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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具型人格 夂槿 92097 字 5個月前

而等聞冬再抬眼看過去的時候,季凜早已恢複了與先前無異的模樣。

他微微闔了闔眸,再次斂眉道歉:“抱歉,看來我又判斷失誤了,我本以為你生氣,是因為不喜歡我之前那樣。”

之前那樣,自然是指的「好好先生」那一套。

而季凜剛剛又忽然一改那副「好好先生」的態度,像是重新回歸了原本的瘋態,連親吻也重新變成了聞冬喜歡的那樣。

季凜一句話,再次將聞冬堵了回去。

聞冬眉心蹙了起來,他想說他確實不喜歡「好好先生」那一套,確實更喜歡這樣粗暴狠厲的方式,因為這樣的吻,這樣的情感,更能激蕩起聞冬靈魂深處隱秘的興奮點。

但根本上,卻又並不是這樣的。

根本上,他不喜歡的是季凜的不真實感。

有心解釋,可最後聞冬講出口的,卻又是帶刺的一句:“季凜,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太善變了嗎?”

好像季凜所給出的每一分情感,每一個戀愛中的反應,都像是通過一台精密儀器分析出來的一樣。

隨時都可以做出調整。

可自己的情感,卻早已不受控製了。

聞冬極其厭煩這種毫不對等,且完全失控的感覺。

聽到聞冬的問話,這一次,季凜沒有立刻給出回答。

半晌,在聞冬等得不耐想要跳過話題的時候,卻聽季凜忽然開了口,聽他低喃出一句聞冬原先完全沒想過的話,他一字一頓緩聲道:“或許隻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我的小玫瑰。”

季凜這句話完完全全出乎了聞冬的意料。

以至於他話音落下的刹那,聞冬心尖倏然一跳,他本能抬手揉了揉耳朵,又下意識問出一句:“你說什麼?”

季凜側眸看了過來。

在那一瞬間,他向來難以辨明情緒的淺淡眼眸中,竟隱約泛起些微熱烈而又溫柔的光。

他就以這樣的眼神注視著聞冬,隨後沉聲道:“我說,大概隻是因為我太愛你了,也太怕失去你,從而變得無所適從,生怕一步踏錯,就會不再成為你的不二選擇。”

這是聞冬在此之前,完全沒有想過的答案。

他下意識想要反駁,想要告訴季凜,這種擔憂完全沒有必要。

因為於聞冬而言,季凜早已是無人能夠替代的不二選擇了。

但是

長久以來的自保機製在這一刻卻依然替他死守防線——好像隻要將自己的真實心意向對方剖白,就會立刻踏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一樣。

畢竟愛這個字眼,對聞冬而言其實太過陌生了。

先前的那場噩夢在這個瞬間再次翻騰入腦海,耳邊又第無數次回蕩起了如同惡魔低語般的話語——

“你是個怪物。”

“沒有人能夠接受你,連你的親生父母都不能,又遑論彆人?”

聞冬想,他連親生父母的愛都不曾擁有過,又遑論彆人的?

何況,何況雖然季凜此刻說著這樣深情,又這樣令人無比心動的話語,可毫不意外的,從他身上散發而出的,依然隻是那亙古不變的草木氣息。

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一刻一樣,讓聞冬迫切渴望能夠聞到季凜的味道。

也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一刻一樣,讓聞冬無比希望,自己根本就沒有這所謂的特殊能力。

聞冬想,如果他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那麼現在聽到戀人這樣直白的示愛,他一定會非常愉快而感動的。

真是可惜。

噩夢中季凜說的那句話再次回蕩在耳邊,聞冬輕歎一聲,最終還是將那一瞬大開的心門再次原封不動上了鎖,他近乎是惡劣一般,忽然極其想要同季凜坦白一切——

與他愛意無關的一切。

橫亙在他們之間,如同鴻溝般難以逾越的一切。

聞冬抬眸看向季凜,唇角緩緩挑了起來,朝季凜綻放出一個近乎昳麗的笑容,可他說出口的話又分明像是淬了毒汁,他說:“季凜,其實或許,你是該恨我的。”

季凜眉梢微挑,像是不明白聞冬為什麼會忽然說這樣一句話。

不過不需要他問,聞冬已經一句句講了下去——

“你見過盛夏,可盛夏卻說對你的臉毫無印象,卻隱約覺得你的身形輪廓和氣質熟悉,又是在很多年前,這種情況大概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你的臉被遮住了,但一般來說自然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我思來想去,隻能想到十三年前的某場「化妝舞會」,在聖心孤兒院,季凜,我猜得對嗎?”

