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聞冬這一聲因為情緒罕見激動並沒有控製住音量, 因此在一旁的唐初也聽到了,他比季凜先一步開口道:“誰?小聞先生是有什麼思路嗎?”
聞冬微微頓了一下,他看向唐初, 下意識抿了抿唇,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雖然聞冬是個美術生,但即便以他作為美術生的相對薄弱的邏輯來看,聞冬也清楚知道僅憑一個鵝黃色發卡和他那並不能訴之於口的對孫濤的猜測依據, 就將孫濤定性為嫌疑人,那著實是太不嚴謹了。
不過季凜反應很快,電光火石間, 他便聯想起了之前在射擊館時候聞冬的短暫異常,季凜溫聲開口, 雖是詢問,卻用的是淡然的陳述語氣:“所以小聞先生, 你之前在射擊館時候, 是看到孫濤也有這樣一個發卡了?”
聞冬敏銳注意到,季凜說的是「這樣一個」, 而不是「這個」,這是相對嚴謹很多的一種表述。
“不算, ”已經被季凜說穿,聞冬乾脆不再隱瞞,轉而坦誠道, “是看到他手心裡握著一個鵝黃色的東西, 但我不確定是不是發卡。”
“不是, ”唐初打了個手勢插話道, “我插一句哈, 季老師, 小聞先生,你們現在是在說誰?難道你們已經見過有嫌疑的人了嗎?”
聞冬就又不出聲了。
他向來都是個非常通透的人,尤其是在這種堪稱人命關天的大事情上,沒有百分之一百零一的肯定,聞冬是不會輕易下什麼結論的,因為他清楚知道自己現在隨口說的一句猜測,都可能被當作一個排查方向,這當然是有利有弊的,利在這樣的排查更全麵,但同時無可厚非,弊在需要承擔浪費警力甚至浪費時間的雙重風險。
即便聞冬不是刑偵口的人,但他也很清楚,在任何一宗涉嫌失蹤的案件之中,時間就是生命,早一分一秒找到受害者,受害者就能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這樣,”季凜忽然開了口,他就像是完全洞悉了聞冬的想法一般,並沒有把聞冬的猜測陳述出來,隻是淡聲提出要求道,“唐副隊,你借我一個警員,最好是年輕女性,對麵孔辯識能力比較強的。”
唐初微愣一瞬,還是沒有問得更詳細,轉頭便朝阮甜大喊道:“小阮!過來,你偶像喊你乾活!”
“來了!”阮甜邊大聲回應邊小跑了過來,看到聞冬的時候她也是一愣,不過隻是簡單同聞冬打了個招呼,阮甜就轉口快速彙報道,“根據雅深私立提供的監控,我們看到昨天下午六點左右有一輛大巴車進入了學校大門,應該就是負責送那批參加封閉營的學生回來的,之後校園內停車場監控拍到了每一個從大巴車上下來的學生,一共27個人,25個女生2個男生,其中確實沒有高小雯,校門其餘時間段以及校內其餘地點的監控還在繼續排查,目前都還沒有看到高小雯的身影。”
“25女2男…”唐初摸了摸下巴,「嘖」了一聲,“這個男女比例是不是差得有點大?”
“確實,”阮甜若有所思接話道,“不知道這個封閉營是根據什麼選撥的,如果是按照成績,按理說不應該差這麼大的,我記得我念高中時候,我們班成績好的男生還是蠻多的,除非高小雯在的是個文科班。”
聞冬和季凜對視一眼,暫時也都不是很有頭緒。
“問題不大,”唐初一擺手道,“這個等下校長來了就清楚了,小阮,監控排查交給他們繼續做,季老師現在需要你,你跟他走聽他安排就好。”
阮甜立刻立正站好,轉頭看向季凜,神色認真道:“季老師,我需要做什麼?”
季凜溫和笑了一下,簡潔道:“邊走邊說。”
話落,他動作自然輕輕牽了一下聞冬的手腕,嗓音溫沉得近乎透出兩分溫柔意味:“走了,小聞先生還在愣什麼神?”
聞冬回過神來,他心裡隱約有個猜測,但還是直白問道:“去哪裡?”
“玩局跟蹤遊戲,”季凜將自己手裡的手機屏幕朝向聞冬,勾唇笑道,“我的小合作夥伴,你不是有懷疑對象嗎?難道親自去看個究竟,不才是你的處事風格嗎?”
聞冬目光落在季凜的手機屏幕上,心中猜測得到落實,他心底忽然湧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那大概是因為確實有這樣一個人,與他思想相通,默契無間。
抬步與季凜並肩,三人一同走向電梯間。
電梯門緩緩打開,卻正巧從中走出一個中年男人。
在今晚特殊能力存在的最後兩分鐘裡,聞冬忽然驚奇發現,他並沒有在麵前男人身上聞到任何味道。
明明與男人擦肩而過,可充斥在聞冬鼻尖的,依然隻有季凜身上一成不變的草木氣息,以及阮甜身上好奇與擔憂並存的味道——好奇接下來的任務,擔憂受害者與案情。
除此之外,並沒有多出絲毫其餘的氣味。
聞冬以前偶爾也會遇到這種情況,這大概是代表這個當下,麵前這個人心底是完全平靜的,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因此便不會散發出任何味道。
隻是近深夜被請來警局這種情況…真的能這麼平靜嗎?
進入電梯間,電梯門闔上之後,季凜忽然條理分明開口道:“頭發打過發蠟,衣裝整潔一絲不苟,雅深私立的這位校長,如果是被從家中請來的,那他倒是很注重自己的外表,另外…”
聞冬不緊不慢接上他的話頭:“另外,心理素質應該很不錯。”
季凜眉梢微挑,他垂眸看向聞冬,眼底劃過一瞬細碎的光,半晌,在電梯到達一樓「叮」的一聲響後,電梯門緩緩打開,季凜抬步向外走,才慢條斯理道:“果然,我的小合作夥伴,總是與我心意相通,默契無間。”
——
“殷校長你好,”問詢室內,唐初客氣朝衣裝板正的中年男人伸出右手,語氣客套道,“這麼晚請你來是想了解一部分貴校的問題,還希望殷校長能儘可能配合。”
“那是自然的,”殷輝也伸出右手禮貌和唐初握了握,他溫和笑了笑,眼角顯出淡淡的細紋,整個人就都透露出一種高知分子所獨有的書卷氣質,說起話來同樣文質彬彬,“來的路上簡單被貴局的警官告知了現在的情況,旁邊那間房裡坐著的是高小雯同學的父母嗎?我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校學生上深感抱歉,一定儘我所能配合警方,力求儘快找到高小雯同學!”
“殷校長能有這個覺悟真是太好了,”唐初又寒暄了一句,便請殷輝坐了下來,進入正題道,“據高小雯的父母說,高小雯於上周一參加了貴校在校外的一個封閉營活動,我想了解一下,這個封閉營活動具體是什麼樣的,是在哪裡進行的?”
“具體其實就是換一個環境學習,”殷輝簡潔解釋道,“這個封閉營活動是我校特意為品學兼優的特困生提供的,警官你應該知道的,我校學生整體家庭條件偏中上等,但還有一部分家庭條件不是很好但自身條件非常優異的學生,我校是一直為這部分學生減免學雜費並提供補助的,這個封閉營活動也算是補助之一,為的就是讓這部分學生能夠儘可能和其他背景出眾的同學們一樣享有額外的培優補習,一個月開展一次,會選取當月每個年級特困生中月考成績排名前30的學生們參與這個活動,至於地點…”
“等一下,”唐初皺了皺眉,打斷道,“每次是選30個?那為什麼這一次昨天大巴送回學校的,隻有27個學生?”
聽見唐初這麼問,殷輝並沒有感到絲毫驚訝,他反倒歉意朝唐初笑了一下,繼而回答道:“抱歉警官,我剛剛忘記說到這點,我們這個封閉營活動每次是為期一周,封閉封閉,顧名思義,學生們在這一周之內是屬於封閉式管理,不允許外出且不允許使用手機,力求達成最好的學習成果,不過一周結束之後,我們會給參加封閉營活動的學生們放一天假,他們可以選擇跟大部隊回學校,也可以暫時選擇不回,隻要在周二也就是明天早上上課前出現在班級裡就可以了。”
顯然這是唐初之前沒想到的,他愣了愣,反應過來什麼便立刻問道:“那不跟隨大部隊回學校的是不是至少也得有個報備?跟誰報備,這個封閉營活動有帶隊老師嗎?”
“當然是要報備的,”殷輝答道,“不過不是跟帶隊老師,封閉營活動沒有帶隊老師,隻有司機會負責來回接送學生,老師都是提前抽調過去一直在那邊負責這個活動教學的,報備是通過學校的內部係統,我來的路上已經查看過了,高小雯同學確實在昨天下午報備了暫時不回學校。”
邊說,不等唐初問,殷輝就從口袋中抽出手機操作兩下,之後主動遞到了唐初麵前。
唐初低頭看了一眼,發現上麵確實是雅深私立的內部係統,上麵顯示了高小雯的姓名班級及學號,有一條報備申請——本人高一(10)班高小雯,申請不跟隨封閉營其餘同學一同回校,會在周二上課前準時到校,望知悉。
右下角的時間是4月24日晚上17:02分。
唐初抬頭看向殷輝,朝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征求同意道:“介意我拍張照嗎?”
“當然不介意,”殷輝搖頭道,“警官你自便。”
唐初把殷輝手機屏幕上的界麵拍了下來,之後將手機原還給殷輝,想到什麼,他又突然問道:“你剛剛說參加封閉營活動就是按照成績排名選撥的,那怎麼男女生比例這麼失調?”
