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停頓,她眼神略微飄遠,像在回憶,再次認真重複道:“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從不拖欠給我的工資,甚至每個月還會多給那個叫什麼補貼,我…我說不來,總歸就是隻多不少;好像從來不把我當下人,跟我講話很有禮貌很客氣,總是阿姨長阿姨短的,逢年過節還會給我送東西…我乾這行這麼多年了,沒遇上過小傅這麼好的雇主,真的好,可惜…哎,可惜了。”
說到最後,陳秋花重重歎了聲氣。
聞冬今天的特殊能力出現的時機極其巧合,陳秋花歎息未止,聞冬鼻尖就忽然多出了一股自審訊室飄出的氣味——帶著微鹹的苦味。
確實就像陳秋花表露出的一樣,她很惋惜傅煙的死。
聞冬側頭看向季凜,季凜也回眸看過來,對視一瞬,季凜沒有說話,而是上前一步打開了問詢室的門,站在一旁請聞冬先進。
見二人進來,小警察站起身同兩人打了招呼,便把記錄本留在桌上,自己出去並關好了門。
聞冬和季凜剛剛落座,卻見陳秋花並沒有看他們,反而頭朝玻璃外偏著,瞪大了眼睛。
這不需要聞冬去分辨她此時的味道,她臉上的驚訝神情完全不加掩飾。
順著她的視線,聞冬和季凜也偏頭朝外看去,正巧看到了被兩名警察押出來的殷輝。
季凜眉梢微挑,不動聲色問:“陳女士,你在看什麼?”
不知是確實太驚訝了,還是鮮少聽人這樣稱呼她,季凜又叫了兩遍,陳秋花才驀然回過神來,將頭扭了回來。
像是才發覺對麵的警察換了人,陳秋花明顯又是一愣,頓時顯得更局促了。
她兩隻手在桌下交握在一起,半晌才出聲回答:“在看…看外麵那個穿西裝的男的。”
季凜瞳孔微縮,繼續溫聲問:“你認識他?”
陳秋花垂下眸子,搖了搖頭,解釋道:“我我隻是驚訝,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壞人。”
這指的自然是殷輝,從表麵來看,殷輝確實很西裝革履溫文爾雅,和普通大眾想象中的「壞人」模樣天差地彆。
充斥在聞冬鼻尖的氣味沒有什麼特殊變化,陳秋花這句解釋聽起來也合情合理,畢竟對於陳秋花這樣的人而言,大概確實很少有機會接觸到殷輝這種類型的罪犯,她一時驚訝也很正常。
聞冬抬手捏了捏眉心,聽季凜淡聲笑了一聲,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口吻:“很正常,衣冠禽獸,說的不正是這樣的人嗎?”
聞冬霍然側頭看向季凜,思緒忍不住發散一瞬——
從某個特定角度來看,季凜這樣的,是不是也能稱之為衣冠禽獸?
隻不過,季凜的「禽獸」並不會真的危害他人,而是隻針對特定的對象
並且,季凜「禽獸」得坦蕩蕩。
聽了季凜的話,陳秋花明顯一怔,她忽然抬起頭來,盯著季凜看了兩秒鐘,隨即有兩分神經質般小聲喃喃道:“衣冠禽獸,對就是衣冠禽獸,這詞用得真好。”
聞冬被陳秋花的低語聲喚回了神,她直覺般覺得陳秋花這副模樣不太正常,可鼻尖氣息卻依然沒有太明顯的變化。
眉心微蹙,不過不等聞冬再深想,就聽季凜忽然切話題,問了個好似毫不相關的問題:“陳女士,冒昧問下你有子女嗎?”
大概是沒想到會忽然被問到這個,陳秋花愣了愣,才點頭呐呐道:“有有的,我有一個丫頭。”
說來奇怪,在陳秋花這句話話音落下的瞬間,充斥於聞冬鼻尖的味道陡然起了變化,苦澀味道變得極其濃重,好似極其濃鬱難以消化的悲傷。
聞冬抬眸看過去,緊緊攫住陳秋花的眼睛,忽然問:“陳阿姨,您同您女兒,關係好嗎?”
作者有話說:
季.衣冠禽獸.凜逐漸脫掉人皮露出獸爪
第56章
大概是這個問題再次出乎了陳秋花的意料, 她略顯渾濁的雙眼緩緩從季凜臉上移過來,盯住聞冬。
有那麼一個刹那,聞冬隱約從陳秋花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絲近乎能夠稱之為侵略性的警惕意味, 同她整個人所表露出的低眉順目極不相符。
但確實隻是一個刹那,不等聞冬再仔細分辨,陳秋花就垂下眸子,兩隻手交握在一起輕輕摩挲著, 她輕聲道:“好,當然好了,警官你…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聞冬餘光感覺到季凜也偏過了頭正看向他, 如果沒有感覺錯,季凜的眸光中大抵是含著兩分興味的, 像是也在等他一個回答。
聞冬沒有側頭看季凜,也沒有同陳秋花解釋說自己並不是警察, 隻是斟酌了一下措辭, 回答道:“因為…因為我覺得您提起您女兒時候,好像並不是很開心。”
大概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陳秋花臉上劃過一瞬怔忡,半晌, 她停下了兩手摩挲的動作,一隻手抬起捋了捋鬢間發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慢聲說:“是不開心, 不過不是因為關係不好, 而是因為她不在雅深, 我們很久沒見了, 我很想她, 太想她了…”
說到最後,陳秋花的尾音中已染上了兩分哽咽。
縈繞在聞冬鼻尖的苦澀味道愈發濃鬱幾近巔峰,又多出了另一種淡淡的甜與苦澀交織的味道——甜蜜的痛苦,名為想念。
聞冬抿了抿唇,聽季凜溫聲問:“不在雅深,那她在哪裡?”
陳秋花抬手揩了揩眼角,報出一個地名。
這個地方聞冬沒有去過,但卻聽過——剛剛才聽過,就是陳秋花的家鄉,離雅深倒也不算太遠。
“我…我離婚很久了一直一個人,乾保姆這一行的,休息時間又太少了,”陳秋花又多說了兩句,十分悵然,“實在沒什麼時間管她,就讓她在老家念書了,好歹家裡親戚還能有個照應。”
陳秋花說的這種情況在進城務工人員中確實非常常見,季凜點了點頭,又順著問道:“冒昧問下陳女士,你的女兒今年多大了?”
“16…”陳秋花下意識答,答完,她又忽然搖了搖頭,修正道,“不對,今年…今年該17了。”
大抵是自高小雯事件之後,聞冬就對「16」這個年齡格外敏感,因此聽到的瞬間,眉心就不自覺一蹙。
但他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出陳秋花的回答中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想問的問題都暫時問完了,季凜禮貌做了收束,在陳秋花站起身離開前,季凜卻又忽然叫住她,不經意般問:“陳女士,能給我看一下你女兒的照片嗎?”
