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家
因為玉峰山的那場意外, 顧星隕本就瘦弱的身軀很輕,裴凜山雖說有些費力,但暫且走得很穩。
顧星隕在他懷中怔愣了一會兒, 還沒反應過來, 直到老李替裴凜山開門, 顧星隕後知後覺裴凜山當真要抱他出去,立刻掙紮, “裴凜山你瘋了!”
裴凜山便立住不動了。
顧星隕覺得委屈,說要來泡溫泉的是他,結果來了又因為手受傷什麼都沒乾, 這一大清早的, 人都還沒睡醒, 就被他從被子裡挖出來說要回去,折騰這一番,何必啊?
顧星隕說:“我手疼,你放我下來。”
裴凜山歎息一聲, 將顧星隕放下來了, 接著,接過老李遞過來的寬大厚外套將人嚴嚴實實地裹好, 又躬身將毛絨絨的拖鞋放在顧星隕腳下, “那你穿鞋, 我帶你走。”
顧星隕沉默地將腳懟進拖鞋裡, 跟著裴凜山走。
老李早已將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好,他們出了房門, 直接從電梯坐到負一樓停車場。
沒想到的是, 電梯門一開,他們徑直和一人打了個照麵。
江遠道依舊是那全副武裝的模樣, 穿著一身潮牌,帽簷拉的極低,隻顧低頭匆匆走路,直到電梯門開,這才微微抬眼看了一下,接著便震驚地睜大了眼。
裴凜山也沒想到,正是因為昨晚在監控裡見著那幕,他怕同這幾人撞到,這才想要早點帶顧星隕走,哪想到千算萬算,還是碰到了。
麵對江遠道驚愕的眼神,裴凜山隻微微朝他點了點頭,接著便神色如常地牽著顧星隕走出電梯。
江遠道下意識讓開,整個人都怔愣著,等回過神來,才對著那幾人叫了一聲:“裴總。”
裴凜山回頭,神情不悅,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你有什麼事?”
顧星隕並未察覺到什麼異常,隻以為是認識裴凜山的朋友,眼神在江遠道身上隻停了一瞬,便無所謂地挪開了視線。
江遠道有些發愣,顧星隕與裴凜山姿態親密地站在一塊兒,看他倒像是個陌生人似的,他握緊了拳,臉上卻笑出來:“顧總這是……恢複好了?”
被特意點名,顧星隕又掃了江遠道一眼,正準備說話,就感覺裴凜山忽然摟緊了他的肩膀。
裴凜山道:“已經好了,不勞費心。”
說著,拉著顧星隕轉身就走了。
江遠道完全沒料到自己與顧星隕再見會是這麼個局麵,等那幾人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內,又在原地站了許久才走。
上了車,幾人都未說話。
顧星隕本來就不高興,一上車就抓過車上的抱枕,兀自倒在一邊的車窗上安靜補眠,裴凜山想碰他,顧星隕立刻反應很大地動了動肩膀,似是不讓他碰。
裴凜山心中歎了一聲,對前排早已等候的司機道:“開車吧。”
還是清晨,高速上一路都很安靜,行駛了沒多久,就在裴凜山也眯著眼睛快要睡過去的時候,顧星隕忽然開口道:“剛剛那個人是誰?”
針對剛剛那個插曲,顧星隕本以為裴凜山會對自己做個解釋,沒想到等了半天,裴凜山都要睡過去了,便氣鼓鼓開口:“看他的樣子,是個小明星,認識你我?”
裴凜山還未說話,顧星隕就陰陽怪氣地做了推測:“你也是開娛樂公司的,看他那舍不得的模樣,該不會是你公司裡包養的小情人吧。”
裴凜山原本眉頭還皺著,聽到這險些笑出了聲:“怎麼會,你在想些什麼?”
倒是心想:是你的小情兒還差不多。
顧星隕側目瞪他一眼,“雖然我們已經離婚了,按理說我管不著這個事兒,但現在我在你家裡養病,你可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帶回來。”
也是他先前忘了,裴凜山貌似是個開娛樂公司的,整日裡估計都是和些鶯鶯燕燕呆一塊兒,要什麼樣的人沒有?