“失調嗎?”殷輝微微一愣,不由歉然笑道,“實不相瞞,這次參加的學生我還沒來及關注究竟有誰…是男生多還是女生多?”
唐初沉聲道:“女生比男生多很多。”
“倒也不算稀奇…”殷輝笑起來,“高一還沒分科,女孩子們對待學習更認真專心,容易出成績,這幫混小子也是夠不爭氣的。”
他語氣自然無比,不難聽出對待學生們的親近,唐初沒察覺出有什麼異常,隻好暫時擱置,轉口問道:“封閉營活動的地點在哪?”
“地點一共有三個,”殷輝回答道,“三個不同年級在不同地方,不是固定的,是每個月輪換的,來的路上我也查看過了,高小雯這次去的是雅居學院。”
唐初拉開問詢室門朝外喊了一聲:“去查雅居學院的監控,重點先看昨天的,可以放寬到上周一開始!”
交代完畢,唐初又坐回來,正要繼續發問,就見殷輝又露出了歉然表情,聽他道:“抱歉警官,監控的話,應該隻能看到雅居學院門口的,因為是封閉式管理,為了充分保護學生隱私及教學成果,那邊內部是不安裝監控的。”
唐初身形一頓,目光在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沉聲問:“那邊的負責人是誰?”
——
“警官們好,”清悅酒店一樓大廳內,著裝考究的大堂經理看過了阮甜出示的證件,禮貌同麵前三人打招呼,“我是這裡的負責人,警官們是需要查誰的信息?”
“你好,”季凜指尖在桌台上輕輕點了點,彬彬有禮道,“很抱歉這麼晚打擾到你們,我們需要孫濤入住的房間號,子孫的孫,波濤的濤。”
聞冬他們運氣不錯,在聞冬在市局看到高小雯的那張照片並提到了孫濤之後,季凜便給深海射擊館的胖老板發了條消息,問他孫濤是否還在射擊館,得到了肯定答複後季凜便托胖老板暫時幫他們盯住孫濤,之後他們立刻開車趕回了射擊館。
當然了,他們並沒有再進去,而是一直在停車場等孫濤出來之後就直接跟上了孫濤的車,一路就跟到了這家酒店。
“稍等片刻,”大堂經理低頭在電腦上操作,禮貌道,“我查一下。”
片刻後,大堂經理抬起頭,報出一個數字:“1209,是這間。”
聞冬開口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入住的?”
“4月18日,”大堂經理看著電腦屏幕回答道,“上周一晚上。”
上周一…
封閉營活動開始就在上周一。
聞冬微微蹙了下眉。
阮甜看了看聞冬和季凜,又補充問道:“是隻登記了他一個人的入住信息嗎?”
“對,”大堂經理點頭道,“目前我們酒店遵照雅深市要求,是每個房間隻需要登記一個人的個人信息就可以入住的。”
暫時沒什麼要問的了,季凜溫聲收尾道:“給你添麻煩了,另外,可以給我們暫時提供一套服務生的衣服嗎?女式的。”
十分鐘後,酒店12樓樓梯間——
阮甜穿一身服務生的衣服,推一輛餐車,她本就長得乖巧,並不是那種富有衝擊性的長相,因此看起來毫無違和感。
“記住高小雯的臉了嗎?”季凜語氣溫和中含著些微鼓勵,“不用緊張,你隻需要進去看一眼裡麵是否有另一個人存在,那個人是不是高小雯就可以了。”
阮甜做了個深呼吸,點頭認真道:“記住了,季老師小聞先生放心,你們就在這裡等我就好。”
季凜點了點頭,聞冬也朝阮甜微笑道:“放輕鬆,記得看一眼就好,不要表現得太明顯。”
阮甜應下,轉身推著餐車出去了。
目送她的身影停留在1209門前,看她抬手敲了敲門,按照之前交代好的說辭對裡麵說了句什麼,兩秒鐘後,1209的房門被從裡麵打開,阮甜推著餐車走了進去。
季凜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聞冬。
樓梯間的燈光昏暗,反襯得聞冬的皮膚倒是更白得發光。
“我的小合作夥伴,”季凜垂眸笑問,“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聞冬抬眸看他,挑眉反問道:“賭什麼?”
季凜修長手指朝1209的方向輕輕一指,不緊不慢道:“就賭那個房間裡,究竟有沒有高小雯。”
“是我先懷疑孫濤的,”聞冬淡聲道,“那我當然得說有了,賭注是什麼?”
“一個條件,”季凜微微彎腰,深深望進聞冬的眼睛,語氣仿若蠱惑般道,“輸的一方要無條件滿足贏的一方一個條件,我的小合作夥伴,賭嗎?”
作者有話說:
我的小可愛們,賭嗎!
快猜房間裡有沒有高小雯,猜對的明天更新前發紅包!
第42章
季凜的眸底像漩渦, 趕在仿佛將要被他徹底吞沒之前,聞冬移開視線望向空蕩走廊,乾脆果決吐出一個字:“賭。”
季凜唇角勾了起來, 他薄唇微動,但還沒來及再開口,就忽然敏銳察覺到了什麼,立刻側頭也向走廊看去。
果然, 1209的門開了,阮甜推著餐車快步朝他們走來。
聞冬微微挑了下眉,感歎般道:“季先生, 你的聽力真好。”
1209離他們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剛剛聞冬是一直看著那個方向, 才會在第一時間看到阮甜出來,可季凜原本是側對著外麵走廊的, 他卻在房間門打開的瞬間, 就像是聽到了聲音,將頭偏了過去。
季凜眼底劃過一瞬意味不明的神色, 不過聞冬說這句話時候並沒有看他,因此也就沒有注意到。
半晌, 在阮甜即將走到他們麵前的時候,季凜才淡聲答了一句:“巧合罷了。”
他話音落,阮甜已經推著餐車進了樓梯間, 不等聞冬和季凜問, 阮甜一張小臉就苦了起來, 小聲道:“季老師, 小聞先生對不起…我沒確認出裡麵到底有沒有高小雯…”
“不用道歉, ”季凜溫聲道, “說說看,裡麵情況是什麼樣的?”
“開門的是孫濤,和你們之前給我看的照片是一個人,不過穿的是浴袍…”阮甜認真道,“進去之後我就按照之前講好的說辭,說是酒店贈送的免費宵夜,他看上去沒什麼特彆反應,就讓我把吃的放在餐桌上就行,浴室門是開著的裡麵沒有人,我偷偷又往床上看了一眼,床上是有一個人的,但是被用被子蓋起來了,隻露出來個頭頂,頭上有一個鵝黃色的發卡,款式應該和高小雯自拍照裡的一樣!”
聞冬眉心微蹙了蹙,他和季凜對視一眼,還沒說話,阮甜就又繼續補充道:“對了,房間裡沒什麼奇怪味道…我覺得,呃,就算床上的人真的是高小雯,那活著的概率應該還是很高的,畢竟那個孫濤應該還不至於變態到和…和屍體躺在一張床上?”
季凜不置可否,隻是條理分明道:“用被子遮蓋這個動作很顯然,說明他不想讓彆人看到床上人的臉,理論上來說,他不會知道你是警察,那麼麵對一個普通酒店服務員,他也要這樣去遮蓋,說明這個舉動是無針對性的,進一步說明了床上人的特殊性,一般來說,如果床上是一個普通成年女性,那麼在有人敲門進來的時候,隻需要遮蓋住身體就夠了,沒必要連臉都蓋住。”
“所以說明床上的人很大可能不是成年女性,”聞冬不緊不慢接話道,“有可能是男性,也有可能是未成年,總之不是什麼大眾的性向,因此孫濤才會這樣戒備。”
阮甜歎了口氣,征求意見道:“那季老師,小聞先生,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要不要想辦法進一步確認床上那個人的身份?”
季凜沉吟一聲,不等他做出進一步的指示,他風衣口袋裡的手機就振動起來。
抽出來看,季凜劃了接聽,低聲道:“唐副隊。”
“季老師,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了?”唐初略顯急促又驚喜的嗓音傳出來,“聯係上高小雯了!”
顯然,這個消息完全出乎了在場三人的預料,因為他們都敏銳聽出了唐初的用詞——聯係上。
這說明高小雯還活著!
季凜微怔一瞬,率先反應過來,立刻問道:“確認是她沒錯了?”
“沒錯!”唐初語氣裡是難以遮掩的喜悅,“高小雯的媽媽接到了她的電話,她說自己已經到家了,我讓他們開了視頻,確認了高小雯確實已經在家裡了!”
聽到唐初說的話,阮甜眼睛也亮了起來,她大聲道:“太好了!人沒事就好!”
可對比唐初和阮甜的欣喜,聞冬和季凜的神情卻近乎有兩分凝重。
季凜詳細問道:“高小雯有沒有說,她的手機之前為什麼一直關機?從封閉營活動結束後她又一直在哪裡?”
“說了說了,”唐初忙道,“我都讓她媽媽問了,高小雯說是去了一個同學家,也是個女生,叫李琪,我核實過了,李琪也是他們這次封閉營活動中的其中一員,她們兩個在昨天下午一起向學校提交了暫時不回校的申請,手機關機是因為高小雯和家裡鬨脾氣了…”
聽起來合情合理,這種因為和家裡鬨脾氣就把手機關機跑去同學家住的行為,在高小雯這個年紀實在非常常見。
一時之間,聞冬和季凜也很難再提出什麼質疑的點。
季凜轉口問:“和雅深私立校長談話,有發現什麼異常嗎?”