陳秋花身形一頓,她仰頭看向季凜,在刹那之間,聞冬再次從她望向季凜的眼神中感覺到了同先前一樣的過度警惕性。
不過轉瞬即逝,下一秒鐘,陳秋花就點了點頭,轉而從口袋中摸出手機解鎖打開相冊,第一張就是一個女孩的照片,陳秋花將大圖點開,遞到季凜眼前。
大抵是敏銳察覺出了女人並不想把手機給他,季凜並沒有伸手,隻是就著這個姿勢低頭看了一眼。
屏幕中是一個女孩的半身照,背景像是一家咖啡店,女孩穿一件簡單的白色長袖襯衣,衣領上還有一朵小雛菊刺繡,襯得女孩清秀而乾淨,不算很漂亮,卻彆有一番青澀的秀美。
季凜盯著照片中的女孩身影看了兩秒鐘,禮貌誇讚道:“同陳女士長得很像。”
大概是沒有從季凜口中聽到對女孩外貌的任何評價,陳秋花神情鬆了兩分,甚至露出了進市局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雖然極其淺淡。
片刻後,她將手機收回去,同季凜說了句「我也覺得」,推開門走出了問詢室。
阮甜趕來將她送去樓下,目送兩人背影消失在電梯間,季凜才終於收回目光,轉而垂眸看向聞冬。
“我的小畫家,”片刻後,季凜薄唇微動,狀似無意卻又意味深長般道,“你對他人情緒的敏感度確實時常讓我驚歎。”
聞冬抬眸盯著季凜看了兩秒鐘,輕嗅鼻尖濃鬱的草木氣息,半晌,他並沒有否認,而是語氣沉靜道:“也有例外,比如對季先生。”
我能輕易感知所有人的情緒,可我毫無興趣;我隻對你的情緒有興趣,卻又感知不到。
後麵的話,聞冬自然沒有說出口,他隻是微闔了下眸,壓下舌尖突兀翻騰起的兩分莫名澀意。
大抵是沒想到聞冬會這樣說,季凜眉梢微挑,極其罕見沒有立刻接話。
而唐初也沒再給他接話的機會,唐初大步走來,急聲問:“季老師,小聞先生,怎麼樣,問出什麼了嗎?”
聞冬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偏頭看季凜。
可季凜卻好似故意般把「話語權」拋回來,好整以暇般問:“小聞先生怎麼看?”
聞冬睨了季凜一眼,隻好斟酌道:“我暫時沒覺出有沒有嫌疑,但感覺她可能有所隱瞞,隱瞞的方向或許和她女兒有關。”
“我也這樣認為,”季凜終於接話,慢條斯理道,“我剛剛看了她女兒的一張照片,從照片中女孩年齡來看應該是近兩年拍的,不過,女孩穿了一件長袖襯衣,身後椅背上還搭著一件外套,應該是春秋季節拍的照,拍照的地點應該是一家咖啡店,裝潢還不錯。”
反應過來什麼,聞冬眉梢挑了起來。
按照陳秋花說的,她女兒在老家念書,她的老家很顯然是偏農村的地方,不大可能有這種能被季凜評價「裝潢不錯」的咖啡店,那麼這張照片應該是在雅深拍的,女孩放寒暑假時候過來找媽媽倒是有可能,可她又偏偏穿了春秋季的衣服
很矛盾。
唐初不知前情,聽得雲裡霧裡,莫名其妙道:“所以?這照片怎麼了嗎?”
可季凜卻無意仔細解釋,隻是簡短道:“重點查一查陳秋花女兒的背景資料。”
唐初應下來,見季凜轉身要往電梯間走,急忙問他:“哎季老師你去哪兒?”
季凜晃了晃手指,簡略答:“去摸個底。”
話落,他又忽然側身問聞冬:“小聞先生,晴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去嗎?”
敏銳注意到了「生物科技」四個字,聞冬瞳孔微縮,不動聲色問:“為什麼要去這裡?是有什麼發現嗎?”
季凜將先前唐初轉述給他的,關於趙舟在傅煙醒酒湯中加了奇怪藥物的那部分又簡潔給聞冬複述了一遍,末了沉聲問:“小聞先生,你聽說過這種藥物嗎?”
絕大多數普通人,聽到這樣一種一包加在食物中就能讓人變智力障礙的藥物,肯定都會像唐初最開始那樣,就覺得純屬扯淡,估計還得有人開口嘲諷兩句。
可聞冬沒有,他沒覺得驚訝,沒覺得扯淡,更沒想嘲諷。
準確來說,聞冬麵上神情毫無變化,平靜到了近乎怪異。
在短暫的靜默後,聞冬手指微動,好似不由自主般緩緩抬起,像鎖骨處靠近。
但是,在手指將將要觸碰到鎖骨處那顆掩於單薄絲綢布料下的圓釘時候,聞冬卻又驀然止了動作。
片刻之後,他放下手搖了搖頭,薄唇微啟吐出四個字:“沒聽說過。”
丟下這四個字,聞冬沒有再看季凜,他同唐初打了聲招呼,就徑直走向電梯間,全然視定於他背後的那道探究目光如無物。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電梯間,狹小空間內靜默異常,聞冬能夠清晰聽到電梯運行的聲音。
鼻尖依然充斥滿了獨屬於季凜的草木氣息,毫無變化。
明明是極度溫柔乾淨使人沉靜安寧的味道,可聞冬卻克製不住般蹙起了眉,心底莫名騰然而起一股強烈的煩躁。
在這一刻,無法感知掌控季凜的情緒於聞冬而言不再是新鮮與樂趣,反而變成了折磨。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一樓。
季凜依然沒有開口,卻還是照舊紳士伸出手擋於電梯門一側,讓聞冬先走出去。
聞冬沒同他客氣,抬步向外走。
走到停車場那輛熟悉的黑色ne邊,季凜開鎖拉開副駕車門,請聞冬先坐了進去,轉而走到駕駛位,自己也坐了進來。
沒有急於發動車,季凜偏過頭來,終於開了口,語氣依然是輕鬆好似玩笑的,說出口的話卻又全然是另一番意味:“我的小畫家,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聞冬並不否認,隻是反問道:“季先生難道不也同樣如此嗎?”
先前的煩躁情緒還未散去,聞冬的語氣中不自覺帶出兩分罕見的衝意。
季凜卻恍若未覺,他唇角微微勾起,一副十足無辜的模樣,“我有嗎?我不都說過了,在我的小畫家麵前,我向來坦誠。”
聞冬輕嗤一聲,絲毫沒被他帶進去,直白道:“你在偷換概念,你坦誠的不過是欲-望,並不是秘密。”
像是對聞冬的敏銳毫不意外,季凜眸光晃動,愉悅意味愈濃,沉默一瞬,他好似認輸般輕歎一聲:“我的小畫家,你真的很難纏。”
話落,沒再繼續就「秘密」這個話題糾纏下去,季凜終於發動了車子。
在導航中設置好了目的地,黑色ne駛出市局停車場,駛上正路。
聞冬沒有再回話,季凜也好似專心開車,車內重新安靜下來,導航的機械女聲成為了唯一的活氣。
雅深的生物科技公司絕大多數都在新興科技園區,偏離市中心靠近市郊的位置,車越往那邊開,公路越為寬敞,往來車輛也越稀疏。
“請在靠右兩車道行駛,前方五十米路口右轉”
聞冬一直撐著頭看窗外,看行道樹掠過的虛影,卻在聽到這句平平無奇的導航話語時候,心尖毫無來由一跳。
他倏然收回視線,側頭看向季凜。
季凜依舊目視前方,下頜角輪廓淩厲分明。
“季凜”
聞冬下意識開口叫了一聲。
季凜「嗯」了一聲回應,尾音揚起,同時手握方向盤一個過彎,黑色ne平穩右轉,駛入一條岔路。
聞冬隻是下意識叫了季凜的名字,可卻並沒有想好究竟要說什麼,但不待他再去細想,變故陡生!