總歸他們離了婚,裴凜山倒也應該是不寂寞的。
彆以為他不知道,就剛剛那人,雖然帶著口罩遮著臉,但人高腿長的,眼睛也好看,一看就是個長得不錯的,他們都走出老遠,那人還在原地站著,要說和裴凜山沒什麼關係,他才不信。
前座的老李聽到顧星隕說他們離婚,素來死板的表情裂了一瞬,他抬頭看後視鏡,嘴唇張合著想說話,觸及裴凜山的視線,又什麼都沒說。
裴凜山倒是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隻道:“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沒聽到裴凜山反駁他說離婚的事情,顧星隕心裡知道這事兒十有八九,但莫名地不是很高興,說到底,他也並不是真的那麼在意之前停車場遇到的那人,嘴上嘟囔一句“那就好”,便真的在車上閉眼睡過去了。
兩個多小時後,車子終於開進安京。
熱鬨的人聲與喇叭聲並未吵醒顧星隕,因為他正靠著車窗睡覺,生怕來個急刹讓他撞到,這一路上司機都儘量開得很穩,車速也很緩,不斷有車超車飛速離去,這輛豪車依舊以龜速在安京市諸多的紅綠燈中緩慢爬行。
十點左右,車子最終駛入市中心,並進入一個安保係數極高的小區。
裴凜山不經意間轉頭,就看見顧星隕坐直了身子看他。
裴凜山一頓:“醒了?”
顧星隕難受地歪了歪脖頸,這一路睡來,精神是恢複了,可一直歪在車窗上的脖子可就難受了,酸痛得要命,他打著哈欠,一邊用力抬手去揉。
男人寬大的手掌陡然覆上來,不容拒絕地捏了捏他的肩胛骨。
滾燙的溫度從相接處的地方傳遞過來,顧星隕立刻往後退了退:“你彆動我。”
“不是脖子酸?”
五指從肩膀一路捏上脖頸,裴凜山像是專門學過按摩,手法舒服得顧星隕半邊身體都快軟了,但顧星隕還是彆扭,見躲不過,便一下打開男人的手。
“我自己活動一會兒就好了。”
說著,顧星隕回避裴凜山的視線,往窗外望去。
這一望,就愣住了。
“這是哪兒?”
他扒著車窗,看外麵暖陽下在門前草坪處嬉戲的孩童,一臉驚詫。
裴凜山回答了他:“這是安京市中心的一個複式樓小區,建成有幾年了,入住率很高。”
顧星隕回頭看他,表情十分驚疑,他們不回之前的那棟獨門彆墅了?
裴凜山的下一句話是:“這裡也有我的一處房產。”
事實上,這個小區裡的一棟複式樓,才是裴凜山真正的住所,處於安京市中心,鬨中取靜,安保級彆高,綠化做得特彆好,交通也十分便利。
當然,以安京市如今寸土寸金、居高不下的房價,這裡的房子,每棟價值都是個天文數字。
車子駛進一處自動感應車型車牌號的車庫,顧星隕怔怔地坐著,沒由來地感覺到心跳得飛快。
直覺告訴他,他熟悉這裡。
老李和司機拿了東西,裴凜山則下車繞到顧星隕這邊來,為他開了車門,溫聲道:“下來吧。”
顧星隕側頭望去,腦子卻突然閃過一幅畫麵。
也是個極好天氣,大片陽光半灑到車庫的感應門前,裴凜山是司機,為他打開車門,他便如同一隻歡快的雀兒一般撲進裴凜山的懷裡。
“裴凜山,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明明心知肚明,卻非要用那雙仿佛嵌了琉璃的瞳孔狡黠地看著他,要他回答。
於是裴凜山握住他的腰,俯身在他的耳邊答:“這裡是我們的家。”
回憶隻是一閃而過。
顧星隕陡然睜大了眼睛,裴凜山察覺有異,立刻躬身探進車裡,“怎麼了?”