聞冬講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季凜的眼睛。

終於,在聽到「化妝舞會」,還有「聖心孤兒院」這兩個詞眼的時候,聞冬終於看到了季凜驟然緊縮的瞳孔。

聞冬已經不會用言語去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了,就像用最尖銳的牙齒故意去咬最破爛的潰瘍,無比疼痛,卻又隱隱快意。

他沒有給季凜任何發問的機會,便又帶著這樣的情緒,繼續講了下去——

“你是當時麵具中的一員,你也曾親口說過,麵具現在的頭目,應當是認得你的,但我並不認為你的立場有什麼問題,或者說,我沒資格這樣認為,因為按照你的年齡推算,十三年前你也還未成年,那時候麵具中的未成年成員,基本都是人體實驗的受害者。”

聞冬清晰看到,在聽到「人體實驗」四個字的時候,季凜驀然攥緊了拳。

竭力壓下心臟仿若被重錘擊打的鈍痛,聞冬舌尖抵上後槽牙,狠狠咬了一下,隨後,含著滿嘴的血腥味道,聞冬終於拋出最後一記終極炸-彈,他說——

“我不是聞家親生的,我也曾是聖心孤兒院中的一員,隻是與那裡的絕大多數小孩不同,我的父母,正是當年人體實驗的核心人員。”

“雖然我現在還沒有完全猜到當年的人體實驗,給你留下了什麼能力亦或者說後遺症,但你是受害者,而我的父母是施害者,這層關係應當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

將最最不堪的過往與事實真相赤-裸攤開在季凜麵前,聞冬抬起手,指尖輕掠過鎖骨處的圓釘。

他忍著想要彎腰按住忽然絞痛起的胃部的衝動,好似撐著最後一口氣般,又朝季凜笑了笑,問出最後一句話:“季凜,你現在,還愛我嗎?”

一個顯而易見否定的答案。

聞冬自嘲笑了一下,他收回目光,還是沒能忍住探手抵住了莫名其妙造反的胃。

然而,下一秒,季凜溫沉依舊,堅定不移般的嗓音,就流淌入了聞冬的耳朵。

隻有一個字——“愛。”

聞冬驀然偏過頭去看他。

在這一刻,早已刻入本能裡的表情管理能力徹底淪陷,聞冬上挑的眼眸瞪大,眼底寫滿了不可置信與茫然。

季凜又闔眸重複了一遍:“我愛你。”

聞冬整個人如同過了電般,倏然一顫。

不過下一刻,他就又冷靜下來了。

因為,很悲哀的,在這個足矣載入聞冬靈魂史冊的時刻,他依然隻能聞到獨屬於季凜的,草木氣息。

他完全無從分辨季凜這句話的真偽。

而他又迫切奢望,這會是真的。

聞冬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惶然與恐懼。

像是就站在了懸崖邊,隻要再向前邁出一步,一小步,就會徹底跌落下去,粉身碎骨,再也不得翻身。

惶恐的情緒占領了他全部的大腦,以至於身體做出了最誠實的反應——

側身去拉車門,想要逃跑,想要遠離。

但大概是這個動作,終於精準刺入了季凜的某一根神經,總之,在他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聞冬已經被他抵在了車門上。