迎麵忽然直直駛來一輛大車,眼見就要與黑色ne相撞,卻根本沒有減速的意思!
此時此刻,聞冬清晰洞察了對麵大車的意圖——它就是要撞上來!
電光火石的刹那,聞冬大腦仿若空白一片,他目光牢牢定於季凜緊握方向盤的修長手指上。
在這種命懸一線的時刻,聞冬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竟然還能關注到,季凜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泛白,像極了上好的瓷器。
那雙瓷器般的手正以完全非常人的速度猛打方向盤,同時車頭以飛速向右側隔離帶偏移。
聞冬在瞬間便意識到了季凜的意圖——
正常人看到迎麵而來的車時候本能都會刹車,但季凜這個瘋子不同,他反其道而行之,竟將油門踩到了底,想要賭一把,以此逼退對方!
但同時,他卻並沒有忘記車上還坐了個聞冬,並沒有直直迎麵衝撞上去,而是儘可能將車頭右轉,儘可能讓聞冬所在的位置避免碰撞。
“聞冬,”兩輛車正以飛速向彼此靠近,眼見就要徹底碰撞在一起,千鈞一發的時刻,聞冬忽然聽見季凜叫了他的名字,聲線竟還是無比平穩的,說出來的話更是病態到了極致,“我昨天真該從耳朵尖開始就把你吃掉的。”
聞冬薄唇微張,卻沒能發出聲音——
轟——
黑色ne以斜側車頭直直撞上了大車的一側!
季凜的所有話音都儘數消弭在了巨響之中。
作者有話說:
來了!終於寫到這了!
你倆真的好瘋,命都要沒了冬冬還在感歎小季手指好看,小季還在惦記吃掉冬冬
第57章
急救床軲轆飛速向前滾動, 腳步聲人語聲嘈雜混亂,急救床上的人卻依舊雙目緊閉,像是兀自陷入了另一個世界, 對周遭的一切都不再有感知。
“家屬請在外等候,急救室不可以進,”小護士急聲阻止,“家屬, 家屬,這位先生?不可以進了!”
聞冬倏然回神,才驚覺自己渾渾噩噩竟已跟到了急救室的門口, 再向前一步就要這麼走進去了,他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護士是在和他說話, 聞冬向後退了一步,想要說句「抱歉」, 可薄唇微微開合, 卻像是突然失去了語言功能,並未發出聲音。
不過小護士也並不在意, 聞冬看著她急急推著急救床進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門在聞冬麵前緩緩合上,像是將他和裡麵的季凜就此隔絕。
這個念頭驟然衝上腦海的瞬間, 聞冬整個人打了個寒噤,小腿一軟,就要這樣跪倒在地。
可大抵是早已刻在骨頭裡的本能驅使, 他還是第一時間伸出手扶住了一旁牆壁, 就著半彎腰的姿勢緩了兩秒鐘, 聞冬才終於緩緩直起身, 隨後步伐極其緩慢, 近乎是挪動到了對麵靠牆的座椅上, 坐了下來。
後腦勺輕磕在冰涼牆壁上,聞冬的眼睛一眨不眨定在對麵急救室頭頂的那盞燈上——手術中。
季凜滿臉滿身鮮血的模樣一遍遍在他眼前閃現,近乎到了詭譎的地步,聞冬抬起手,指骨用力抵住了太陽穴,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季凜血的顏色太漂亮了,比他學畫這麼多年見過的任何紅色顏料都要漂亮。
它們肆意潑灑在季凜的臉頰與身體上,開出一朵又一朵血花,將季凜整個人襯得如最尊貴的吸血鬼公爵,那畫麵充滿了驚心動魄的美感。
聞冬眸底浮起迷蒙與茫然,他禁不住想,明明是這麼一幅充滿藝術感的畫麵,可他為什麼不願欣賞,甚至覺得僅僅是回憶一下,就好像連呼吸都很困難?
“先生,先生?”依稀有道陌生女聲在聞冬耳邊響起,聞冬覺得這聲音離他很近卻又好似很遠,讓他聽得不甚清晰,“先生你還好嗎!”
女聲尾音音量陡然加大,聞冬驀然被驚回了神。
又過了兩秒,聞冬渙散眼眸才重新有了焦距,對上麵前一名陌生小護士擔憂的臉。
後知後覺感知到脖頸處傳來皮肉的疼痛,喉嚨也很不舒服,聞冬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大概是又陷入了不自控的過度走神狀態,他原本抵在太陽穴的手不知何時不自覺下移,狠狠卡在了自己脖頸上。
而隨著這個過度用力的動作,他左邊小臂上一道原本有乾涸趨勢的傷口又重新掙裂,鮮血從傷口汩汩湧出,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可聞冬卻好似渾然未覺,他上挑眼眸緩慢眨了眨,薄唇微微張開想要說句「還好」,可大概是因為剛剛那個動作導致的氣道不夠順暢,聞冬一張開嘴還沒來及發出聲音,就被激得劇烈咳嗽起來。
他下意識抬手握拳抵在唇邊,彎腰咳得堪稱撕心裂肺。
隨著劇烈咳嗽的動作,血滴滴落得更快了。
“先生你放輕鬆,”小護士急聲道,“按照我說的頻率調整呼吸,呼——吸——呼——”
聞冬感覺自己頭腦發懵,他其實不太能聽清麵前護士在說什麼,但還是本能般調整了呼吸的頻率,半晌,咳嗽終於慢慢平緩下來。
“我沒事了,”聞冬慢慢直起身,後腦勺重新靠回冰冷牆壁上,他抬眸看向麵前小護士,勉強牽起唇角朝她微笑了一下,輕聲道,“多謝關心。”
“先生你這個傷口需要處理,”小護士認真負責道,“站得起來嗎?我扶你去處理一下。”
“多謝,不過不用了,”可聞冬輕輕搖了搖頭,他嗓音很輕,拒絕得卻很乾脆,語氣中透出一股不容置喙般的堅定,“我就在這裡,哪裡都不去。”
小護士看了看聞冬,又轉頭看了看身後依然緊閉的急救室門,歎了口氣沒再多勸,轉身進了不遠處一個房間。
很快,小護士去而複返,手裡多了包紮需要用到的醫療用具。
她在聞冬身邊坐下,示意聞冬抬起受傷的那條手臂。
“我先給你簡單包紮一下止血,”小護士囑咐道,“但你這個傷口看著不淺,等下一定還是找醫生看一看需不需要縫針。”
聞冬點了點頭,再次道了聲謝。
小護士手法嫻熟包紮得很快,血止住了,她送了口氣起身,又去不遠處的直飲水機接了一杯溫水,送到聞冬手邊。
聞冬伸手接過,第三次道謝。
他就像是突然喪失了交流的能力,隻能維持最基本的應答。
小護士搖頭說了聲「不客氣」,轉身離開了。
聞冬雙手捧著溫水送到唇邊抿了一小口,卻因為剛剛咳嗽太劇烈以至喉嚨充血,喝出了滿口血腥味,恍惚間讓聞冬以為自己喝的是季凜流出的鮮血。
眉心蹙了蹙,聞冬沒再喝,隻是捧著暖手,聊以尋求些許慰藉。
目光再次落回對麵緊閉的急救室門,聞冬思維又開始不受控般發飄——
他依稀記得之前認識的人中有誰是學神學的,要不要給那人發信息問一問,究竟是向東方神還是西方神禱告更有用,或許兩邊一起禱告更好?總有一邊該被聆聽到的,是不是?