“異常倒也談不上…”唐初回憶道,“就是他說他們組織這個封閉營活動的地點除了正門門口,裡麵都不安裝監控,我感覺這個不太合理,我把那邊負責人的聯係方式問到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打電話問一下情況。”
季凜眉心微蹙一瞬又鬆開,片刻後,他淡聲應下:“好的,我知道了。”
“季老師你們那邊有什麼異常情況嗎?”唐初關切道,“如果沒有什麼問題,都這麼晚了你們就不用再回局裡了。”
現在明確高小雯已經好好的在家裡了,他們這邊的情況好像也就談不上什麼異常了…
“沒什麼問題,”最終,季凜還是收尾道,“唐副隊辛苦,那我們就不過去了,明天見。”
收起手機,季凜看向聞冬和阮甜,簡潔道:“走了,任務終止。”
一路走到停車場坐進車裡,聞冬和季凜都很沉默,尤其是聞冬一直眉心微蹙,像在思考什麼難題,搞得阮甜一個人坐在後座也不敢出聲。
直至黑色ne駛上大路,季凜將阮甜家的地址輸入導航,他才唇角微勾,忽然道:“我的小合作夥伴,你輸了。”
聞冬驀然回過神來,他偏頭看向季凜的側顏,語氣淡然道:“願賭服輸,你要提什麼條件?”
紅燈,季凜抬眸掃了眼後視鏡中的阮甜,刻意意有所指般道:“你確定要我現在就說嗎?”
阮甜腦袋磕在座椅上,恨不得假裝空氣。
聞冬嗤笑了一聲,直白反問道:“季先生,這不就是你的趣味所在嗎?”
——就喜歡在人前玩若有似無的曖昧,惡趣味十足。
被這樣直白說穿,季凜麵上也不見絲毫惱怒亦或尷尬,甚至唇角的弧度都沒有絲毫變化,他反而坦蕩道:“確實很有意思,難道小聞先生不這麼認為嗎?”
“季先生,”聞冬麵無表情警告道,“如果你已經想好了條件,最好現在就提出來,你再這樣問下去,我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反悔。”
欣賞聞冬這樣總是禮貌體麵的冷感美人像貓咪一樣炸毛,著實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季凜眼底掠過一瞬愉悅的光芒,他隱在並不明亮的陰影中的淩厲喉結微動,半晌,像是終於按捺住了繼續逗弄的惡劣因子,季凜嗓音沉緩下來:“我的小合作夥伴,其實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要你從今以後,在做一個每一個可能以身涉險的決定之前,都能夠提前告知我,讓我與你同去,或者至少,給我足夠與你配合的時間。”
聞冬眼瞳微微睜大,呼吸滯了一瞬。
其實在答應同季凜打賭之前,聞冬就已經猜測過了,季凜可能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
不過在聞冬的猜想裡,無非是兩種走向——
要麼季凜又有了什麼變態瘋念想在他身上實施,要麼季凜想要從他口中套得一部分秘密。
然而季凜真正提出的條件,卻與聞冬的兩個猜測都毫不沾邊,甚至可以說截然相反。
氣氛短暫的凝滯之後,聞冬側頭,目光落在季凜下頜角輪廓分明的側臉上,眼睛一眨不眨,終於輕笑開口道:“季先生,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這個條件其實是出於對我的…關心?”
聞冬又想起了之前離開韓揚帶他去的那幢筒子樓,坐在季凜的車裡,他問季凜對於獵物的過度關心,是否是一種更為高明的捕獵手段。
季凜隻是笑著反問他,問這樣笨拙的手段是否有取悅到他。
聞冬真的很難確定,季凜一再的關心究竟是出於真心還是隻是手段。
他希望是後者,因為前者會讓他有踩在棉花上的感覺,柔軟到近乎虛妄。
聞冬討厭任何不能帶給他實感,不在他掌控中的東西。
不過季凜卻並沒有給出答案,他隻是略勾了下唇,溫沉提醒道:“我的小合作夥伴,你還沒有回答我,是否願意接受這個條件。”
“季先生,”聞冬一字一頓道,“機會隻有一次,你確定要提出這樣一個條件,將這難得的機會白白浪費嗎?”
季凜毫不猶豫,語氣果決道:“我不認為這叫做浪費。”
聞冬深吸口氣,頭一次清晰感覺到,自己大概是真遇上對手了。
半晌,他毫不顧忌車後座還有個聽眾,十分直白道:“季先生,恕我直言,你如此堅定提出的這個條件,真的很不符合你作為一個變態的自我修養。”
聞冬話音落下,黑色ne正好到達了阮甜家所在的小區。
“季老師!”阮甜弱弱叫了一聲,紅著臉一疊聲道,“你把我放這就行了,不用送進去了!我們家離大門很近的,進去那個第二幢樓就是!真的不用麻煩了!季老師你…你和小聞先生忙!”
季凜的車正好停在小區門口等待保安核實身份,聞言他回頭溫和道:“我不麻煩,還是把你送到樓下比較好。”
“不不不用了!”阮甜兩隻手快擺出了殘影,她邊說已經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動作利落跳下車去,朝季凜和聞冬揮手,“小聞先生再見,季老師再見,我走了明天見!”
話音沒落,阮甜已經像隻兔子似的飛奔進了小區,活像後麵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她一樣。
季凜失笑一瞬,轉而將車調頭,卻並沒有立刻繼續行駛,反而停在了路邊,他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緩緩靠近副駕駛位上的聞冬,食指指腹輕輕按壓上聞冬纖細脖頸上,那處還貼著創口貼的微小傷口上,之後慢條斯理接上聞冬剛剛的挑釁:“小聞先生,我以為你能夠理解的,我們變態向來如此,對待自己看準的尤物會擁有極其高漲的破壞欲,但同時,變態不會允許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破壞他的尤物。”
我將我的黑暗我的危險贈予你,但隻可以是我,除我之外,我不會允許任何人讓你陷入黑暗與危險境地。
酥癢觸感在瞬間便順脖頸湧向心臟,車內的密閉環境讓季凜的存在感無限放大,再放大,仿若嚴絲合縫侵入聞冬的每個毛孔。
半晌,聞冬下意識抬手按了一下胸腔內過於激烈活躍的心跳,他偏開頭去看向窗外,終於還是妥協,乾脆拋出四個字:“我同意了。”
得到了肯定答複,季凜才不緊不慢收回手,重新坐正將安全帶扣好,轉瞬間便好像又恢複了他一貫的溫和有禮,征求意見道:“小聞先生,時間不早了,你是想直接回家,還是同我一起?”
原本在出高小雯這事情前,聞冬就約定好了要同季凜一起走,可這事情一出,現在已經很晚,將近淩晨一點了。
雖說是虛驚一場,高小雯已經安然在家,但不知是出於某種直覺本身,還是出於先前對孫濤的判斷以及那個鵝黃色發卡的巧合,聞冬隱隱覺得這件事情並不會這樣輕易結束。
半晌,聞冬做決定道:“去你那裡。”
如果真的還會有什麼後續,那他跟季凜在一起,便能第一時間得知並儘可能應對。
像是再次看透了聞冬所想,季凜眉梢微挑,忽然道:“或許我可以問一問傅煙,有沒有見過孫濤的女伴,或者能不能托他去問一問孫濤的女伴叫什麼名字。”
聞冬微愣,“可以嗎?”
“不是什麼大問題,”季凜邊說邊拿起了旁邊儲物格上的手機解鎖,垂眸道,“傅煙待人真誠,想必他會樂意幫我這個小忙的,況且說辭我都幫他想好了,就說想給孫濤和他女伴一同定製一份禮物,需要他女伴的姓名,他們合作在即,孫濤是傅煙新項目的投資人,傅煙想給他送禮物合情合理,他不會起疑的。”
季凜提出的說辭很合適,聞冬點了點頭表示肯定,轉而順口問:“傅先生的項目具體是什麼領域?”
“網絡科技,”季凜發完了信息,將手機鎖屏原放回儲物格裡,簡略答道,“他哥哥是做地產起家的,近來也想踏足熱門新領域,這部分主要是傅煙在負責,因為剛剛起步,想必競爭還是很大的。”
聞冬「喔」了一聲,沒再多問,季凜便也沒再多講,車子終於重新啟動,向夜色中疾馳而去。
然而,不知是不是時間太晚,傅煙已經休息了,直到聞冬跟隨季凜到了季凜家中,過去了足有二十分鐘,傅煙都沒有回過消息來。
這一次,季凜徑直將聞冬請進了他的「珍藏室」。
“上次時間倉促,沒能夠讓小聞畫家好好欣賞我的珍藏,”季凜站在珍藏室裡,手指輕輕掠過那一排十三顆頭骨中最大的那顆,緩聲道,“今天請小聞畫家就在這裡給我畫畫,可以嗎?”
聞冬揚唇應下:“當然可以,我的模特,我很喜歡這裡。”
履行先前有過的約定,季凜將與聞冬耳垂上鎖環同源的那根鎖鏈,慢條斯理纏繞在了自己的脖頸上,他垂眸看向聞冬,嗓音溫沉道:“我的小聞畫家,請問我還需要做什麼?”
聞冬抬眸看了季凜兩秒鐘,眼神中含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熱切,片刻後,他動手將原本立於窗邊的單人沙發拖拽到了房間正中央,請季凜坐了上去,之後才抬手指了指那一排仿真頭骨,征詢季凜的同意:“可以取下來嗎?”