季凜終於摘下了他的溫柔假麵,用一個極其漂亮的製服動作,鎖住了聞冬的手腕。

低啞嗓音貼在聞冬耳畔,季凜手指輕輕描摹過聞冬的唇瓣,明明說著危險意味十足的話,他唇角卻還是上挑著的,語氣也輕得像情人呢喃,他說:“聞冬,不要想逃跑,不然,我會忍不住把你藏起來的。”

聞冬徹底忘記了掙紮,甚至忘記了呼吸。

因為在這一刻,聞冬第一次聞到了季凜身上的味道——

是他最沉迷的,極其濃烈的龍舌蘭,宛如無孔不入,將他牢牢裹挾其中。

聞冬清楚知道,這是欲-望的味道。

作者有話說:

我,終於,寫到這裡了啊啊啊!土撥鼠們在哪裡!!

——

在這裡貼一下下本要寫的文案,下本寫純感情流放鬆一下,無限流或者快穿有了一丟丟想法還要繼續完善,等完善好了再同大家說,之後下本有兩個選擇,應該會先寫竹馬這個,這篇裡的攻和小季有共同點,就是都很瘋,但是也有不同點,小季的瘋是罩在溫和紳士殼下麵的,下麵想寫的這個攻,他的瘋是罩在高冷冰山殼下麵的,就是比小季更能忍,更藏得深,但是一樣會很帶感,信我!所以快去給我預收好嗎!文案放下麵了——

《養老婆要從小做起!》

☆笨蛋嬌病美人 X 高冷克製瘋狗;

祝辭眠眉眼精致天生體弱,生下來就像個精美卻易碎的瓷娃娃。

戚家小少爺戚時模樣出眾天資聰穎,小小年紀就性情冷淡處事沉穩,儼然一副小大人模樣,是上層圈子最看好的小輩。

直到五歲那年祝辭眠被送來他家,眾人一路看著這位前途無量的小輩在祝辭眠麵前伏低做小——

祝辭眠吃藥怕苦,戚時給他倒水喂糖。

祝辭眠體寒怕冷,戚時拉著他冰涼小手貼在自己溫熱小腹。

祝辭眠吃飯挑嘴,戚時對他所有剩飯照單全收。

有大人打趣:“戚小少爺長大要娶辭眠當老婆?”

戚時抿唇不語,祝辭眠卻靠在戚時肩膀上傻乎乎接話:“好耶,等我長大就給阿時當老婆!”

祝辭眠和戚時一起生活一同長大,又升入了同一所大學。

戚時模樣身材個人能力都愈發出眾,可同時,性格卻也愈發高冷淡漠不苟言笑,無論和男生還是女生講話都多不出三句話,更彆提談戀愛。

全校人都知道,戚少爺隻對祝辭眠例外。

祝辭眠好友:“我覺得戚時絕對是一直喜歡你!”

祝辭眠紅了耳朵尖,卻又忍不住開心:“對叭!其實我也覺得!”

祝辭眠好友:“要不你去試探試探?我教你”

祝辭眠信心滿滿照做了,然而——

他故意洗過澡不吹頭發從浴室出來,發梢水珠落入精致鎖骨,誘人無比。

戚時卻隻蹙眉:“過來給你吹頭發,當心頭疼。”

他故意隻穿一件戚時的大襯衣在宿舍晃,兩條筆直長腿白得發光,仿若上好的藝術品。

戚時卻隻繃緊下頜:“過來穿上長褲,當心著涼。”

他故意看恐怖片往戚時懷裡鑽,溫熱呼吸都噴灑在戚時耳廓,萬分撩人。

戚時卻隻拍他後背:“下來彆看了,當心情緒過激心臟不舒服。”

——

一次又一次試探失敗後,祝辭眠給好友轉述,失落得耷拉著腦袋:“假的,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好友安慰祝辭眠:“我合理懷疑戚時他根本就是個x冷淡!”