那麼,拜托拜托,請一定要季凜平安醒來。
“小聞先生!”唐初喘著粗氣的聲音忽然在頭頂響起,“小聞先生你還好嗎!情況怎麼樣了?”
聞冬聞聲緩緩抬起了頭,眼瞳卻依然不太聚焦。
唐初本想再說什麼,低頭對上聞冬的目光卻整個人一滯。
唐初是在焦頭爛額做摸排調查的時候接到的聞冬電話,他原本以為是聞冬和季凜在那個生物科技公司有什麼發現,可能一同商量了什麼計劃,或許季凜不方便打電話,才讓聞冬打給他。
可電話中聞冬一句話就將他砸懵了。
聞冬說:“唐警官,我們碰上交通事故了,季凜現在昏迷了。”
唐初愣了兩秒鐘才有所反應,第一時間問:“你受傷了嗎?叫120了嗎?!”
聞冬淡聲回答他:“我沒受傷,叫過了,正在等。”
之後不等唐初再發問,聞冬就條理分明言簡意賅講述了基本情況,包括他們所在位置,撞車前因後果以及對麵肇事車輛的車型車牌號。
末了聞冬又補一句:“麻煩交通大隊調取監控的時候特彆注意一下,今天唐警官同季凜提到的那輛車。”
——那輛季凜讓唐初托交警大隊查過的黑色豐田。
與他們相撞的是輛大貨車,車牌號也和唐初之前說的並不相符,聞冬並不知道季凜究竟為什麼要查那輛黑色豐田,卻直覺認為這之間不會毫無關聯。
唐初當時一一應下,竟一時想不出還有什麼要問要補充的,他隻覺得小聞先生果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可能早嚇懵了,能想起來打120已經很不錯,誰還能像小聞先生這麼冷靜周全的?
因此唐初原以為,在他趕來醫院見到聞冬的時候,會看到一個淡然沉靜如常的聞冬。
然而麵前的聞冬,好像同他所以為的截然相反——
向來打理整齊的頭發此時淩亂垂落,臉色和唇色一樣蒼白近乎透著病氣,眼尾卻又是緋紅的,纖細白皙脖頸上紅痕極其明顯,絲綢襯衣紐扣開了三顆,露出沾著血點的鎖骨與胸膛,一邊衣袖的下半部分近乎要被血浸透了,小臂上還纏著包紮帶。
整個人都透出股淩-虐般的破敗美感,脆弱無比,好似失了根莖的浮萍。
唐初嘴巴張了半晌,憋出句廢話:“小聞先生你…你不是說自己沒受傷嗎?”
與唐初對視兩秒鐘,聞冬終於勉強恢複了兩分清醒神誌,他唇角像是下意識想揚一下,卻沒能揚得起來。
片刻後,聞冬垂眸看向自己包紮過的小臂,點頭輕聲道:“是沒受傷,和…和季凜比起來,這不能算傷。”
季凜確實比他傷得重多了。
當時兩輛車徹底相撞的刹那,黑色ne已經在季凜先前非常人速度猛打方向盤的作用下徹底傾斜,車頭偏離了很多,因此聞冬這側確實完全沒有被撞到,甚至運氣極好和旁邊隔離帶也保持了極其微小的距離。
因此他隻是被過於強勁的衝力激得短暫失去了意識兩秒鐘,左邊小臂被擋風玻璃碎片劃傷了一道,除此之外沒有再受其他傷。
可季凜卻完全不同。
事故發生得太過突然,時間緊急,當時的路況也受限,饒是季凜冷靜非常人,速度非常人,但能避免聞冬被撞到也已經是他所能發揮出的極限。
季凜所在的駕駛位避無可避,直直衝上了大車車頭一角,車頭凹陷得根本看不出原樣。
即便彈出了安全氣囊,季凜還是當場就昏迷了。
他滿臉滿身都是血,聞冬甚至分辨不清傷口究竟在哪裡。
“季老師怎麼樣?”唐初的聲音喚回了聞冬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走神,“醫生怎麼說?”
聞冬眉心又蹙了起來,半晌,他輕輕搖了搖頭,嗓音染上兩分啞意:“不知道,我不知道,醫生說得很亂,我沒太記住。”
從上救護車之後一直到進醫院,聞冬都覺得自己隻有身體在動,思維好像已經死了。
情況很緊急也很混亂,醫生們說的種種術語太專業不便理解,聞冬隻依稀聽到了什麼「顱內血腫」「輸血」一類的詞眼。
大概是看出來聞冬狀態確實很差,唐初不再多問,他在旁邊另一張座椅上坐下來,提議道:“小聞先生,要不我叫護士問一問看能不能給你安排個地方,讓你先休息一下?”
但聞冬再次毫不猶豫拒絕了,他聲線依然發虛,語氣卻截然相反的堅定,把之前對小護士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不,我就在這裡,哪裡都不去。”
我要一直在這裡,守著季凜出來。
回到人間。
或許是被唐初的提議刺激到,想要證明自己確實沒問題,聞冬抬手又用力揉按了兩下太陽穴,轉開話題問:“交通大隊那邊有情況了嗎?”
一提起這個唐初瞬間就炸了,他狠狠在座椅上捶了一拳,沒忍住爆了粗口:“我操-他大爺的,肇事司機跑了!你們碰車那個地方是監控死角,監控隻能看到季老師的車右拐進了那條岔路,裡麵情況就都看不到了,你給我打過電話之後我第一時間就聯係就近交警隊的人過去了,那輛車還在,車上人沒了!”
聞冬勉力回憶當時細節,忍不住問:“他難道沒受傷嗎…”
撞車這種事故本身就是雙向的,即便對麵那輛車確實比他們的要大,駕駛位更高,但再如何司機也是肉-體凡軀,季凜當場就昏迷了,對麵的司機難道就能毫發無損嗎?
“交警兄弟根據現場車的損害情況判斷肇事司機肯定也是受傷了的,”唐初語氣沉下來,“我的想法是,他有接應,接應他的人比我們的人到得早,畢竟就近交警隊已經過去得很快了,說明接應的人離得更近,另外,附近監控路段中確實拍到了之前季老師提到的那輛黑色豐田,車牌尾號對得上,目前交警隊在加班加點全雅深追蹤這輛車,如果不是巧合,那這輛黑色豐田很可能就是接應的人。”
隻是…
究竟是誰想要置季凜於死地?