顧星隕望著裴凜山此刻英俊溫和的眉眼,半晌,忽而惱怒似地推開他,下車,“沒什麼。”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這棟複式小樓的門,許是久未有人居住打理的原因,房子裡冷清得很,剛從溫暖的車裡出來,顧星隕一走進來便冷得打了個寒噤,裴凜山注意到了,立刻讓老李打開暖氣。
是棟裝飾得很有生活氣息的房子。
麵積很大,舒適的灰色調,軟裝頗多,顧星隕跟著裴凜山上樓,進了主臥,將久閉的深色窗簾拉開,立刻有陽光如瀑布般噴灑進來。
顧星隕站在房間中央環顧四周,唇抿得很緊。
裴凜山道:“我近期偶爾過來住,會有阿姨定期清掃,床品都是才換的乾淨的,你先休息。”
顧星隕沒說話,反而走向陽台,推開梯門,瞧見幾株吊蘭仍紮根在結了霜的泥土裡活得好好的,青翠欲滴。
說是複式小樓,倒也和其他小區的聯排彆墅差不多,獨門獨棟,帶前後花園和泳池,獨立車庫,除了內裡結構不同,居住的舒適度倒是很高。
顧星隕倚在欄杆前,看著樓下波光粼粼的泳池發呆。
明明他記得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房子,但這裡所有的一切,都給他帶來莫名的熟悉感,直覺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
和裴凜山結婚是真的,住在這裡也是真的。
那些和裴凜山在一起耳鬢廝磨的繾綣畫麵,不受控製地從腦海裡跳出來,顧星隕的手指用力地抓著欄杆,無數個回憶碎片像被打碎的瓷片紮進腦子裡,疼得他咬唇。
身後,裴凜山走過來,“有想起什麼來嗎。”
顧星隕倏然回頭,裴凜山的表情平靜:“關於我們離婚的事情,你現在記得多少?”
自昨晚他泄憤般地和裴凜山說出那番話後,裴凜山就這個問題始終回避著,不承認也不否認,他還以為裴凜山不會再和他提及了。
顧星隕又低下頭去,實際上,他現在記得的所有,全是裴凜山好的那麵,溫柔的疼寵的,他們在一起,仿佛過遍了世上最美好的神仙日子。
又怎麼走到了傭人口中那般不堪的光景?
顧星隕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你放我走吧。”顧星隕說:“裴凜山,你知道,我們已經離婚了,這樣下去,對誰都沒意思。”
裴凜山沉默了一會兒。
忽而笑一聲:“顧星隕,誰告訴你,我們已經離婚了?”
顧星隕一驚。
下意識抬頭,就見裴凜山幾個大步朝他走來,男人很高,186的個子很有壓迫感,顧星隕身後是欄杆,退無可退,裴凜山將手撐在他身後的欄杆,像狼叼住了自己的獵物一般低頭看著他。
“你那天說,我們是一對前夫夫,如果把前字拿掉,這句話也是對的。”
顧星隕愕然。
裴凜山抬起右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發頂:“直到現在,我們依然是合法伴侶,星隕。”
顧星隕的心跳飛快。
第26章 生日宴
裴凜山走了。
接了個電話, 說是公司有事,叫他呆在家裡好好休息,又安排了傭人替他準備中午的飯食, 臨走前幾次回頭看他, 將近十一點才終於出門。
顧星隕站在台階上, 看見裴凜山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後,怔怔地想, 裴凜山剛剛站在門口露出那副期待的表情算什麼?難道以往他還會上前去給這人打理領帶嗎?
呸呸呸。
天之驕子如他顧大少爺,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伺候人的事兒?
更何況……顧星隕彆扭地想,那是小女生才會乾的事情。
這麼想著, 一轉頭, 倒是和新來的家政一起幫忙搞著衛生。
上次阿姨過來清掃是上周三的事情了, 他們搬回來住,自然還是要再仔細地做一下衛生,擦擦灰什麼的。
顧星隕左右坐著無聊,便隨意拿了塊抹布就開始擦桌子。
老李見到了, 連聲驚呼:“我的少爺哎, 你弄這些乾什麼?”