“當然了,”季凜勾唇笑道,“我的小聞畫家,現在這裡是你的主場,我一切都遵循你的安排。”
得到準許,聞冬乾脆將最大的那顆頭骨抱下來,放進了季凜懷裡。
垂眸看了兩秒鐘,聞冬又有了動作,他抬起手,手指觸到季凜脖頸上的金屬鎖鏈,緩緩解開了小半圈,之後,將鎖鏈末端伸至了季凜懷中那顆頭骨的耳垂上,輕輕比劃一下,又抬眸看進季凜的眼睛。
聞冬沒有說話,季凜卻在瞬間領悟了他的意思。
季凜的目光掠過聞冬耳垂上那個一模一樣的鎖環,淺褐色的眼眸近乎在瞬間就綻放出異常明亮的光澤。
季凜同樣沒有說話,聞冬卻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準許與期待。
唇角緩緩勾了起來,聞冬不再猶豫,乾脆將鎖鏈底端最後一個鎖環的尖勾,對準那顆頭骨的耳垂刺了進去!
說來實在奇怪,在那個瞬間,聞冬莫名覺得自己掛著鎖環的耳垂仿佛也隨之一痛。
一條鎖鏈,一頭係於季凜的脖頸,另一頭緊扣他懷裡仿真頭骨的耳垂。
將他們緊密相連,仿若合為一體。
聞冬終於滿意點了點頭,他摸出手機連接藍牙音響播放了落日飛車的一首歌,之後退至與季凜相對的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取出了一直隨身攜帶的畫本與畫筆——
終於,伴隨喜歡的音樂,還有極其令人滿意的模特,聞冬開始畫除去學校要求之外的,第一幅人像。
平心而論,季凜這種人就是天生的模特。
他不但擁有堪稱完美的相貌與身形,同時擁有在彆人注視下依舊能坦然自若而不顯絲毫僵硬的絕佳能力。
他抱著那顆頭骨,指尖不斷流連於頭骨的麵頰,鼻尖與嘴唇,更流連於頭骨耳垂上的鎖環,還有頭骨凹陷的眼窩。
怡然自得。
珍藏室的燈光並不明亮,反而是極其昏黃的。
這樣的陳舊燈光仿佛為這個房間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到近乎不真實的感覺,更讓季凜看起來神魔難辨,好似常年深居古堡中的吸血鬼公爵。
聞冬和季凜誰也沒有說話,充斥整個房間的隻有歌聲——
“I shoot the shotgun of love/ Here es the bomb of love…”
時空都仿佛靜止在此刻,聞冬在這樣的氛圍之中目眩神迷,近乎沉醉。
……
不知過了多久,聞冬驀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畫完了整幅畫。
他停下筆,垂眸看去,可在目光觸及到畫麵的瞬間,聞冬瞳孔驟然一縮——
隻見畫麵之中的那顆頭骨,原本凹陷的眼窩處,不知什麼時候被聞冬賦予了一雙眼睛。
而那雙眼睛,分明與聞冬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樣!
更重要的是
這樣一雙眼睛嵌入那顆頭骨的骨相,竟完全適配,毫無違和感…!
「啪嗒」一聲,聞冬的畫筆掉落在地。
他卻甚至沒有彎腰去撿,隻是抬頭愣愣看著對麵單人沙發上,指尖依然在那顆頭骨凹陷眼窩處摩挲的季凜。
季凜這個動作聞冬看過很多次,可從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在聞冬的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聽見響動,季凜抬眸看了過來,觸及到聞冬的目光,季凜不明所以道:“我的小聞畫家,你這是畫完了嗎?”
聞冬驀然站了起來,下意識合上了畫本。
季凜眉梢微挑,他也站起身,正準備向聞冬走來,可放置在一旁窗台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季凜腳步微頓一秒,還是先走向窗台,拿起了手機。
來電顯示——唐副隊。
像是隱隱預料到了什麼,季凜偏頭看了聞冬一眼,轉而接通直接開了免提。
“季老師,”唐初無力嗓音通過手機聽筒傳出來,瞬間便蓋過了樂聲,將一切浪漫卻也詭譎的氣氛立刻打散而消弭無形,“你休息了嗎?”
“還沒,”季凜簡潔應道,“出什麼事了?”
“高小雯,”唐初嗓音瞬間啞了,“死了。”
作者有話說:
來了!久等!
終於寫到畫眼睛這裡了之前腦補好久了!
「標注」歌詞來自《Bomb of Love》from落日飛車!
第43章
那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五個字, 可它所表述的含義卻又如此沉重,沉得讓說出來的人仿佛連呼吸都困難。
季凜神情不變,簡潔問道:“屍體在哪?”
“在她家裡…”唐初歎了口氣, 強打起精神道,“具體地址我微信發你,辛苦季老師了。”
季凜應了一聲,便將電話掛斷, 轉而垂眸看向聞冬。
聞冬神情是罕見的呆愣,他原本還沉浸於對自己的眼睛嵌入這顆頭骨竟然如此合適的震驚之中,一時之間思緒很亂, 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問季凜,就忽然聽到了唐初帶來的噩耗。
過載的大腦實在讓他難以給出一個合適的表情。
“小聞畫家, ”季凜嗓音溫沉問道,“我要去趟現場,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聞冬回神, 他立刻點頭道:“一起,走。”
邊說, 聞冬就轉身準備將畫本放回隨身包裡。
可他還沒來及動作,就聽季凜又問了一句:“我的小聞畫家, 我做了這麼久的模特,可否欣賞一下成果?”
聞冬微滯一瞬,不過下一秒, 他就端住了慣有的淡然與體麵, 語氣自然道:“還沒完全畫完, 等我回家再修改一下背景, 之後再給你看。”
說完這句, 不等季凜再說話, 聞冬就轉過了身去,彎腰撿起地上畫筆,之後動作利落將畫本和畫筆一同裝入了包裡。
季凜盯著聞冬動作的身影看了兩秒鐘,有一個瞬間,他眼底仿佛劃過兩分意味不明的神色,不過極其短暫,等聞冬再轉過身來時,季凜就已經收回了目光,神態如常道:“好,我很期待。”
沒再耽誤時間,聞冬和季凜一前一後走出了季凜的「珍藏室」,穿好外套走向玄關,出門。
黑色ne在夜色中飛馳,聞冬沒有和季凜說話,他一直側頭看窗外恍如虛影的行道樹,其實以前聞冬一直很享受在夜裡開車或者坐車的感覺,讓他覺得無比靜謐而寧和。
然而今天卻不同,聞冬極其罕見地遲遲難以靜心——
他的大腦仿佛清晰分割成了兩半,一半在思考案情,想要儘可能從中抽絲剝繭,分析出高小雯的死與孫濤之間是否會有聯係,如果沒有,那為什麼會有這樣多的巧合;如果有,那這個聯係又是什麼樣的。
另一半又在深思,究竟為什麼自己的眼睛能和季凜珍藏頭骨的骨相如此契合,這究竟隻是巧合,還是真的另有隱情?可聞冬很確定,自己二十三年的人生中,自從有記憶之後,他就根本沒有見過季凜,原因無他,隻因為季凜太過獨特了,如果真的見過,那聞冬一定是不會忘記的。
除非…
聞冬忽然想起,季凜珍藏的頭骨一共十三顆,聞冬之前就發現了,這頭骨如果確實有原型,那就是同一個人的不同年齡階段,起始是在十三年前。
極其莫名地,聞冬又忽然想到了季凜的手機和電腦密碼,都是0528。
如果是,十三年前的5月28日…
聞冬下意思蹙了蹙眉,有什麼畫麵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太快了,快到聞冬根本來不及捕捉。
下一秒,車在一幢老舊居民樓前停下。
聞冬驀然回神。
他抬頭去看,這才意識到,他們應該是到達目的地了——高小雯的家。
“沉思一路了,”季凜忽然傾身過來,動作自然替聞冬解開了安全帶,語氣溫和中略帶兩分逗弄,“想出什麼了嗎,小聞爾摩斯?”
聞冬:“……”
真行,又多一個新稱呼。
聞冬坦誠搖頭道:“暫時沒有,就是覺得奇怪,但是中間缺少了重要的連接點。”
現在他們掌握的信息太少,實在很難做什麼推論,季凜下車替聞冬拉開車門,體貼抬手虛護在車沿以防聞冬碰頭,溫聲道:“先上去看一看再想。”
老舊居民樓是多層,沒有電梯,好在高小雯家在四樓,不算太高。
樓梯太窄,兩個人並肩走會很擁擠,因此隻能一前一後,聞冬在前,季凜在後。
快步上了兩層樓,走到三樓時候,發現這層竟然是黑的,聞冬刻意咳嗽了兩聲,想要以此喚醒聲控燈,但眼前的黑暗卻毫無變化。
“沒用的,”季凜的溫沉嗓音在身後響起,他抬手指了一下三樓的樓頂,“連燈泡沒有,怎麼能亮?”