是公怨,還是私仇?
這個疑惑同時掠過唐初和聞冬的心尖,但在這一刻,二人都默契沒有提起。
畢竟於此時此刻而言,沒有什麼是比季凜能夠平安從急救室中出來更為重要的。
聞冬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聞冬目光重新投在了對麵的急救室燈上。
不管是東方神還是西方神,哪路神仙都好,請一定聽到他的禱告——
季凜,我確實有很多秘密,如果你能平安醒來,那麼,你想知道任何秘密,我都願意無條件向你坦白。
季凜,我的獵人,你不是要把我從耳朵尖開始吃掉嗎?
你還沒吃掉我,怎麼能不醒來?
作者有話說:
冬冬,你動心了呐。
第58章
急救室燈滅的刹那, 聞冬倏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他身體與精神狀態都著實不濟,這樣一個猛然的動作立刻讓他眼前發黑小腿發軟就要栽倒,好在唐初反應敏捷, 大跨一步過來伸手扶住了他。
“小聞先生你還好嗎?”唐初關切道。
略微借力讓自己站直,聞冬微微點了點頭,收回手道了聲謝。
唐初還要說什麼,可他嘴唇微動還未來及出聲, 急救室的門就緩緩向兩側打開了。
抬眼看去的瞬間,聞冬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像被人狠狠攥住了,收得極緊, 緊到他甚至不敢呼吸。
病床被緩緩推了出來,床上季凜依舊雙目緊閉, 高挺鼻梁上還扣著一個氧氣麵罩。
“手術很成功!脫離生命危險了!”跟出來的醫生鬆口道,“顱內血腫都引流出來了, 24小時之內就有清醒過來的可能, 家屬密切注意,有情況立即按呼叫鈴, 此外傷口都為外傷,但傷口大多比較深恢複較慢, 等人醒過來之後會有醫生再過去檢查。”
這個結果真能算得上不幸中的萬幸了,唐初重重吐出口氣,想到什麼又忙問:“那什麼顱內血腫…會有後遺症嗎…?”
“一般情況下不會, ”醫生嚴謹道, “萬幸這位病人血腫部位是在非重要功能區, 且還很年輕, 一般來說肯定是能夠恢複到受傷前水平的。”
聞冬從發生車禍到此刻的心神都一直緊繃, 早已近乎到了極限, 現在聽了醫生的話之後原本幾近崩斷的心神驟然一鬆,整個人就不受控製般往下軟倒。
“小聞先生!”唐初驚呼一聲,再次眼疾手快托住了他。
“這位先生還好嗎?”醫生急聲道,“坐下來我看一看!”
但聞冬卻並沒有聽醫生的,他再次借唐初的力站直了,輕輕擺了擺手,指了指病床上依然昏迷中的季凜,嗓音輕到了需要認真分辨的程度:“我沒事,我和他一同去病房休息就好。”
醫生見他堅持,也不再多說,隻是轉頭和一旁小護士交代了兩句。
聞冬先一步轉身跟隨推著病床的小護士往病房走,唐初稍落後半步跟在聞冬身後,以防他再站不穩。
“小聞先生,”邊走唐初忍不住道,“你要不要也做個全身檢查?這樣自己也能放心了。”
可聞冬毫不猶豫搖了搖頭,渾不在意道:“等季凜醒了再說。”
唐初腳步微頓了一瞬。
在極其短暫的瞬間,耿直如唐初也從聞冬的態度中品出了兩分不同尋常——
畢竟世間鮮少有什麼感情,近乎能將對方看得好似比自己還重。
識趣沒有再多問,唐初一直沉默到了進入病房。
病房是單人間,環境很好,陪護的小床看起來都很舒適。
小護士將季凜安置好,轉身看向一直抿著薄唇站在一旁的聞冬,示意他躺在小床上,“先生,你躺下來我再給你處理一下傷口,你今天是不是很久沒吃飯了?我先給你掛一瓶葡萄糖。”
聞冬依言在小床上坐了下來,但沒躺,隻是半靠在床頭,輕聲道:“先掛瓶葡萄糖就好,傷口就先這樣,麻煩了。”
小護士不知道這位病人為什麼這麼不配合,眉頭皺起來想要訓斥,可對上聞冬那張過於好看的臉又下意識放緩了語氣:“帥哥你這傷口不淺,時間長不處理有可能留疤的,雖然不在臉上但也不好看,你說是不是?”
可聞冬絲毫不為所動,他堅持道:“先掛葡萄糖就好,麻煩了。”
小護士徹底失語了,隻好先按照聞冬要求的給他掛上了葡萄糖,隨後出了病房,但還是不忘叮囑一句:“儘早處理!”
聞冬說了「謝謝」,目光就又不由自主回到了身側的季凜身上。
唐初看了看聞冬小臂上的包紮帶,忍不住問:“小聞先生,你這傷口為什麼不處理?”
聞冬不願離開季凜身邊唐初已經能理解了,但處理傷口就在病房裡就行,唐初實在想不明白。
“暫時不想縫針,”聞冬沒有看唐初,視線依然定在季凜臉上,答得好似很隨意,“有貓喜歡。”
唐初:“”
唐初:“??”
他隱約覺得這莫名其妙的話過分耳熟,在哪聽過來著?
“唐警官,”聞冬忽然叫了一聲,喚回了唐初思緒,“季凜這個情況需要通知他父母嗎?”
聞冬自身家庭情況特殊,他如果真出了什麼情況,對聞家老太太和盛夏那必然是能瞞就瞞的,畢竟一位老人一位身體狀況差,不瞞著也是徒增憂心,但聞冬想,一般家庭而言,遇上季凜現在這種情況,應該還是有必要告知父母的?
“呃”然而唐初卻麵色僵了一瞬,隨後嗓音沉了兩分,“其實季老師他沒有在世的親人了。”
聞冬一愣,倏然抬眸看向唐初。
“太具體的其實我也不太了解”唐初摸了摸後腦勺,簡潔道,“季老師很少應該說從來不提家庭話題,小聞先生想知道的話,最好還是等他醒了親自問他。”
聞冬垂了眉眼,低低「嗯」了一聲。
他又忍不住側頭去看季凜——
這人明明現在都戴上氧氣麵罩了,蒼白皮膚上布滿乾涸血跡,明明該是很脆弱的,可他下頜角的輪廓看起來卻好似依舊淩厲如常。
季凜竟然也沒有父母了,可聞冬也隻是驚訝了短暫的一瞬,隨後心底竟升騰起一瞬了然。
心理學總是講原生家庭對一個人性格的影響,聞冬雖不是學心理學的,可他自身就清晰驗證了這一點。
如果是幸福美滿的家庭,大概確實很難養出季凜這種瘋子?
“小聞先生,”唐初岔開話題問,“你想吃什麼嗎?我去給你買飯。”
“多謝,不過不用了,”聞冬搖頭回絕道,“我暫時沒什麼胃口,吃不下。”
唐初歎了口氣,他算是看出來了,季凜不醒,聞冬就真能乾熬著不吃不休息。
正要再勸,唐初口袋裡手機就突然振動了起來。
摸出來接通,不知對麵說了什麼,兩秒鐘後,唐初霍然站起了身,沉聲道:“我現在就過去。”
見唐初放下手機,聞冬抬眼看過去,不等唐初開口就第一時間問:“是有發現了嗎?”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唐初說,“先聽哪一個?”