祝辭眠信以為真,直到某日他在朋友聚會上醉酒,不慎往同院院草懷裡倒。

下一秒,一隻骨骼分明分外熟悉的大手不由分說將他從後攬了過去。

向來冷淡自持鮮少表露情緒的戚家少爺此時沒了一貫的克製,眸光冷厲呼吸粗沉,拇指指腹貼在祝辭眠柔軟唇瓣上來回摩挲,嗓音沉啞:

“眠眠,你當初自己許過的諾言彆想反悔,不然我會忍不住把你吃掉。”

祝辭眠:“?”不是說x冷淡的嗎嗚嗚嗚!

——

愛上一朵花,想為他遮風擋雨。

想許他無虞免他驚擾。

想對他傾瀉洶湧愛意卻又怕將他淹沒。

想將他私藏卻又怕他枯敗。

想看他隻為自己一個人盛開。

戚時有個秘密——

他有個房間裡,貼滿了祝辭眠的照片,從小到大。

另外一篇《校草假男友他詭計多端!》

☆嬌縱笨蛋舞蹈美人X高冷真香詭計多端校草;

米久大學軍訓第一天就中暑暈倒,醒後忽然覺醒了自我意識,發現自己是一本校園耽美文裡的主角受——舞蹈美人,追求者眾多,最終和自己的室友體院院草在一起了。

自幼被嬌養到大的米久立刻生出了逆反心理:我才不要談戀愛!

為了杜絕原故事線的發生,米久飛快換了宿舍,並決定找個假男友。

好友提名了米久的新室友,盛林野。

盛林野,S大校草,美院風雲人物,眉目疏朗身形修長,握畫筆的手更是骨骼分明仿若藝術品。

性格極其高冷,看畫筆的眼神都比看人有溫度。

主要他還是個直男!

米久很滿意——就要一心畫畫不解風情的直男!

——

最初,盛林野神情淡漠同米久約法三章——

禁止非必要的肢體接觸及親密動作。

禁止乾涉對方私生活及要求對方履行男友義務。

作為回報,要求米久在協議期間充當盛林野的免費模特。

米久開開心心答應了,然而沒過多久,米久就發現了不對勁——

盛林野會陪他吃飯陪他上課陪他練舞,會晴天送果汁雨天送奶茶,會把他每一句「隨口一提」放在心上儘力滿足,會醉酒後抱著他不放手

不僅如此,盛林野還會在他每次要去和彆人聚會時候,垂眸溫柔道:“久久,我就不去打擾你了,我在宿舍等你回來再睡。”

那仿佛每時每刻都離不開米久的模樣簡直比真男友還模範!

米久終於忍不住繃著小臉質疑:“你你真的是直男嗎?”

盛林野麵不改色回答:“當然,我隻是覺得和你在一起總是很有靈感,你就像我的繆斯。”

可話是這麼說,米久卻看到盛林野畫本上的他,從書桌到陽台,總之,一幅比一幅的情景更奇怪了

米久紅透了耳朵尖,明明當初協議時不是這麼說的!救命!直男都都是這樣詭計多端嗎!

——

後來協議到期,本著「做戲就要做全套」的原則,米久搬出了宿舍,並對外宣稱兩人分手了。

次日盛林野找到米久的時候,米久正在看體院院草打籃球。

盛林野大步上前將米久整個人錮進懷裡,分明姿態與眸底都滿是偏執占有,語氣卻委屈得如同被雨淋濕的大狗:“久久,都是我不夠好,我會改的,你能不看彆人了嗎”

圍觀群眾:“??”懂了,原來校草既不高冷也不直男,隻是對象不是我。

米久:“??”說好的假男友呢?現在這又是演得哪一出QAQ!

#我真沒想談戀愛的嗚嗚嗚!#

第96章

大概沒有什麼語言能夠形容聞冬此時此刻的感覺了。

非要說的話, 就像是從高空墜落,早已做好了會粉身碎骨的準備,卻又堪堪在徹底落地碎裂的前一秒, 憑空出現了一根堅實的藤蔓,將他纏繞,撈起。

聞冬覺得自己得救了。

可這乍然間的獲救太不真實了,以至於有那麼一個短暫的瞬間, 聞冬甚至以為是自己太過期待,從而出現了幻覺。

可他垂眸仔細分辨了一下鼻尖的氣息,又確定這是真的, 並不是幻覺。

那仿若獨屬於季凜的,亙古不變的草木氣息在這一刻驟然消散, 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 則是極其濃烈的, 仿佛能夠醉人的龍舌蘭味道。