顧星隕舉著抹布在手裡和轉花兒似的,“體驗生活。”
畢竟, 如果他真的和裴凜山還是合法夫夫關係的話, 那這房子也得有他一份吧?這麼想著, 倒覺得要上心一些才好。
老李不知顧星隕心裡的想法, 趕緊將他手上的抹布拿過來,“這些臟, 少爺去房裡休息吧。”
顧星隕也沒堅持, 但是也沒回房間,跟在家政的屁股後頭, 跟盯賊似的,看著人擦擦洗洗的,順帶也熟悉了一次這房子的格局。
樓下的客廳廚房差不多了,到了樓上,家政第一個推開了衣帽間的門。
是間很大的房間,裝飾得十分奢華,頭頂的水晶吊燈即使在白日裡也發著熠熠的光,一盞盞通透的玻璃櫃門後,整齊排列著諸多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衣物。
顧星隕好奇地走近,待瀏覽過一遍後,無趣地撇了撇嘴,一水兒的西裝襯衫,顏色也不過黑白灰幾種,他們被掛在櫃子裡,看起來倒像是個性冷淡的模特般,拉開抽屜,倒是看到了一些不錯的袖扣。
顧星隕隨手打開一個錦盒,拿出裡麵的鑽石袖扣在手裡把玩,想了想,叫來老李。
開門見山道:“我以前也住這?”
老李也摸不準自家少爺恢複了多少記憶,但他不打算再欺瞞顧星隕了,於是答道:“是的少爺。”
隻不過不太常住就是了……
顧星隕若有所思,老李瞅著他的神情,半晌又開口道:“不過少爺,你和裴先生……”
他想問他們是不是真的離婚了,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顧星隕看他一眼,“我和裴凜山……你說實話,老李,你知道多少?”
老李想了一會兒,說:“裴先生對您真的很好。”
若不是這樣,他又怎麼會在少爺出事的這段時間這麼聽裴先生的吩咐,老李想,或許這個世界上,也隻有裴先生是真心愛著少爺的。
顧星隕有些不高興了。
老李這麼說,好像他過去對裴凜山真的很差似的,再聯想到之前彆墅裡那些傭人的閒話,活像他是真的對裴凜山始亂終棄,整就一個渣男形象。
“我就一直住這?”
顧星隕將手裡的袖扣放回去,“還是搬出去了?不然我看這裡好像都沒有我的衣服。”
老李:“……”
訕笑道:“少爺,這個衣帽間裡現在有三分之二的衣服都是您的。”
顧星隕倏然睜大眼,回頭看了一眼滿櫃子裡的黑白灰三色,那些性冷淡的衣服,都是他的?
顧星隕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想著自己未來怎麼會成了個嚴肅刻板的人物,而當他不自覺想象到自己穿著黑色西裝對人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模樣時,更是生生打了個冷顫。
等他回過神來時,人已經站在了這件房子唯一的一間書房。
家政手腳麻利地擦著桌子,對桌上擺放著的物品並不敢隨意挪動,隻粗粗掃了掃灰,就退出來了,想來是裴凜山特意有交代過。
顧星隕倒是半分沒有自己是外人的自覺,在書桌前的那張符合人體工學設計的辦公椅上坐下了,一眼掃去,滿書桌的文件,零零碎碎散落著,顧星隕隨意拿起一本看了一眼,紅星娛樂月度報表。
紅星娛樂?顧星隕想了想,他印象裡可沒有這麼一家傳媒公司,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底蘊深厚的大公司了?
自覺自己在身份上碾壓了裴凜山的顧星隕不屑地撇撇嘴,又隨手將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屏幕亮起,顧星隕一愣——筆記本輸入密碼的界麵屏保正是他自己。
屏幕裡的顧星隕,身穿一件剪裁十分得體貼身的深藍色西裝,內裡的襯衫扣子扣到最上一粒,他坐在特意調好的燈光下,沙發是溫暖的嫩黃色,可儘管這背景一片溫柔,他的眉眼卻淩厲得讓人產生一種被瞬間捉捕的錯覺來,端的是副冷漠貴公子的形象。
顧星隕麵色一僵,光是與屏幕裡這個靜止不動的顧星隕對視,他都覺得那望著自己的目光恍若實質般紮人,又想到什麼,慌張地將筆記本電腦扣上。
這是裴凜山的電腦吧?他的屏保居然是自己,這簡直太羞恥了。
顧星隕的臉漸漸紅了,眼神也飄移著四處躲閃,直到,他不經意間看到了書桌下的一個小櫃子。
那是什麼?保險箱?