聞冬扯了扯唇,像是瞬間便猜到了結果:“肇事司機找到了,但是已經死了,是不是?”
唐初「我操」了一聲,朝聞冬豎起大拇指,“小聞先生,你真神了。”
頓了一下,唐初歎了口氣,神色凝重道:“看來我之前猜偏了,我以為是來接應的,沒想到是來滅口的。”
原以為肇事者有接應,才得以短時間內脫身,卻沒想到來的並不是接應。
但是為什麼要滅口?
是知道已經驚動了警方怕說出背後的陰謀,還是另有更令人不敢揣測的理由?
聞冬倒是沒露出什麼意外神情,隻是微闔了下眸,淡聲問:“怎麼死的?”
唐初嗤了一聲,語氣古怪道:“車禍。”
想要開車撞人的人轉頭就被彆人滅了口,還正是被車撞死的。
難道真的隻是所謂「一報還一報」的巧合嗎?
不再多言,唐初邊往外走邊道:“我現在得趕去現場,季老師這邊就拜托你了,他醒了一定第一時間聯係我。”
聞冬點頭應下,遲疑一瞬,他還是開口道:“如果需要的話,唐警官可以把現場照片發給我看一看,我雖不如季凜專業,但或許也能提供些許拙見。”
“沒問題,”唐初立刻點頭,爽快道,“到了就拍照發小聞先生,你那不叫拙見,叫高見。”
話落,唐初朝聞冬揮了揮手,推開門走了出去。
關好門,唐初又無意間透過透明玻璃朝裡看了一眼,正巧看到聞冬轉過頭去,正在揭小臂上的包紮帶。
電光火石間,唐初想起了聞冬之前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他究竟在哪裡聽過——
季凜之前小臂也受過傷,明明縫過針卻又破了,當時他還問過季凜,季凜怎麼回答的來著?
季凜說:“有隻貓,好像很喜歡我血的味道,就弄破逗他了。”
又想起了聞冬先前那句「暫時不想縫針,有貓喜歡」,唐初搖了搖頭,大步走了。
這兩人,真的絕配。
病房內,聞冬將小臂上的包紮帶完全揭開了,露出裡麵簡單消過毒但尚未結痂的傷口。
如小護士所說,他這傷口確實不淺,不縫針很難自己愈合,稍微一動就又能流出血來。
聞冬垂眸盯著傷口看了兩秒鐘,忽然抬手拔掉了另一隻手手背上的針管。
葡萄糖還隻輸了三分之一,聞冬動作堪稱粗暴,毫不在意手背上倏然間滾出的血珠。
他換了個離季凜更近的姿勢,垂眸,專注凝視季凜的臉龐。
季凜身上還插-著各種各樣聞冬一知半解叫不上名的儀器與導管,床旁動態心電圖走向平穩寧和,好像撞車那一瞬的恐懼與驚慌都離得很遠。
聞冬卻依然能夠清晰記起事故發生瞬間的每一個細節,更記得至昏迷的前一秒鐘,季凜身上依然毫無變化的草木氣息,與當時極儘驚險的情境形成了極致反差。
“瘋子。”
不知凝視了多久,聞冬薄唇微微開合,輕聲喃喃了一句,卻近乎隻有氣音。
話落,他忽然用力掙動了一下受傷的那條手臂。
隨他動作,原本止血的傷口瞬間便又流出了鮮血。
聞冬眸色不動,另一隻手修長食指輕輕蘸起一抹鮮血,轉而緩緩將手指送至季凜唇邊,指腹覆了上去。
輕緩塗抹。
直至將那張蒼白薄唇都均勻塗上了鮮紅血液,聞冬才終於停下動作,卻沒有急於收回手,指腹依然意猶未儘般在季凜唇瓣上來回摩挲,甚至輕輕按壓。
與聞冬想象中的並不同,季凜的嘴唇看起來很薄,觸感卻是極其柔軟的。
輕易引人流連,甚至沉淪。
聞冬兀自品鑒了很久,指尖才終於舍得離開那兩瓣柔軟。
可他的手才剛剛抬起還未來及完全收回,手腕卻猝不及防被季凜捉住了!
男人沒有睜眼,嗓音中帶著久未開口的沉啞,低低問:“你做什麼?”
作者有話說:
冬冬:被抓包了,淦!
第59章
大概是還戴著氧氣麵罩的緣故, 季凜的吐字略微含混。
然而聞冬的身形卻驀然頓住了。
雖然情感上來說,聞冬當然是希望季凜越早醒來越好,甚至能從急救室推出來就清醒那當然最好。
但從實際情況而言, 聞冬雖不懂醫學,可隻是聽「顱內血腫」這四個字,也不難感覺出其嚴重性。
然而現在距季凜從被急救室推出來至今也不過堪堪半小時,聞冬根本沒想過他能這麼快醒來。
且在醒的瞬間竟就能恢複如往常近乎無異的壓迫感, 精準無誤鉗製住聞冬的纖細手腕。
這確實完全不在聞冬的意料之內。
不過他也隻是怔愣了極其短暫的兩秒鐘,隨後便反應過來,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甚至怕傷到病號,聞冬根本沒掙紮, 而是抬起沒被捉住的那隻手要去按鈴。
可他的手指還沒來及觸碰到季凜床頭的按鈕,季凜就好似有所覺察般, 薄唇微動, 沉啞道:“先彆按。”
聞冬手指頓住了。
季凜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向聞冬的時候眼底竟晃過一瞬清晰笑意。
這人明明唇角弧度永遠上翹, 可那笑容就像用刀給他刻上去的,讓聞冬很難感覺到真切。
可這一刻卻不同, 這一刻季凜的笑意直達眼底,讓聞冬不由自主被晃了下神。
季凜唇角微勾,鉗製聞冬手腕的手微微施力, 啞聲又問了一遍:“你剛剛, 在做什麼?”
聞冬特意將還在往外流血的那隻手臂藏在了身後, 不直接回答, 反而輕笑道:“你舔一舔嘴唇不就知道了?”
可很奇怪的, 聞冬講完這句話後, 季凜的唇角倏然間就落了下去。
聞冬懷疑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因為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竟莫名從季凜一掠而過的神情中品出兩分好似遺憾的味道。
不過確實隻是極其短暫的一瞬間,下一秒,不等聞冬再仔細分辨,季凜就探出舌尖,將上唇舔了一圈。
他唇角重新勾了起來,微微闔眸好似品味般道:“很美味。”
其實季凜那模樣近乎是染了兩分情-欲味道的,然而不知為何聞冬並未被他蠱惑,反而在電光火石間腦海中劃過一個念頭——
季凜在逃避。
他說「很美味」,看似誇讚,實際卻依然沒有回答究竟是什麼味道。
血腥氣很好分辨,一般人都會第一時間品出來。
然而季凜
季凜就好像是沒有味覺一樣
這個念頭湧上腦海的瞬間,聞冬自己先驚了一跳。
“傷在哪了?”季凜忽然開口,握著聞冬手腕的那隻手微微動了動,像是想要尋找傷口,“是不是很痛?”