在這一刻,聞冬忽然覺得其實上天待他不薄。

能賜他一個季凜。

聞冬聞到過很多次欲-望的味道, 其實每個人所散發出的,欲-望的味道都是不完全一樣的, 籠統來說是酒味,但酒也有很多種。

有的聞起來就令聞冬作嘔,有的聞起來聞冬沒有什麼感覺, 像在聞平淡的白水, 可從沒有誰欲-望的味道, 是如此濃烈而純正的龍舌蘭。

引得聞冬想要沉醉其中, 不再醒來。

大概是他長久的沉默令季凜誤會了, 季凜扣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不自覺又添了力道, 他垂眸望著聞冬近在咫尺的昳麗麵孔,嗓音依舊磨得輕緩,隻是在此情此景下,聽來有種近乎毛骨悚然的味道,如同陰冷的毒蛇:“我的小玫瑰,為什麼不說話了,是怕我了嗎?”

聞冬倏然回了神,他正要搖頭否認,可還沒來及做出反應,季凜原本覆在他唇瓣上的修長手指,就近乎粗暴分開了他的嘴唇,隨後探手進來,惡劣意味十足地,放肆攪弄起來。

“噓,”他眼底掠過一瞬癲狂般的光,又壓低嗓音說了下去,“不要回答,我不想聽到你親口說出怕我的話,我原本真的不想嚇到你的,但是,我的小玫瑰,你為什麼要逃跑?嗯?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不合你心意了嗎?”

聞冬有心想要解釋,可此時季凜的手指還在他口中,他隻能搖了搖頭,又用舌尖去抵季凜的手指,然而後果就是——

舌頭也被季凜的修長手指夾住了,季凜技巧純熟,愈發肆無忌憚挑逗起來。

聞冬從沒被人這樣惡劣對待過,沒人敢這麼做,他也不會給任何人這麼做的機會。

除了季凜。

聞冬想,其實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給季凜開設了很多彆人想都不敢想的權限。

結果這人竟然還會覺得他害怕了!

不過,身體的本能反應永遠是最誠實的。

聞冬並不反感季凜這樣近乎惡劣的行為,正相反,他唇縫間已經快要克製不住溢出出輕吟,整個人都在發軟,全靠背抵在車門上支撐。

而與此同時,鼻尖愈發濃鬱的龍舌蘭味道,就成了最好的催化劑。

聞冬的目光都漸趨迷離,不自覺半闔起了眼,那模樣像極了被伺候舒服的某種名貴品種的貓咪。

“看來我的小玫瑰確實就喜歡這樣?”季凜低低笑了一聲,他傾身壓得愈近,薄唇近乎要貼上了聞冬的單薄眼皮,聞冬甚至能夠感覺到他講話時候噴灑出的溫熱氣流。

他手上動作不停,說出口的話卻異常直白而熱戀,他緩聲道:“你喜歡這樣,那我就會一直投你所好,讓你滿意,你不喜歡的我都會改,我的小玫瑰,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會傷害你,你不想看我發瘋了,我就可以把自己鎖起來,我能為你生為你死,我也完全不在意你的親生父母是什麼人,我這樣愛你,你為什麼還要逃跑?”

話音落,季凜微側過頭,薄唇若有似無輕蹭過聞冬的耳廓,之後貼在他耳邊,嗓音低柔依舊,可講出口的話卻又全然是另一番意味,他徐徐道:“還是說,你隻是不想要我了?我的小玫瑰,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招惹了瘋子,就是永遠逃不掉的嗎?”