聞冬腳步頓住,他回了下頭,扯唇道:“季先生,沒想到你的夜視力和你的聽力一樣出眾。”
可這回頭的一下,卻讓聞冬暴露徹底。
因為季凜出眾的夜視力讓他清晰看到,聞冬此時此刻的漂亮眼眸中是毫無焦距的。
聞冬雖然在跟他說話,可目光根本沒有落在他身上,反而散亂毫無聚點。
季凜在瞬間反應過來,聞冬有夜盲症,程度應該還不輕。
沒有說穿,季凜忽然兩步跨到了與聞冬並排的台階上,不顧自己名貴的風衣衣袖都蹭在了破敗的牆壁上,另一隻手向下探去,準確無誤握住了聞冬泛著微涼的手。
季凜的手握上來的瞬間,聞冬整個人都繃緊了一瞬。
人的感官是會相互代償的,視力暫時被剝奪的時候,其他感官就會變得敏感異常。
季凜手心的觸感與溫度,季凜的呼吸,季凜的心跳,都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仿若清晰入骨。
“我的小聞畫家,”季凜步伐放緩,引著聞冬慢慢上樓,忽然溫聲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擅長做可口獵物,我私以為,作為可口獵物,應當很會示弱的才對。”
聞冬呼吸微滯。
季凜這話說得隱晦,但聞冬卻瞬間聽懂了他的意思。
季凜是在問他,為什麼明明暫時都看不到了,卻還不願意開口向他求助。
但是,「示弱」這個詞根本就不在聞冬的人生詞典中。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如果明確知道即便哭了也不會有糖,那自然就不會再哭了。
聞冬沒有出聲,季凜卻仿佛並不在意,他指尖輕輕撓了一下聞冬的掌心,趕在聞冬有所動作前忽然靠近聞冬,貼於聞冬耳畔,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之中,季凜依然十分注意唇瓣並沒有觸碰到聞冬的耳廓,他緩聲道:“沒關係,不願意示弱也沒關係,我總會發現的。”
我會發現你總是冷靜自持的外表下罕見的軟弱,就像你也同樣會發現我向來溫和有禮的皮囊下長久的瘋狂。
季凜話音落下,兩人已經走到了四樓。
這兩層都沒有燈,可黑暗卻像對季凜毫無影響,他自如找到了高小雯家的門,抬手屈指不輕不重敲了兩下。
門很快被從裡麵打開,明亮與喧雜同時湧來的瞬間,聞冬驟然從某種古怪的情緒之中抽離,他從季凜手中抽出手,依然冷靜自持地同季凜說了句「多謝」,就先一步抬步進了門裡。
來開門的是唐初,他正巧看到了聞冬抽手的瞬間動作,唐初下意識愣了愣,但不等他提出疑問,季凜就語氣如常開口詢問道:“大致什麼情況?”
唐初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他急忙回答道:“初步判斷是割腕自殺。”
走在前麵的聞冬聽到唐初這句話腳步一頓,轉過頭來重複了一遍:“自殺?”
“目前來看是的,”唐初沉聲道,“從傷口方向及血跡形態分析來看,基本是可以排除他殺的。”
這方麵一直是唐初的強項,他說「基本」,那其實就相當於「確定」了。
隻是刑偵口的人習慣使然,在一切完全塵埃落定之前,發言總是要嚴謹的。
聞冬和季凜還沒來及再說話,就聽見了客廳沙發上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那是高小雯的母親。
明明不久前才在市局見過,可這短短數小時,本就顯老態的女人此時看起來愈發衰老了。
他旁邊的男人倒是沒有哭,可眼底是猩紅的,嘴裡不斷喃喃念叨著:“怎麼會這樣?我家囡囡怎麼會突然就這樣了?她明明是明明是那麼乖巧堅強的丫頭,怎麼突然就這樣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念叨的最後音量陡然變大,變成了嘶啞的低吼。
忽然遭遇巨大傷痛的人總是如此,難以接受現實因此而表露出明顯的否定。
聞冬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眼底在瞬間就多出兩分其餘的情緒。
季凜現在對聞冬這個神情已經非常熟悉了,不需要思考就能夠明辨而出——這種情緒,依然是悲憫。
唐初將聞冬和季凜引到了高小雯的臥室,也正是高小雯屍體所在的地方。
三人都穿戴好了手套和鞋套,才抬步走進去。
裡麵有兩個小警察還在對現場做進一步的勘察,看到季凜和聞冬進來,張口要和他們打招呼,季凜抬手簡單做了個手勢掠過,轉而看向唐初,簡潔問道:“目前已知信息都有什麼?”
“很少,”唐初歎氣道,“據高小雯的媽媽說,他們從市局到家大概是淩晨一點過十分,高小雯那時候還沒睡,她正好從浴室出來,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濕的,他們吵了一架,不過其實也不算吵架,主要是高小雯她爸針對高小雯這麼一聲不響跑去同學家住還手機關機這個行為,進行了單方麵輸出,高小雯沒怎麼回嘴就進房間把門反鎖了,之後過了大概四十分鐘,她媽一直睡不著還莫名其妙覺得心慌厲害,乾脆過來敲門但是沒人開也沒人出聲,她媽就覺得更心慌了,一再要求下讓她爸起來把鎖砸了,結果一進來發現就這樣”
唐初朝臥室牆邊並不大的單人床上抬了抬下巴,續上最後一句話:“當時就已經沒呼吸了,因為他們之前從市局離開時候我囑咐了一句,說萬一有什麼特殊情況隨時與我聯係,所以她媽回過神來就直接把電話打我這來了。”
略一停頓,唐初又歎了口氣,低聲道:“她媽心慌這個也真的夠神的這就是親生母女之間的心電感應嗎”
“沒感受過,”季凜淡淡接了一句,神情不見絲毫變化,微微挑眉道,“還有什麼發現?”
“現場物件上目前沒發現,沒有遺書日記之類的”唐初繼續道,“剩餘發現就是在屍體上”
說到這裡,唐初又忽然頓了一下,他看向季凜,有兩分欲言又止。
季凜熟知唐初的稟性,他目光落在單人床上早已毫無人氣的單薄身體上,瞬間便了然道:“□□破裂,下-體有撕裂痕跡,是嗎?”
唐初難以啟齒的東西,在季凜這裡就總能被他以一副仿佛做論文分析一般的淡然口吻陳述出來。
“對,”季凜說的完全正確,唐初略微鬆了口氣,做補充道,“撕裂痕跡非常新鮮,另外還有就是全身身體皮膚皮下有明顯出血點,類似過度摩擦導致的。”
撕裂痕跡新鮮說明了發生性-行為的時間非常接近,甚至可能就是在今天。
這句話並不需要唐初明說。
至於皮下出血點
季凜走到了單人床邊,小心避開了地磚上的過量血跡,戴著純白手套的手指輕輕覆上那隻垂在床沿的,滿是乾涸血痕的細瘦手腕,眼眸半闔,好似體味,又像回顧。
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聞冬忽然開口:“過度清潔,比如說洗澡時候過度使用洗澡巾擦拭身體,是會在短期內造成明顯皮下出血點的。”
他一說話,唐初才猛然想起來,這應該是聞冬人生中第一次出現場。
立刻朝聞冬看去,唐初關心道:“小聞先生,你你還好嗎?”
聞冬抬眸看向唐初,有兩分莫名道:“我有什麼不好?我這次又不是受害者親友。”
唐初:“”
無言以對無法反駁。
他算是看出來了,小聞先生和季老師這兩人是真都異於常人,天生一對!
在聞冬開口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季凜就收回手睜開眼睛看了過來,聽到聞冬的回答,季凜唇角略微勾了一下,轉而接上他之前的判斷:“過度清潔的一般前提,要麼是這個人有強迫潔癖一類的心理行為,要麼就是因為某種原因,從心理上認為自己很臟,再結合□□破裂這點來看”
“性-侵!”唐初脫口道,“所以也就是說,很可能高小雯是先遭受了性-侵,因此而自殺的!”
這種情況在過往自殺案例之中確實都是非常常見的。
季凜頷首,收尾道:“目前來看是這樣的。”
隻是這其中還有很多並不明確的疑點——
除去最大的問題——如果確定是性-侵,那麼施害者是誰之外,還有更多噬待解決的,比如說:
施害者是如何選定高小雯並將她帶走的?將她侵害過後又能這樣讓她回家,是否是出於一種有恃無恐的心理?高小雯對父母說謊說到的去同學家,這個同學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施害者隻有一個嗎?受害者隻有一個嗎?
以及,這起案件,和孫濤究竟有沒有關係?
聞冬目光落在單人床上,高小雯的發頂,那裡此時空空如也。
片刻後,他移開視線看向唐初,忽然問:“在現場有沒有發現一個鵝黃色發卡?就是高小雯之前自拍照裡戴著的那個。”
“沒有,”唐初毫不猶豫搖頭道,“目前能做物證的隻有她用來割腕的那把小刀。”
季凜與聞冬對視一眼,忽然從口袋中抽出手機解鎖,點進微信。
傅煙大概是真的睡著了,到現在還沒有回複。
季凜手指懸空在傅煙的對話框上,猶豫是否要擾人清夢地打個語音電話過去。
但還不等他做決定,唐初的手機就猛然振動起來。
唐初急忙摸出來接聽,兩秒鐘後,他神色就驟然變了。
今晚大抵注定是個不眠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唐初掛斷電話,沉聲道:“有群眾報警,說在深灣區那邊發現兩具屍體,一男一女。”
作者有話說:
來了!
小季:老婆太強從不示弱我還怎麼哄老婆!
另:快猜!誰死了!
