫館養傷……要這麼說的話,幸好衛重華讓他去搞胡家的事了,要不然不就被他撿了漏?
截男主的胡最快樂了呢……而且李漱玉這個人她也很喜歡,家裡正好也需要這麼個夫子。
於是林寶月排眾而入,施了一禮:“夫子幸會,我叫林寶月,家中有子侄需要教導,但我們隻是貧寒之家,屋舍簡陋,不知夫子可願前往?”
李漱玉看著她:“你也聽到了吧?我的病需要花不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