鬼使神差的,顧星隕半跪在地上,打量那個隱藏在桌下抽屜間的箱子,他心裡天神交戰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沒忍住好奇,朝箱子伸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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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安京市郊區。
一輛黑色內斂的豪車在馬路上飛馳,車速極快,裴凜山頂著疾風打開車窗,半隻手懶懶搭在窗框上,他抖落煙灰,複又放進唇間深吸一口,繚繞煙霧即刻被風吹散在後麵,一乾二淨。
是方何開的車,瞧見裴凜山這模樣,也沒客氣,道:“這是又被你家那位惹煩心了?”
除去年少時恣意隨性的那段時光,裴凜山的教養一向很好,幾乎不會在公眾場合吸煙,更遑論車裡。
不過方何不討厭煙味,頂多是受白蘇幾句罵,或者等會將窗統統打開散味兒,待回家時該也沒什麼氣味了。
裴凜山沒答他的話,眉頭微皺著,像在想事情。
方何又看他一眼:“我說,你們去酒店就玩了一天,也太沒意思了。”
裴凜山不置可否,腦子裡卻想著江遠道和秦洵的事兒。
毋庸置疑的,昨晚他在監控畫麵裡看到的就是這兩人,他們姿態親密地從酒店房間裡先後走出,第二日一早他甚至還和江遠道撞了個正著。
可是怎麼想都覺得蹊蹺。
近幾年,紅星娛樂發展的勢頭很猛,旗下藝人雖不多,但個個是大牌,江遠道更是其中翹楚,年紀輕輕就拿了影帝,演技如何自不用說,人設也是立的一朵娛樂圈高嶺之花,大把的固定粉絲追著叫男神,手下奢侈品代言無數,正是紅星如今最大的搖錢樹。
至於秦洵麼……更不用說,是已經站在娛樂圈頂端的人物,難得的是,當真是毫無背景靠著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與老東家合約到期後,自己獨立出來做了個工作室,如今也已經運轉靈活,捧出幾個不錯的藝人。
按常理來講,江遠道與秦洵的確有過合作,關係尚可,但也隻是僅此而已,近期江遠道和公司爭取了幾天假期,但秦洵可是忙著的,他們紅星投資的一部大IP電影欽點秦洵主演,按照進度,秦洵應該已經進組了才對,他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深夜一同從酒店房間出來?