第44章
淩晨三點一刻, 已是深夜,雅深市深灣區某條不知名山路邊的一處巨大凹坑周圍卻聚滿了人,人影攢動, 探照燈閃爍。
凹坑之中靜靜躺著兩具屍體,一男一女,竟一-絲-不掛,甚至連內衣內褲都沒有。
聞冬和季凜立於凹坑邊緣, 等待正在坑中忙碌的萬法醫以及痕檢警察們給出初步判斷。
不過聞冬暫時隻分出了一半心神等待結果,至於另一半心神,則係於季凜身上——
聞冬覺得這事情也是真的夠神奇的, 要不怎麼有句老話叫做「飯可以胡吃話不能亂說」?先前在高小雯家的時候,被唐初問了句「還好嗎」, 聞冬詫異反問“我有什麼不好?我又不是受害者親友”,誰知這句話一語成讖——
現在坑裡躺著的這兩位, 還就真成了他認得出來的人, 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季凜與兩位受害者比他熟悉多了。
因為受害者並不是彆人, 好巧不巧的,正是他們前不久才在射擊館見過的傅煙和雲星。
聞冬不大清楚季凜和這二位之間尤其是和傅煙之間真正熟悉到什麼程度, 但他還記得季凜評價過傅煙「為人真誠」,想必至少是比較欣賞傅煙這個人的,再往淺了說, 就算原本沒什麼過深交情, 可畢竟他們是熟人, 還是數小時前才見過麵的熟人, 誰知短短數小時後再見, 就成了永久的陰陽兩隔, 乍然麵對這樣的情況,大概很難有人無動於衷的。
因此聞冬另一半的心神都在關注季凜的情緒,且在認真思考要如何安慰一下他比較合適。
然而季凜看起來,至少從表麵上看起來,好像是真的無動於衷…
他神情淡然如往常,連眉心都是完全舒展的,甚至感知到了聞冬的注視,還偏過頭來略微朝聞冬勾了下唇,溫聲問:“小聞先生,你是有什麼推測嗎?”
聞冬下意識蹙了下眉,一時之間,他竟很難判斷季凜究竟是掩飾太好,還是真的…擁有一顆金剛石心臟。
非常莫名地,聞冬忽然想起了之前沈溪的案子塵埃落定之後,他站在市局走廊的窗邊抽煙,季凜問他有沒有後悔過當初拒絕沈溪的追求,他反問季凜如果是他會不會後悔,當時季凜是怎麼答的?
聞冬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季凜微微挑眉,隨後緩聲說:“我不一樣,我不是很能感知到後悔這種情緒。”
當時季凜將話題拋回來拋得太快,讓聞冬沒有來及去細想這句話的含義,可現在聞冬望著季凜與往常毫無不同的神情,心中隱隱升騰起一個堪稱不可思議的猜測。
“季老師,聞先生,”但不待聞冬再深思,萬法醫就忽然從坑裡上來走到了兩人麵前,將聞冬拋錨的思緒瞬間拽回,他語氣乾練直入正題道,“目前情況大致是這樣的,男性屍體全身皮膚呈紫紺色,屍斑褐色,胸前刀傷初步判定無生活反應,因此初步推斷死因是中毒,中毒物質有可能是亞硝酸鹽一類的;女性屍體麵部青紫腫脹球結膜下嚴重出血,頸部有明顯勒痕,有表皮剝落及皮下出血且邊緣不整,右側乳-房缺失,可見明顯切割痕跡,初步判定無生活反應,除此之外無其餘表麵傷口,下-體有明顯撕裂痕跡,初步推斷死因是被勒之後窒息。”
聞冬微微挑了下眉,輕聲道:“這麼看來,作案手法差異還是蠻大的。”
一個是投毒,另一個則是勒死。
季凜偏頭看過來,淡淡點了下頭表示肯定。
不等二人再說話,痕檢警察也從坑中上來了,他站在萬法醫身旁一邊摘手套一邊彙報道:“凹坑內沒有發現腳印,魯米諾無反應,無掙紮痕跡,無繩索之類可以被認作作案工具的,再結合這裡的周邊環境來看,我個人認為這裡不是第一現場,而是拋屍地點的可能性更大。”
正常情況下,人被勒住脖頸絕對是會本能掙紮的,因此會留下非常明顯的掙紮痕跡,除非這個人被勒住的時候已經是徹底的昏迷狀態,但這一般不符合采取這種方法作案的犯罪者心理特征,且需要進一步做詳細的屍檢才可以得出明確結論。
至於投毒,就更不應當是在這種荒郊野嶺的環境中進行的了。
因此綜合來看,目前更傾向於是謀殺後拋屍到了這裡。
同一時間,不遠處馬路邊唐初正叼著根煙,半眯眼打量麵前兩個二十出頭,沒骨頭似的靠在炫酷跑車邊的小青年——也正是發現屍體的報案人。
深灣區是雅深市最偏遠的一個區,近乎與雅深周邊的鄉村連接,而他們現在所處的這片區域則是深灣區中最偏遠的一片區域,靠近大山,放眼望去除了兩幢爛尾樓基本看不到其餘建築,因此平時向來人跡罕至,不要說深夜了,就連白天大概都很難見到人影。
“說說看,”唐初抬了抬下巴,閒聊般問,“你倆怎麼想的?這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家睡覺不在市區哪個紙醉金迷的好地方泡妞,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乾什麼?”
其中一個黃毛小青年抬眼看唐初,語氣斟酌道:“那什麼警官,我說實話了你把我抓走關起來怎麼辦?”
唐初還沒說話,一旁的紅毛小青年就拍了拍黃毛的肩膀,豪氣道:“跟警官實話實說,真被關起來了我也能撈你出來!”
唐初被氣笑了,他偏開頭去噴了口煙,音量提高兩分:“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說我說我說,”黃毛小青年抬手拍了拍自己跑車的車頂,忙一迭聲道,“哎警官你看一看我這車,改裝過的!市區根本跑不開好嗎?我們就是特意到這飆車來了!你問我為什麼大晚上來?哎呦警官,我們當代年輕人都是這樣的,淩晨十二點過,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我們可沒乾什麼偷雞摸狗違法亂紀的事,就簡簡單單飆了個車!”
唐初看了看旁邊的炫酷跑車,再看一看兩個小青年那副中二模樣,瞪眼唬了兩句:“遵守交通規則人人有責知不知道!飆車把自己小命飆進去的還少嗎!”
眼見兩人點頭哈腰應下,唐初忽然眉眼下壓,話鋒一轉道:“那飆車就飆車,車在路上跑,你們怎麼想起來跑那邊深坑去了?”
“人有三急呐警官!”紅毛小青年並沒有被問住,反而翻了個白眼,滿臉無語道,“我特麼還嫌晦氣叻,撒個尿看見倆死人!”
這解釋合情合理,兩人語氣態度也都很自然,唐初沒覺出異常,終於大手一揮道:“行了,彆飆車了可以回家了,你們聯係方式我這有了,萬一後續有什麼特殊情況,可能還會再聯係你們配合。”
兩個小青年草草點頭應下,動作飛快鑽進了車裡,改裝過的炫酷跑車引擎聲轟響著揚長而去,噴了唐副支隊一臉車尾氣。
唐初失語兩秒鐘,從嘴邊摘下燃到底的煙頭,他找了一圈沒找到垃圾桶,隻好把煙頭丟在了原本就滿地垃圾的地麵上,抬腳碾滅了。
大步走回了不遠處的凹坑邊,唐初伸手搭了下季凜的肩膀,覷著季凜神色小心問道:“季老師,你…還好嗎?”
唐初也真是沒想到,這受害者竟然能跟季凜扯上些許關係。
“我沒事,”季凜側頭看向唐初,簡潔應了一句,就語氣如常問道,“問出什麼情況了嗎?”
確實沒從季凜的麵部表情中看出任何悲傷亦或低迷,唐初一時之間不知是該覺得奇怪還是放心,半晌,他索性不去糾結這個,配合切換話題道:“沒什麼情況,應該確實就是運氣太爛正好就碰上死人了,他們兩個都說從他們到這地方開始到剛剛就沒看到一個人影,也沒車過來過。”
見季凜和聞冬點了頭,唐初又問他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季凜簡練把之前萬法醫和痕檢警察的初步判斷給唐初複述了一遍,隨後開始自己的分析,條理分明道:“先從作案手法上來看,投毒和勒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手法,投毒中的情感成分含量極低,一般來說采取投毒這種方法謀殺的犯罪者並不追求欣賞受害者的死亡慘狀,相比而言他們隻是更為清晰明確想要達成「殺死」這一個目的;而反觀勒死,這個手法中的情感成分含量就非常高了…”
說到這裡,季凜略微停頓,修長手指忽然覆上了聞冬的頸側,指腹輕輕按壓在聞冬一下下規律搏動的動脈上,微微闔眸緩聲道:“采取勒死這種手段,絕大數情況下,犯罪者都非常享受殺死對方的過程本身,想象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手下全力掙紮卻無果,掙紮的力度會越來越小最終直至徹底停止,這個過程中,犯罪者可以清晰感覺到何為生命的流逝,這種對其餘生命的主宰感,輕易能夠讓犯罪者為之著迷,甚至上癮。”
唐初每次聽季凜剖析犯罪分子,尤其是殺人犯殺人時候的種種心理都莫名感到毛骨悚然,尤其是現在,季凜一邊以溫和沉靜的語調講出這樣變態的話語,另一邊的手指竟然還一直在聞冬纖細頸側不斷摩挲…
那畫麵真是詭異極了。
可偏偏當事人聞冬神情自若,絲毫沒覺得害怕不說,甚至唐初懷疑自己大概是眼睛聾了,不然為什麼從聞冬的眼神中看出了兩分好似享受的情緒?!
“我聽懂了…”半晌,唐初咽了口唾沫,好似懇求般道,“那什麼…季老師,你先把手放下來說話行嗎?”
季凜手指一頓,他倏然睜開眼睛,將手了收了回去,轉而垂眸看向聞冬,語氣染上兩分歉然:“抱歉,嚇到你了嗎?”