最後半句話,季凜不自覺加了重音,手上動作也不自覺失了分寸,就像是壓抑許久的心聲終於袒露,再難克製分毫。

但凡是個正常人,這種時候大概真的都要怕死了。

可聞冬不怕。

他非但不怕,甚至在這一刻,心尖都克製不住輕顫起來,簡直稱得上欣喜若狂。

因為他發現,自己真的能完完全全,聞到季凜每一絲每一毫的情緒變化了。

就比如此刻,鼻尖除了濃烈的龍舌蘭味道之外,又多出了另外兩種,甜酒與黑咖啡交融的味道。

前者代表與欲共生的愛意,後者則是悲傷痛苦這一類的情緒。

很顯然,聞冬想,季凜是真的愛他,渴望他,同時,也會為了他要逃跑而感到悲傷與痛苦。

就像一直籠罩在季凜麵前的那層薄霧,忽然散儘了。

在這一刻,於聞冬而言,季凜忽然變得無比真實起來。

真實得觸手可及。

聞冬忽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氣。

他想,他大概能夠長期擁有他的玫瑰,也被他的玫瑰擁有。

他心甘情願被季凜掌控,也毫不懷疑自己同樣能夠掌控季凜。

終於,聞冬忍不住張口,略施力道,似懲罰又似挑逗般咬了下季凜的指尖。

指尖驀然傳來的陌生痛感讓季凜下意識一頓,他眉梢微微挑起,總是難以辨明情緒的淺褐色眼眸中劃過一瞬驚喜,隻是轉瞬即逝,聞冬沒有及時捕捉。

趁季凜怔愣,聞冬終於得了空隙,將他的手指抵了出去,為自己爭取到了喘息的機會。

隨後,不等季凜反應過來,聞冬就忽然抬腿,再一次跨坐在了季凜身上,與他完全相對。

此時此刻,聞冬眼尾是緋紅的,睫毛因先前湧出的生理性淚水而微微濕漉,唇瓣更是嫣紅一片,唇角隱約沾染了晶透涎水。

一看就像是才被欺負過的模樣,還欺負得怪狠。

然而當他跨坐在季凜身上時候,下巴微抬,目光又分明是高傲甚至睥睨的。

這種極致的反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種難言的性-感與張力。

誘人為他不斷發狂,渴望看他淪陷。

隻是季凜依然擁有特權。

因為聞冬已經俯下了身,張口咬住了季凜的淩厲喉結。

這個動作由他做出來,都仿若恩賜。

聞冬很清楚,季凜是何其謹慎而防備心重的一個人。

畢竟任何野獸都絕不會輕易將自己最為脆弱的致命部位,交到彆人嘴邊。

可在聞冬張口咬住的那個瞬間,他沒有感到絲毫阻力,亦或季凜本能的防衛感。

這足矣說明,季凜對他是真的毫不設防。

再也沒有分毫猶豫,聞冬靈巧舌尖在淩厲喉結上輕打了個轉,之後,他二十三年來第一次,坦白自己的真實心意:“my Devil,我不怕你,我很愛你。”

在那一瞬間,聞冬仿佛聽到了枷鎖落地的清脆聲響。

作者有話說:

抱歉今天短短,實在頭疼受不住了Orz

明天會多更,不止一章。

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97章

季凜再次將聞冬帶回了家。

一般來講大約二十分鐘的車程, 季凜硬是卡在交通規則內的極限,十二分鐘就開到了。

而這一次,除去飆車的速度之外, 聞冬清晰看到了他繃緊的下頜角,還有握著方向盤時候收緊的手指。

與此同時,聞冬清晰聞到了季凜所散發出的,名為焦急的味道。

這種感覺對聞冬而言極其新鮮。

他愛極了真實的季凜。

一進到季凜家中, 聞冬原以為就會收獲一場充滿欲望與野性的熱吻的,隨後

隨後當然是做些壞事。

不然聞冬想不明白季凜為什麼要焦急。

可出乎意料的,一進家門, 季凜就將聞冬又引入了他的那間珍藏室。

但讓聞冬在單人沙發上坐下來,季凜卻並沒有吻下來。

他甚至根本就沒碰聞冬, 反而轉身走到了角落櫥櫃前,蹲下來拉開了最底層的抽屜。

聞冬好奇探頭看他, 笑問:“你做”

他本想問「你做什麼」, 可後麵兩個字還未來及出口,就在看到季凜從抽屜中拿出來的東西的刹那, 徹底被封在了喉嚨口。

再難發出聲音。

季凜拿出來的,是個麵具。

是麋鹿麵具。

是同聞冬夢裡一模一樣的麋鹿麵具!