聞冬微微一愣,刹那間又覺得或許剛剛是自己想多了,季凜沒有看到他的傷口,如果沒有嘗出嘴唇上的血腥味,又怎麼會這樣肯定他受傷了?
大抵是沒在聞冬這隻手腕上找到傷口,季凜終於放開了他,目光略微偏移向聞冬背後看去,語氣溫和依舊,卻莫名帶出了兩分不容置喙的意味:“那隻手伸過來,給我看一下。”
聞冬唇角挑了起來,大大方方將另一隻還在汩汩流血的手臂伸出來,遞至了季凜眼前。
鮮紅血液從傷口中流出,順著聞冬的手腕緩緩向下流淌,沒過突兀腕骨,不偏不倚,正巧滴落在季凜的淩厲喉結上。
分外奪目。
季凜神色驀然就變了,沾著血珠的喉結明顯滾了一滾。
聞冬唇角笑容擴大,他食指點上季凜喉結,然而才剛剛蘸起一抹鮮紅還未來及有下一步動作,卻見季凜眸底神情變了又變,複又歸於沉靜。
他抬手,手指輕輕描摹過聞冬傷口邊緣,啞聲又問了一遍:“是不是很痛?”
聞冬手指頓住。
他覺得季凜怕不是真撞壞了腦子。
“我的獵人,”聞冬將手抽回原藏在了身後,似調笑又似挑釁般道,“高明的獵手隻需要關心獵物是否美味就夠了,有什麼必要關心獵物會不會痛?”
季凜眸光微動,沒有立即做出回答。
氣氛倏然見凝滯下來,靜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好似無聲的對峙。
有那麼一個瞬間,聞冬竟恍惚覺得季凜真的會說出什麼。
很奇怪的,明明並未想到季凜會說什麼,可這個念頭湧起的瞬間,聞冬心尖就莫名浮起了一瞬可以稱之為希翼的情緒。
不過隻是一瞬間,一晃而過,下一秒鐘,聞冬就回了神,他抿了抿唇,神情重新恢複了往日的淡然與平靜。
不知是怕季凜真的說出什麼,還是怕季凜什麼也說不出,趕在季凜開口前,聞冬率先轉開了話題,罕見帶著兩分生硬:“你你身體素質真不錯,都顱內血腫了,竟然還能恢複這麼快。”
話出口,聞冬又暗自咬了下舌尖,暗罵自己這沒話找話找得真爛。
他注意力都在懊惱自己上了,罕見沒有注意到季凜眸底一瞬發沉的神情。
片刻之後,季凜開了口,莫名其妙又好似意有所指般道:“我以為我的小畫家能夠理解的,畢竟你是能夠一次又一次,先後無畏吃下過量安眠藥和過量催-情-藥的人,不是嗎?”
聞冬瞳孔驟然一縮。
季凜這句話,讓除了聞冬以外的人聽去一定會覺得不明所以,好像前後完全沒有邏輯。
但聞冬聽到的瞬間,就感覺有股寒流自心底湧出,正完全不可控製般飛速通向四肢百骸。
隻有聞冬自己知道,他敢一次又一次,吃下大量安眠藥和催-情-藥,確實源於瘋子般的賭徒心態,確實「無畏」,但又不僅僅如此。
因為在這背後,支撐聞冬去賭的,還有他有彆於普通人的體質。
早在十八年前,比那枚圓釘定入鎖骨更早的時候,聞冬就已經獲得了對任何藥物的一定耐藥性。
雖然這個耐藥性是不確定的,不能保證究竟能夠承受多大劑量的藥物,但總歸是比普通人能承受得多的。
因此聞冬敢賭,是他至少有一定保證,保證自己不會完全被藥物控製。
聞冬永遠不會讓自己陷入完全的失控。
但是
但是季凜現在說這句話,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
聞冬想,他為什麼會這樣做類比?
是知道了什麼,又一次試探,亦或者,是在暗示?
想到後一種可能性
聞冬藏在身後的手指不自覺陷入了掌心。
電光火石間,季凜種種異常在聞冬腦海中仿若串成了一條清晰的線——
季凜身上總是一成不變的草木氣息,季凜在最命懸一線的時刻竟依然沒有人類本能的驚慌,季凜身上明明這樣多傷口,可卻像無痛覺般毫無反應,季凜超乎尋常的聽力,季凜好像不太正常的味覺
這種種綜合起來,都仿佛在給聞冬指示一個他原本從未想過的方向
聞冬一隻手抬起,無意識般又撥轉了一下鎖骨處的圓釘。
有那麼一個一閃即逝的刹那,聞冬是真的有股衝動,想要直接開門見山問季凜的,也想像他之前祈禱時候甘願的那樣,將自己的秘密都同季凜合盤托出。
然而比起極其短暫轉瞬即逝的衝動,顯然,刻入骨頭裡的本能更為強大占據了上風,生生壓下了聞冬所有質問亦或坦白的話語。
半晌,聞冬闔了下眸,藏在背後的手指重新鬆開垂在身側,他再次生硬轉開了話題:“當時我是說撞車的那個瞬間,你在想什麼?”
季凜又盯著聞冬看了兩秒鐘,像是透過聞冬上挑的好看眼眸要深深看進他心裡,要將他完全看透。
之後又趕在聞冬難以忍受想要移開目光的前一秒鐘,季凜驀然垂眸笑了一下,好似剛剛的對話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溫沉道:“我當時在想什麼,不是當時就告訴我的小畫家了嗎?”
那一刻我沒有害怕,沒有恐慌,隻有遺憾,非常遺憾,沒能將我的美麗尤物從耳朵尖開始吃掉。
又回憶起了季凜當時的病態話語,聞冬一時間沉默下來,不知該如何作答。
不過季凜好像也並不需要聞冬回答什麼,他略頓一秒,就又繼續自顧自說了下去,語氣竟帶出兩分輕鬆的玩笑意味:“你剛剛不是在問我為什麼能醒得這麼快嗎?其實是因為我在昏迷中做了個夢,夢到我死了,而我的可口獵物,被其他獵手捕獲住了。”
略一停頓,季凜唇角又勾了起來,以彬彬有禮的口吻講出病態的話:“聞冬,你知道的,我想獨占你,我不能接受你被任何其他人捕獲,即便在夢裡也不能。”
季凜每說一個字,就好像從他嘴裡蹦出一顆小火煋,又降落在聞冬心尖,讓聞冬的心臟愈來愈怦然而燒灼。
在季凜話音落下之後,聞冬深深吸了口氣,卻依然沒有按捺住心底怦然欲出的衝動,他薄唇微張,還是脫口道:“季凜,或許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間還可能有另外一種關係?”
另外一種,跳脫出了所謂的「獵手」和「獵物」,好似更為平等,又能互相束縛,互相占有的關係。
像是沒想到聞冬會忽然問出這樣一句話,季凜略一沉默,眉梢微挑,不動聲色反問道:“另外一種關係是什麼關係?”