裴凜山隱隱覺得不對,想叫宋清叮囑一下,讓底下經紀人盯緊點兒,轉念一想,又覺得沒必要,現在這時日,若是江遠道真的爆出醜聞,他說不定更高興,甚至樂意去添把柴。
方何瞧他不說話,知道他是在想事,也懶得自找沒趣,於是也沉默了。
車子一路向前開,快到了地兒,方何才對裴凜山說道:“也不知道趙啟俊這會是被哪個小妖精給迷了,聽說是國外勾搭上的,這會兒特上心,非要帶出來給大家夥見見,今兒是那小妖精生日,我也給你帶了份禮物,你等會去後座拿,就說是你送的。”
裴凜山閒閒“嗯”了一聲,聽起來倒沒多在意。
今晚趙啟俊以給男朋友過生日為由,非要把大家都叫過去玩,這個陣仗,看起來倒像是認真了。
他本來不想去,想著顧星隕一個人在家裡難免無聊,想回去陪陪他,偏偏方何開車到他公司樓下堵門,說急了還要捎上顧星隕,裴凜山這才認命地上了發小的車,陪人過去看看熱鬨。
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個挺大的娛樂場所。
趙啟俊包下了好幾個包廂,什麼娛樂項目都有,打牌的,玩桌球的,喝酒玩骰子的,場子裡人頭攢動,煙霧繚繞的,不知道的踏進這房門,恐怕以為自己到了仙境。
實在嗆得慌,又吵得緊,方何倒是很快適應,拽著裴凜山找到一個人窩在沙發裡的黎錦。
“小李子!”方何很興奮,他確實很久沒看見黎錦了,兩個人一人供職於政府,一個在醫院,平日裡都是忙得腳不沾地,見麵的機會少之又少。
黎錦正無聊呢,瞧見人來了,立刻站起來笑罵:“你亂叫什麼。”
方何勾住黎錦的肩,笑得格外風流:“是我忘了,這位可不是小時候的胖李子了,是黎大醫生。”
黎錦素日裡都是個溫潤形象,眼下也笑開了,將方何一推,“沒方主任厲害。”
兩個人很是“真情實意”地商業互吹了一波,裴凜山隻管坐著喝茶。
侍者剛端上來的托盤,酒水飲料和茶,裴凜山選擇了後者,跟個老乾部似的,坐在娛樂場所裡格格不入。
方何瞧見有麻將,還有桌子空著,也不肯閒,立刻抓著二人說要去打麻將。
“走走走,一年到頭也沒幾個聚齊時候,眼下難得有空,好久沒抓牌了,來陪我打幾把。”
黎錦沒說什麼,裴凜山倒是皺了眉:“坐會兒我就走了。”
“嘖。”方何不耐,“說什麼呢,來打牌。”
說著,又四處張望:“趙啟俊這個小子呢?說是他組的局,也沒看見正主,我特意拿了禮物來的呢。”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方何話音剛落,就見包廂門被推開,趙啟俊攬著個青年言笑晏晏地走進來。
方何第一個湊上去,想見見這個讓趙公子收心的小妖精長個什麼樣。
手下的禮物也遞了出去:“趙公子,這是誰啊,這麼大陣仗——”
看清青年的那瞬間,方何的話語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睛,反應過來的第一秒,立刻回頭去看站在那兒的裴凜山。
第27章 梁景陽
鬨哄哄的場子裡, 他們這小片卻詭異的安靜了幾秒。
趙啟俊毫無所覺,攬著青年溫柔笑:“他叫梁景陽。”
說著,又轉頭對梁景陽道:“收下吧, 這可是安京市政府方主任的禮物, 你就跟著叫一聲方哥也可以。”
梁景陽是個長得很帥氣的高個男生, 長相偏硬朗陽光那掛,眼下深秋裡穿著個衛衣和牛仔褲, 看起來活像校園裡的男神學長。
他的神情沒變,看向方何的時候笑吟吟的:“方哥好。”
說著,就去接方何的禮物。
方何手裡的禮盒捏得緊, 梁景陽用力抽了抽, 方何才恍然地鬆手。
圓滑世故如方主任者, 什麼時候這麼失態過?
方何腦子裡嗡嗡的,想著這人怎麼還敢回來,咬著牙正打算說話,就感覺自己身後走過來一個人。
是裴凜山。
他要乾什麼?會打人嗎?彆吧, 畢竟現在是趙啟俊的小男朋友, 場麵鬨得太不好看也不好……方何腦子裡胡亂想著事,下意識拽了一把裴凜山。
裴凜山卻輕飄飄地拂開他的手, 上前幾步, 他朝趙啟俊一點頭, 打了個招呼:“啟俊。”
說著, 隨意撇了站在一旁的梁景陽一眼,語氣平淡:“來的時候急了, 也沒準備什麼好的禮物。”一邊說, 一邊將之前方何給他準備的禮盒拿出來遞過去,“隨意買的, 彆見怪。”
趙啟俊自然不在意,笑道:“你來就是天大的麵子了。”
他替梁景陽接下禮物,繼續對梁景陽介紹道:“這位是——”
“我知道。”
梁景陽打斷了趙啟俊的話,他望著裴凜山,略有深意地笑:“這是裴凜山裴爺吧,我在國外也有聽說過裴爺大名,開了個公司叫紅星娛樂是不是?”