聞冬的目光定格在那麵具上, 半晌,他才驀然抬起頭看向季凜的眼睛,語氣難掩驚詫:“是你, 真的是你!”

他夢裡的部分情景, 是真實的!

他夢了很多年的麋鹿麵具, 那下麵真的是季凜的臉!

電光火石間, 先前被頻頻打斷的回憶畫麵, 在這一刻終於徹底湧現在腦海——

時隔十三年, 畫麵竟依舊清晰如昨。

那確實是在聖心孤兒院的一場「化妝舞會」上。

那時候,聞冬已經十歲了,在孤兒院五年了。

他是五歲那年被送去孤兒院的。

如他先前對季凜說的那樣,他的父母是當年人體實驗的核心研究者。

當年,他的父母還有另外三人,一同研究多年,創造出了多種不同特殊能力的試劑,比如聞冬能夠聞到彆人的情緒,這就是其中一種試劑,而當時這種研究表明,注射在未成年身上會收效更加。

但這世上的任何研究,都是需要依賴實驗來檢測的。

當年這場研究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他們需要大量的未成年來做研究。

但這顯然不是一件易事,畢竟普通人家的小孩,但凡有一個小孩因為實驗死了,那他們這種違背法律違背倫理的人體實驗就很容易被警方注意到,從而功虧一簣。

於是最開始,他們的親生子女就成了最早的實驗者。

聞冬便是其中之一。

而盛夏則是另一個。

因為當時的五個核心研究成員中,是兩對夫妻和一個單身男人。

這兩對夫妻自然分彆就是聞冬和盛夏的父母。

而那個單身男人沒有自己的子女,便將主意打到了鄰居家小孩身上。

聞冬至今隻隱約查到了這一步,至於那個小孩究竟是誰,被注射了什麼試劑,最後又結果如何,聞冬便都不得而知了。

聞冬很不幸,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用來做人體實驗。

可相比起來聞冬又是幸運的,因為他的實驗成功了。

他確實獲得了能夠聞到彆人情緒的特殊能力,除去長期失眠這一點還算無傷大雅的小問題之外,聞冬並沒有留下什麼明顯的後遺症。

可盛夏就不這樣幸運了。

盛夏被注射的試劑原本是催眠術,但大概是他天生體質就要比同齡人弱,因此不但實驗沒能成功,反而還留下了極其嚴重的後遺症——

他現在的高位癱瘓。

不過隻以他們做實驗樣本,顯然還是太少了。

於是這個時候,聞冬不知他的父母還有另外三個研究者是如何同當時的麵具組織搭上線的。

總之,雙方大致達成了一個協議,就是——

麵具給他們提供可以用來實驗的未成年,而他們給麵具提供試劑。

因此,麵具最初從孤兒院挑選兒童的時候其實沒有什麼條件,就是把他們選去做實驗品。

不過這個協議時間不長,雙方就鬨掰了。

聞冬後來隱約查到的鬨掰原因,應當是麵具不滿足於隻要試劑,而是想要核心技術。

但聞冬父母他們很顯然是不願意給的。

於是五歲那年,聞冬父母還有另外三個核心研究者們,就都被麵具追殺了。

聞冬也因此被送到了孤兒院。

他同季凜講到這裡的時候,季凜微微蹙了下眉,遲疑道:“他們這算是忽然良心發現,還想要給你一條活路嗎?”

可聞冬卻搖了搖頭,他譏諷一笑,直白道:“不,他們隻是想保留下核心技術。”

季凜瞳孔微縮,他下意識重複一遍:“核心技術?”