聞冬眨了眨眼,濃密睫毛隨之顫了顫,他唇角緩緩勾了起來,語氣輕柔仿若蠱惑人的海妖:“如果需要的話,我不介意你直接用鎖鏈纏上來試一試。”
唐初:“……”
救命!是不是天才都是像季凜和聞冬這樣,總會在某一方麵顯得很異於常人?!
唐初失神間,季凜忽然靠近聞冬,貼在他耳邊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說了四個字:“怕弄壞你。”
話音落,不等聞冬有所反應,季凜就抽身站直,語氣自若接上之前的正題:“所以兩相對比,作案手法上的差異確實很大,但因為受害者性彆不同,所以暫時不能明確判斷這種作案手法的巨大差異根源是什麼,另外需要關注的是女性屍體右側乳-房被切割這一明顯的犯罪標記,小聞先生對此有什麼看法?”
聞冬瞬間回神,他猶豫一瞬,組織了一下語言,淡聲開口道:“我還是比較擅長從美術角度去考慮,其實美術生中很大的一部分包括我自己,在我創作出了一個我個人很滿意的作品,尤其是這個作品中還含有我非常喜歡的元素,但這個作品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比如說參賽之類的要上交的時候,我其實是會把這幅作品至少是這裡麵我喜歡的元素複刻下來的,作為一種紀念和收藏。”
“所以也就是說,”唐初隱約覺得自己聽懂了,他直白問道,“你認為凶手切割乳-房的行為是為了紀念和收藏?”
聞冬點了點頭,又補上一句:“隻是我的個人理解。”
“這確實是很大的一種可能性,”季凜接過話頭道,“根據真實案例記載,確實有不少凶手會做出這種行為,他們將受害者身體的某個部位切割下來帶回去珍藏,就像打了勝仗珍藏戰利品那樣,不過…”
略一停頓,季凜轉口道:“不過同時這也可能代表一種憎惡或者劃出界限,因為乳-房對於女性的含義明顯大於男性,所以乳-房既象征了女性本身,也可以象征母親這樣的角色,具體出於什麼樣的心理還需要後續更多信息來支撐。”
唐初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又急忙問:“還有嗎?還分析出什麼了嗎?”
“還有就是如果按照目前推斷,這裡是拋屍地點的話,”季凜條理分明道,“那麼,謀殺之後將死者全身衣物褪去再拋屍到這種荒郊野嶺,從犯罪心理層麵來看,這可以說是一種極其具有蔑視與羞辱意義的犯罪行為,畢竟我們民族的傳統文化之中習慣讓人死後也依然保持基本的體麵,而剝奪衣物以及拋屍荒野的這種方式完全與傳統習慣相悖,它非常類似古代將屍體丟上所謂的亂葬崗,想一想看,一般在古代什麼情況的人才會在死後被這樣對待?”
說到最後,季凜的語氣中又帶上了他慣有的循循善誘。
“地位低賤不受重視!”唐初立刻反應過來,大聲道,“或者是犯了大錯的!”
但話音一頓,唐初眉毛又皺起來,他疑惑道:“照你之前說的,傅家算得上上層圈子中的佼佼者之一了,那肯定不符合地位低賤不受重視,所以,難道是後者…犯了大錯?”
“不能完全這麼理解,”季凜沉聲道,“這個地位低賤不一定是完全客觀的,如果犯罪者出於某種理由主觀認為死者是低賤的,那麼他同樣可能會做出這樣的犯罪行為。”
“哦我懂了,”唐初悟道,“說白了就是我覺得你低賤你就是低賤了,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這話很白卻在理,季凜點了下頭,收尾道:“目前來看能分析出的基本就是以上,不確定的部分還非常多,相對比較明確的隻有——凶手明確想要置傅煙於死地,但對雲星的感情則複雜得多,對了,還有剛剛說到的下-體撕裂痕跡明顯…”
“這個我知道,”唐初接話道,“一般正常情況很少會這樣,所以雲煙在死前可能先遭遇了…性-侵。”
季凜「嗯」了一聲表示讚同。
“行,”唐初歎了口氣,他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揮手道,“辛苦季老師和小聞先生跟著熬了,今晚暫時先這樣,我們這邊繼續排查,你倆先回家休息一下?有什麼消息我隨時再聯係你們。”
唐初和季凜雖然是搭檔,但其實他們的工作內容差彆很大,季凜負責從種種犯罪痕跡中極力探尋犯罪者的心理,力求對犯罪者做出最為全麵細致的犯罪側寫,但實際之中卻是需要靠完整證據鏈才能定罪的,因此目前需要排查的還有很多,除去現場勘查外,還需要調取監控,調取傅煙車裡的行車記錄儀,以及摸排傅煙和雲星的周圍人際關係等等。
都是很冗雜枯燥的工作,就暫時沒必要讓季凜和聞冬一直跟著熬了。
知道自己在場也暫時幫不上什麼忙,聞冬乾脆點頭道:“好,唐副隊辛苦了。”
季凜也朝唐初道了聲「辛苦」,正要和聞冬一同離開,萬法醫就匆匆趕了過來,麵色凝重道:“之前坑裡環境太黑我沒有注意,剛把屍體搬上車才看見,男女兩具屍體分彆在左右兩個腳踝處都有個小紋身。”
心臟倏然重重一跳,像是預感到了什麼一般,聞冬認真注視著萬法醫,等待他的下文。
果然,下一秒,就聽萬法醫語氣更沉重了兩分,他壓低聲音道:“紋的是麵具,跟之前沈溪那個案子裡的麵具圖案,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說:
久等這章劇情寫得很卡,還怕有bug修了很久…
「標注」對屍體判斷那部分有參考資料,“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不是原創
可以繼續猜猜了!大膽說出你們的推測!!
忘記祝大家端午安康,記得吃粽子嗷!
——
感謝投雷和營養液!
鞠躬,愛你們。
另外說個其他的話題,我開了個新預收,風格和這篇不一樣,是正統蘇爽感情流小甜餅,計劃是這個月下旬開,會先存稿,雙開,不影響這篇的更新,就是想!換個腦子調劑一下心情文案我放下邊了,感興趣的小可愛可以點專欄戳一下預收,感謝!
《被拒婚嬌O和模範影帝A上戀綜了》
☆天然釣係乖軟甜豆嬌嬌美人O X 寵妻max步步為營斯文敗類影帝A【信息素-紫葡萄 X 白蘭地】
身嬌體軟人美聲甜的Omega溫渺渺被拒婚了。
對方是新晉流量小生,O妻粉眾多。
而溫渺渺隻是個憑臉稀裡糊塗簽了家不入流娛樂公司,一百八十線查無此人的小糊咖。
流量Alpha給出拒婚理由:對不起,我需要一個事業上能與我匹配,而不是隻會蹭我熱度的伴侶。
然而被拒婚後的第二天,溫渺渺就被安排參加一檔旅行戀愛綜藝,配給他的CP竟然是頂級Alpha,號稱0花邊新聞,從不近O色的模範影帝席暮煙。
席暮煙曾在采訪中被問及“如果有一天會上戀綜,希望Omega-CP是個什麼樣的人?”
眉眼深邃唇角微勾的頂級Alpha毫不猶豫拋出八個字:“AO平等,獨立自主。”
言外之意——管好自己,不要給我添麻煩。
綜藝裡,溫渺渺謹遵席大影帝「八字箴言」,可誰知——
膝蓋不小心摔破了,溫渺渺疼得晶瑩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卻還是忍痛給自己消毒,下一秒,一隻骨骼分明的大手探過來接過酒精棉球,動作溫柔又珍重,手的主人嗓音含笑:“小哭包,疼了咬我。”
爬山太累走不動了,溫渺渺兩條白皙長腿都在打顫,卻還是緊緊抿著粉嫩唇瓣堅持,下一秒,高大英俊的Alpha貼在他耳邊低笑:“叫聲哥哥,我背你。”——如願欣賞溫渺渺耳尖燒紅,Alpha滿眼愉悅在他麵前蹲下。
甚至發情期到了,葡萄香氣溢滿房間,溫渺渺漂亮眼眸迷離,白皙臉頰染上緋紅,卻還是抖著手要給自己注射抑製劑,下一秒,鏡頭驟然一黑,高大身影籠罩下來,溫渺渺後頸被叼住,Alpha沉啞嗓音中含著難以克製的壓迫感:“渺渺,你是不喜歡我的信息素味道,還是覺得我不行?”
溫渺渺:“?”不是不能添麻煩嗎QAQ!
粉絲們:我們模範席哥是被魂穿了嗎!!
——
開始的粉絲們:糊咖不要蹭我們哥哥熱度!
後來的粉絲們:嗚嗚老婆好乖好軟又甜又嬌,席影帝行不行,不行讓我來!