“你還知道得挺多。”
趙啟俊有些訝異,想到什麼,又笑了:“也是,這方麵你也合該上心些。”
見方何疑惑皺眉,趙啟俊解釋道:“忘了說,景陽是個模特,國外的合約剛剛到期,現在回國打算轉型做演員。”說著,朝裴凜山一眨眼:“這方麵裴爺比較懂,到時候恐怕還要找裴爺幫忙。”
梁景陽朝裴凜山一伸手,落落大方:“梁景陽,希望和裴爺做個朋友。”
裴凜山朝梁景陽望去,青年的笑在燈光下分外好看,他卻嗤笑般地勾了唇,正打算說話的時候,始終在一旁不發一言的黎錦上前握住了梁景陽的手。
“他有潔癖,一般不和人握手。”
黎錦笑得溫潤,眼底裡卻一片冰涼:“黎錦,醫生。”
兩隻手一觸即分。
梁景陽也沒過多糾纏,說:“黎醫生好。”
倒是趙啟俊在狀況之外,有點發懵,裴凜山什麼時候有的潔癖?
不過也罷,自從高中畢業後他就出國了,回來的時候甚少,與這幫朋友關係也不是十分密切,興許裴凜山後來養成這個習慣也不一定。
幾個人相互介紹完了,作為主人的趙啟俊自然拉著幾人去玩。
方何恢複了之前的神態,立刻接著之前的說要去打麻將,趙啟俊便拍著梁景陽的手說:“正好,你們三個人,讓景陽陪你們打一會兒。”
方何勾著黎錦的肩膀,望著梁景陽:“怎麼能讓壽星陪我們打牌呢。”
梁景陽溫聲道:“陪方哥打牌也是應該的。”
話雖這麼說,眼睛卻是看向裴凜山,“裴爺打不打?”
裴凜山的手插在口袋裡,正想說要走,方何反應快,立刻一把抓住裴凜山把人往牌桌那邊推,“打,他當然打。”
這麼有趣的局,裴凜山不玩豈不是可惜了?
裴凜山望了方何一眼,眸子裡墨色濃重。
方何在官場裡幾經打滾的人,也被這一眼望得有些發怵,不過他一向是個大膽的,直將裴凜山摁著在桌前坐下來,“裴爺,陪我玩兩把。”
裴凜山想了想,沒再說話。
一桌牌局就這麼開始了,桌上幾人心思各異,方何一邊慢悠悠丟字,一邊在那打聽梁景陽的底細。
梁景陽倒是乖,問什麼答什麼,趙啟俊陪坐在他旁邊,時不時也搭個幾句話。
“梁景陽……這名字好聽啊,以前也和趙公子在一塊兒讀書?”
“不是,沒讀書,在國外工作。”
“哦……做模特是吧。”方何用打量的目光看了梁景陽一眼:“是個不錯的衣架子。”
趙啟俊就笑:“他啊,在外麵也就是小打小鬨,也是長得不錯,公司倒也捧著。”
“公司不捧不還有你趙公子嘛。”方何勾了勾唇,不等趙啟俊說話,又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梁景陽溫聲答:“就前兩天,剛剛倒完時差。”
這時候裴凜山第三次自摸。
方何立刻轉移了注意力:“哎,裴凜山你還要不要人活了,我好不容易剛剛聽牌了!”
黎錦笑一笑,將手裡的牌放倒蓋下來,“打牌你什麼時候贏過他?”
裴凜山卻是實在沒興致,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將牌胡亂往前一推,又從外套裡摸出根煙來點了。
“還打不打?”他斜睨著眼看方何。
方何沒了脾氣,乖乖出錢,繼續打。
裴凜山右手指間夾著煙,單手摸牌,繼續在桌上大殺四方。
方何錢包都快空了,想著回去肯定要挨白蘇罵,但還堅持坐著,見趙啟俊起身去另一邊招待彆人去了,對著梁景陽的話也越來越不遮掩,又是問身高又是問三圍的,最後說:“那你和趙公子一塊兒,每個月能拿多少錢啊?”