聞冬垂眸直直看進季凜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季凜,你知道的,你聽得懂。”
這句話出口,聞冬清晰感覺到自己胸腔內的心臟跳動得愈發活躍起來。
他不明白此時此刻籠罩在心尖的感受究竟是緊張,還是期待,亦或二者都有。
不過無論是緊張還是期待,於聞冬而言都極其罕見就是了。
片刻之後,在聞冬感覺自己心臟已經活躍到了一個巔峰,在他難以忍受想要再次轉開話題的前一秒,季凜終於開了口。
他唇角落了下去,眸底蘊起兩分沉色,仿若積蓄起風暴的海麵,嗓音亦很沉:“聞冬,你知道嗎,如果我們是另一種關係的話,在那輛車撞來的瞬間,我就不會打方向盤了。”
我不會儘我所能為你創造生還的可能,我會要你與我完全綁定,同我共生,亦共死。
作者有話說:
小季,你真的好瘋。
——
久久久等截止下章更新前本章評論都發紅包。
之後說下更新問題其實這篇文到這裡已經走了大半了,目前進度就是這個案件在收束,之後這卷結束之後後麵就剩一卷了,新卷裡有新案件的同時會收束主線,現在也已經在慢慢收主線了小可愛們應該看得出來,主線鋪墊還是蠻多的,然後就是這篇文的類型確實是我全新的嘗試,我本心裡非常非常想講好這個故事,但筆力有限,寫起來比以前的文慢很多還會反複修改,就導致更新不穩定
講了這麼多當然都完全是我自己的問題,所以真的非常非常抱歉,現在做的決定是從今天開始暫時改為隔日更,也就是說下一章在7月4日,時間原定為晚上九點,暫時就都是隔日晚九點更,如果狀態好了可能會中間加更,之後為彌補連載期帶來的不佳閱讀體驗,本篇文等正文完結後番外都免費,等後麵狀態好了應該會寫個連載免費的小短文回饋大家。
暫時就是以上,小可愛們記得4號晚九點來看——
鞠躬,非常愛你們。
第60章
後麵這句話, 季凜並沒有說出口,聞冬卻在瞬間聽懂了這未儘之言。
他那雙如波斯貓般上挑的好看眼眸微微瞪大,像是十足訝然。
不過下一秒鐘, 心臟就仿佛通了電,不可控般驟然一縮,隨後那電流順著心底飛速流向四肢百骸,聞冬甚至覺得連自己的指尖都在泛著酥麻, 輕微發顫。
聞冬清楚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這種感受,名為興奮, 且是那種,仿若能夠令靈魂都為之顫栗的極度興奮——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 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渴望同他完全綁定, 互相束縛, 生命相連,同生共死。
而如此美妙而又幸運的是, 這個人是季凜。
有那麼一個瞬間,聞冬是真的想說:“那不如我們就試一試另一種關係。”
但那隻是極其短暫轉瞬即逝的刹那, 下一秒鐘,久遠記憶突然席卷而來,聞冬腦海中突兀浮現出一幅並無愉快亦或溫情可言的久遠畫麵——
那是十八年前, 年僅五歲的他站在孤兒院門口, 孤零零轉身回望親生父母毫無留戀大步離去的背影。
耳邊回蕩起的話語如魔鬼低吟——
“你記住, 你永遠都是最完美的實驗品。”
“但同時, 你也是個怪物。”
“每個人都有秘密, 都有想要掩飾隱藏的情緒, 沒有人能夠接受在另一個人麵前如同透明,連我們作為同你血緣最親的親生父母都無法接受,又遑論彆人?”
沒有人…沒有,人。
時隔十八年之久,孩童時代被親生父母拋棄的痛苦早已湮滅在時間長河之中,但父母留下的,在當年聽不懂的隻言片語卻隨時間流逝經曆增多,反而顯得愈發深刻近乎成為了真理。
是了,橫亙在他和季凜之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即便拋去他們總是互相試探的晦澀過往不談,他們之間依然有不少問題。
比如說,雖然季凜剛剛所言真的聽起來非常令人心動,但聞冬甚至無法知道季凜說的是否是真的,因為他根本聞不到季凜的真實情緒。
再比如說,就算季凜說的確實是真的,但這也隻能代表這個當下罷了,連至親父母都能拋棄他,還會有什麼關係什麼感情是永恒不變的嗎?
另外還有,季凜還不知道他的很多秘密,其中當然也包括最最重要的那條——他能夠聞到彆人的情緒,那麼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了,他是要一直隱瞞下去嗎?萬一有一天季凜發現了,會不會就同他的父母一樣無法接受,從而做出同他父母當年一樣的選擇?
大概是見他一直沉默,季凜唇角微勾了一下,轉瞬間便又恢複了同往常一樣的溫和:“嚇到你了?我開玩笑”
“沒有,”聞冬打斷了季凜未講完的話音,“沒有被嚇到。”
略頓一秒,聞冬又忽然講了句好似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季凜,你知道嗎?我很喜歡玫瑰,但我每次都會在玫瑰開得最盛的時候將它丟掉。”
如果玫瑰注定是會敗的,那我就要在它敗之前先一步丟掉它。
同理,如果愛情也注定是會褪色的,那我不如從開始就選擇不上色。
這其實是很隱晦的類比,聞冬說出口的瞬間,大概是心底深處希望季凜聽得懂,但又不強求他能聽得懂。
但季凜好像總是能滿足聞冬的期許。
像是為了確認什麼,季凜又再次問了一遍:“你真的不怕,是不是?”
聞冬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他垂眸望進季凜的眼睛,點了下頭,認真道:“不怕。”
嗓音很輕,語氣卻很重,仿若承諾。
季凜又盯著聞冬看了兩秒鐘,忽然伸出手圈住了聞冬一隻手腕。
“聞冬,”季凜深深看進聞冬的眼睛,他淺褐色的眸子在這一刻亮得驚人,仿若含著能夠蠱惑人心,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如果你真的不怕的話,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試一試看,要你的玫瑰永開不敗。”
很難用言語形容聽到季凜這句話的瞬間,襲上聞冬心尖的是怎樣一種感受。
非要說的話,大抵是在暗不見光的漫長隧道中走了很久,忽然窺見了一絲天光。
又好似在漫天雪地中長途跋涉的旅人,忽然尋到了一簇火苗。
聞冬薄唇輕微動了動,卻沒能立刻發出聲音。
季凜繼而又道:“不必現在就給我回答,你可以慢慢考慮,畢竟我希望成為的,是在你這裡永開不敗的玫瑰,而不是被你丟掉的玫瑰。”
我要永生永世將你完全占有,你一旦確定做出了這個選擇,我就不會再給你任何反悔的機會。
所以,我的美麗尤物,請一定要慎重考慮——
慎重考慮,做好準備接受一個瘋子的愛情。
作者有話說:
小季gkd!!
小季越瘋冬冬越愛!【x】
——
久等前天晚上沒睡覺,昨天晚上到淩晨一點左右才安頓好,今天艱難複健,劇情寫得不滿意,一直修還是沒修好就先不放出來了,明天能更,還是晚上九點見,鞠躬。
看到評論區非常感動,感謝小可愛們的理解,支持,一定一定會好好向前,好好講完這個故事。
鞠躬,非常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