溫渺渺一炮而紅,之前拒婚的流量Alpha又找上了門:“渺渺,我覺得你與我從外表到信息素到事業都非常相配,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溫渺渺身穿一件寬大襯衣,兩條白皙長腿展露無遺,裹挾滿身白蘭地的濃烈氣味,還未說話就被身後Alpha牢牢圈入懷裡藏了起來。
“明天是我和渺渺的婚禮,”席暮煙居高臨下睨了對方一眼,冷聲道,“請你務必行程排滿,千萬不要出現礙我們渺渺的眼。”
【溫渺渺曾愛上一顆遙遠星辰,原以為永遠可望不可及,卻不知星辰本就為他而亮】
第45章
萬法醫話音落下, 聞冬瞳孔驟然一縮。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近乎跌撞走到安置屍體的車邊的,隻是當視線落在那兩具屍體的腳踝處,準確來說, 是落在腳踝處的麵具紋身上,聞冬垂在身側的手指就倏然攥緊了,指甲都深深陷入了掌心,可他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反而兀自掉落進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塵封記憶在這一刻悄然揭開麵紗——
眼前晃蕩一張張戴著麵具的詭譎的臉,耳邊徘徊一聲聲混亂的嘶吼與喊叫,鼻尖充斥無數種交融的惡臭氣味…
聞冬有且隻有一個想法——就是逃跑, 遠離,跑得越遠越好, 再也再也不要回來了。
可事實卻好似並不能遂他所願——
身上帽衫的帽子被人從後麵拽住,聞冬本能回頭, 就對上了一張詭異小醜的臉, 還有在聞冬眼前放大到極致,甚至將他眸底都映紅的, 獨屬於詭異小醜的猩紅色披風。
“我的孩子,”那人的嗓音沙啞如粗糲的砂紙, 聽起來可怖極了,“這樣美味的食物,你難道不想嘗一嘗嗎?為什麼不為了這美好而戰鬥, 反而隻想要逃跑?!”
聞冬唇瓣緊抿, 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當然, 這不是因為他害怕, 而是因為離得近了, 這個男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惡臭味道實在過於明顯, 明顯到聞冬覺得隻要自己一張口,就絕對會控製不住嘔吐出來。
可顯然,男人並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他。
男人原本拽著聞冬帽子的手緩緩移動,最後落在了聞冬的脖頸兩側,之後,還不等聞冬反應過來,就被男人以這個姿勢單手握著脖子提了起來!
兩人力量上的絕對懸殊,讓聞冬根本沒有掙紮的餘地,脖頸被緊緊捏住,呼吸不暢,身體的本能讓他想要張開嘴輔助呼吸,可毫不意外地,他的嘴一張開,就直接嘔吐了出來。
但其實也沒有什麼實質的東西,因為聞冬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進食過了,因此他嘔在男人詭異小醜麵具上的,隻有從胃裡不斷上湧的酸水。
下一秒,男人勃然大怒,聞冬隻感覺到自己頸後被重重一擊,他完全無力抵抗,就這樣立刻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聞冬發現自己回到了平時睡覺的小床上,可現在卻不同以往,現在,他上身赤-裸,四肢都被分彆束縛在了床的四個角上,床邊還坐著一個戴醜陋麵具的男人,但聞冬知道,這並不是之前那個戴詭異小醜麵具,披猩紅披風的男人了。
男人手裡握著一把那時的聞冬並不知是什麼的紋身槍,他發現聞冬醒了,卻也並不開口同聞冬說一個字,就好像聞冬在他眼裡是醒是睡,是活是死都毫無區彆,他隻負責做他自己的——
槍尖直抵聞冬的心口,力道近乎粗暴地一下下在聞冬心口留下刺青。
說真的,很痛,胸口位置本就痛覺神經敏感,加之聞冬太瘦,隻有薄薄一層皮肉覆蓋,因此那近乎就是刺在了他的胸骨上,是真的很痛。
留下的刺青,是一個麵具圖案,和那個披著猩紅色披風的人戴著的詭異小醜麵具一模一樣。
“聞冬,”季凜的溫沉嗓音隱約響在耳畔,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好似相距甚遠,“聞冬,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我知道你一定早都洗掉了,早都不存在了,是不是?”
……
聞冬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溺水之人,頭過分昏沉,鼓膜像是被水填滿,聽到的聲音朦朧異常,又要經曆漫長的過程才能夠到達大腦。
因此過了不知多久,聞冬才驟然關注到季凜其中一個詞眼——洗掉。
他在這個瞬間清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近乎是被季凜半抱在懷裡的,背抵在季凜胸膛,兩隻手都被季凜虛虛握著。
安置屍體的車早已開走,周圍也沒有了其他人,隻有不遠處的唐初以及其他警察們還在來回走動,繼續勘察。
聞冬下意識掙動了一下,離開了季凜的懷抱,轉而與他相對而站,中間相隔半米遠。
抬眸直直望向季凜,聞冬罕見拋棄了一切談話技巧,薄唇微啟,開門見山單刀直入拋出三個字:“你是誰?”
季凜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可他並沒有表露出對這個問題的過度驚訝,反而勾了勾唇,沉聲答道:“我?我是…是為了一個人做好人的變態。”
這個回答出乎了聞冬的預料,但聞冬驚愕之餘,心頭又莫名湧起了不可名狀的熟悉感。
做好人…
他眉心下意識蹙了蹙,可還不等他繼續在回憶深處挖掘出或許能夠與之對應的畫麵,就聽季凜又開了口,叫他的時候又恢複了往常的稱呼:“小聞先生。”
聞冬倏然回神,他再次抬眸看向季凜,卻發現季凜的目光從他臉上緩緩下移,最後定格在了,他的心口位置。
聞冬驀然驚了一下。
他下意識也低頭去看,這才注意到自己胸口位置的衣服布料皺得厲害,很顯然,他剛剛陷入仿若夢魘一般的記憶中時,手指一定緊緊攥住了胸口位置的布料。
“小聞先生,”季凜又這樣叫了一聲,他忽然又移開目光,緊緊攫住了聞冬的眼睛,壓低嗓音一字一頓問,“那麼,你又是誰?”
聞冬垂在身側的手指下意識又攥了一下,但這次隻是極短暫的一瞬,下一秒,他就坦然與季凜對視,目光不閃不避,語氣堅定道:“我是聞冬。”
略頓一瞬,聞冬忽然輕闔了下眸,語氣變得更為堅定,很難說究竟是在回答季凜,還是在告誡自己,他又認真重複了一遍:“對,我是聞冬。”
他話音落下,季凜沒來及再開口,唐初就大步走到了兩人身邊。
“小聞先生,”唐初小心覷著聞冬蒼白的臉色與唇色,關心道,“你沒事了?”
聞冬點了點頭,歉然道:“沒事了,抱歉,驚到你們了。”
唐初擺了擺手,又忍不住問道:“小聞先生你這情況…”
“他反射弧長,”可不等唐初把話問完,季凜就輕飄飄打斷了他,語氣淡然道,“就是看到屍體的本能反應。”
唐初愣了愣。
看到屍體的本能反應會嘔吐唐初當然非常能理解,可聞冬怎麼看怎麼不像反射弧長的人好嗎!
話又說回來,聞冬這反應,真的是針對屍體嗎…?
唐初又忽然想起了聞冬上一次有這樣劇烈的反應,還是在…
是在看到了陸夢婷口袋中掉出來的那個麵具掛墜的時候。
而這一次,則是看到了屍體上的麵具紋身。
唐初隱隱覺得,聞冬這樣的反應,與其說是看到屍體的本能反應,不如說是看到麵具的本能反應…
很像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可聞冬明明是聞家小少爺,一看就是綾羅綢緞堆中精養出來的,又怎麼會對麵具這樣一個令人提之變色的犯罪組織PTSD?
“唐副隊,”季凜的溫和嗓音忽然將唐初從百般疑惑中拽了出來,“有什麼新發現嗎?”
唐初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了,他語速飛快道:“啊對,發現了兩組腳印,一組鞋碼大約在40-41間,另一組鞋碼大約在42-43間,從馬路邊一直順延到凹坑邊緣,初步判斷腳印比正常走路留下的腳印要深,且兩組腳印深度基本一致,受力比較均勻,目前沒發現任何拖拽痕跡,這麼來看,拋屍的可能性確實是很大的,而且拋屍的人應該是兩個,他們抬著屍體走的,所以受力均勻且不留下拖拽痕跡。”
見聞冬和季凜都點了頭,唐初眉頭皺了皺,又繼續道:“隻是現在我們還不能確定,這兩個人都是凶手,還是說其中一個是凶手,另一個隻參與幫助了拋屍…”
“還有一種可能,”季凜忽然沉聲道,“這兩個都不是凶手。”
唐初一愣,下意識重複一遍:“都不是?”
“唐副隊,”季凜嗓音中又染上了兩分他慣有的循循善誘,“想一想沈溪的案子,凶手隻有韓安和韓揚,可真正參與其中的,難道隻有他們兩個嗎?”
是了,他們都很清楚,在沈溪的案子之中,除了韓安和韓揚,還牽扯出了至少三組與麵具相關的不同分工。
而現在,傅煙和雲星的這起案子中,竟又出現了麵具的身影。
一切水落石出前,誰又知道麵具究竟參與了多少,又參與了具體哪些步驟?
“有道理,”唐初歎了口氣,轉口道,“對了,關於那個…呃,那個…”
話說一半,唐初又欲言又止看向聞冬,小心觀察他的神情。
“麵具紋身。”猜到了唐初想說的是什麼,聞冬神情自若接上話頭。
“對對對,”看聞冬沒再有什麼異常反應,唐初放下心來,繼續道,“季老師,小聞先生,關於這個麵具紋身,你們目前有什麼想法嗎?”
季凜這次竟罕見直白,他直截了當道:“它是曾經的麵具組織慣常使用的手段之一,用以…”
說到這裡,季凜卻不知為何停頓了一下,偏頭看了聞冬一眼。
聞冬沒有回看季凜,他神情不變,自然接上了季凜的後話,語氣冷淡道:“用以懲戒。”
一時之間,唐初顧不上細想季凜和聞冬究竟為什麼能對當年的麵具組織熟悉到這個程度,他瞪大了眼睛,驚訝道:“又是懲戒?!”
沈溪的死,也正是出於「懲戒」的由頭。
隻是那所謂的懲戒加之於無辜的沈溪,實在是太過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