“碰。”
黎錦冷不丁丟出一對二筒,將方何的子吃了,“你閒的?”
梁景陽臉色不好看,方何卻是笑得歡,“我這不是先打聽打聽梁超模的身價麼,萬一我們裴爺買不起——”
輪到裴凜山摸牌,“胡了。”
方何一愣,氣到吐血,“我這剛組了個清一色。”
“不打了吧。”黎錦見裴凜山始終沒什麼表情,想著何必勉強,有在這耗著的功夫,倒還不如回去陪陪他家裡的那個。
想到什麼,黎錦神色自若道:“把我們裴爺扣在這兒,萬一回去晚了,他家裡那位發脾氣,可不好收場。”
梁景陽始終笑著的表情終於僵住。
方何來了興致,立刻接話:“哎,也是,裴爺,你家裡怪不怪罪啊?”
一直冷臉的裴凜山想到什麼,這才終於露出了點笑模樣:“亂說什麼。””裴爺家裡……”梁景陽的手指搭在翠綠色的玉牌上,像是不經意間隨口問道:“還有人等著?”
方何隱隱不屑地看了梁景陽一眼,懶洋洋道:“聽沒聽說過顧氏財閥?”
梁景陽遲疑了一下,“顧氏?那……”
“就他家裡那位,顧家現在的掌權人,顧星隕。”
說著,方何想到什麼,扶著額頭低低笑了一聲:“脾氣可凶,是不是啊,裴爺?”
裴凜山的心情轉好,笑罵道:“滾你的,彆給我在這瞎編排。”
“哪兒瞎編啊。”方何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誰以前天天睡書房跑來找我喝酒。”
“嘖。”
裴凜山的笑意一收:“閉嘴。”
“行了,收場吧。”
黎錦做了最終發言:“擱這兒浪費時間。”
說著,看了一眼臉色越來越不好的梁景陽,好似在說方何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某人身上。
牌局真就這麼散了,最後裴凜山將香煙摁滅在煙灰缸裡,站起身,他來的時候坐的是方何的車,眼下自然也要方何送回去。
梁景陽徹底安靜了,站在趕來的方啟俊身後一言不發,幾個人和趙啟俊打了聲招呼,都準備走了,臨到門口剛好和一個正推門進來的人打了個照麵。
幾人皆是一愣。
還是對方先反應過來,他穿著件規矩得體的灰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倒像是剛從談判桌上趕過來,對裴凜山笑道:“裴總,我這特意來趕你的場,來晚了?”
竟然是顧氏財閥CEO,徐承英。
徐承英是特意過來逮裴凜山的,見人要走,自然跟著走。
方何樂得輕鬆,拉著黎錦說留下來再玩一會兒,這送人的任務就交給了徐承英。
兩個男人從場所裡走出來,吹著冷風站在大門口點煙。
徐承英身上還有些酒味兒,倒真是剛剛從酒桌上下來,他將外套扣子徹底解開了,又鬆了鬆領帶,低聲道:“裴總,這想見你一麵,還真是個比登天還難的事。”
裴凜山笑了一聲。
“徐總能力那麼出色,支撐一個顧氏,我想是綽綽有餘的。”
說起這個,徐承英就忍不住咬牙:“哪能啊,沒了主心骨,這不整個顧氏都在蕩,蕩得人煩心。”他咬著香煙的過濾嘴,道:“裴總,您行行好,就當日行一善,讓我見見顧總。”
裴凜山不說話了。
徐承英退而求其次:“那你總得告訴我顧總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這人是死是活,傷得到底有多重,什麼時候能回來,說清楚。”
“說不清楚。”
裴凜山的表情在夜色和煙霧中瞧得並不分明,“他現在情況有點複雜。”
“能怎麼複雜?”徐承英想不明白,“隻要人是清醒的,我看你上次的照片,也像是沒什麼大事,實在不行,不見人,開個視頻會議,好多事都要過顧總的眼睛,沒顧總,我在集團的權限不夠,鎮不住那幫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