聞冬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牽起了季凜的一隻手,引著季凜的手指探上自己鎖骨處的那枚圓釘。

之後,聞冬貼在季凜耳邊,以一副如同情人呢喃般的語氣,講出最不可思議的驚天秘密,他輕聲道:“就在這裡,核心技術。”

這就是聞冬還能活下來的唯一緣由了。

當然,盛夏也同樣。

他們的父母們將核心技術做成了圓釘,嵌入他們的鎖骨。

妄想他們長大成人,還能將這項反人倫的研究繼續下去。

但答案很顯然,聞冬和盛夏都選擇了遠離。

季凜聽後,沒有立刻做出回應。

這秘密確實驚人,不要說出乎一般人的意料了,它同樣出乎了季凜的意料。

可季凜的沉默卻無疑會滋生出聞冬的不安。

他下意識放下了季凜的手,又微微後撤,能夠讓自己看到季凜的表情。

不過聞冬並沒有不安很久,因為季凜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就忽然勾唇笑了一下,隨後輕輕啄吻了一下聞冬的薄唇,低笑歎道:“我的小玫瑰,我現在能確定,你確實很愛我了。”

也很信任我,連這樣的秘密都敢告訴我。

聞冬心神驟然放鬆下來,可他心底還殘存了些微不安。

於是,遲疑了極其短暫的一瞬,聞冬還是沒忍住,抿了抿唇,將心裡的不安問了出來:“你你不怕我嗎?我是個怪物。”

他是實驗品。

他會讓在他麵前的人變得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的身上,還嵌著這樣古怪的「鎖骨釘」。

季凜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忽然問:“聞冬,你現在聞到我的情緒,是什麼味道的?”

聞冬微怔,隨後便如實回答:“是甜酒,還有糖霜的混合。”

頓了一下,聞冬又解釋道:“代表愛意,和喜悅。”

季凜勾了勾唇,又繼續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今晚之前,你是聞不到我的情緒的?”

聞冬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坦誠道:“一直隻能聞到一種味道,就是一種草木氣息,像是在山林間但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聞到過這個味道,所以無從對應情緒。”

“那就沒錯了,”季凜修長手指輕輕點了點聞冬的鼻尖,之後緩聲道,“因為我被注射的試劑,就是情緒屏蔽。”

聞冬倏然睜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說:

今晚還有,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98章

季凜擁有仿佛刻進他人格裡的紳士, 與絕佳的禮儀,他極其清楚什麼場合麵對什麼樣的人要說什麼話,尤其是審訊罪犯時候, 他最擅長通過話術誘導對方一步步放下警惕,袒露內心。

可其實,他卻鮮少,或者說從未對彆人袒露過自己的內心, 亦或提及起自己的過往。

因此這罕見一次,由他講出來,也變得好似乏善可陳而又輕描淡寫。

可實際卻又絕非如此。

實際的每一句話, 都像是一顆地-雷,同聞冬的過往完全有得一拚。

他拋出的第一顆雷, 就是——

“你先前說到的,核心成員中有一個是單身男性, 而他沒有子女, 便將主意打到了鄰居家小孩身上,我應該就是那個小孩。”

因為當年給他注射藥劑的, 確實是隔壁鄰居家一個很熟悉的叔叔。

那年季凜十一歲。

在那之前,他就是個普通人家的普通小孩, 充其量是比普通小孩過得略微辛苦,同時又比普通小孩稍微聰明些許。

他的父母在他六歲那年就去世了,他母親出了車禍, 他父親難以忍受悲痛, 選擇了追隨。

自那之後, 他就和比他大十歲的姐姐一同相依為命。

他姐姐待他很好, 又像姐姐也像半個母親。

可一切變故都發生在他十一歲那年。

他先是毫無防備, 被隔壁鄰居注射了一種奇怪的試劑。

自那之後, 季凜就覺得自己的情緒變得很淡,好像以前能夠輕易讓他開心起來的事情,比如考了年級第一,遊戲通關了,這一類的事情,都在那之後忽然失去了吸引力。

同時,味覺,痛覺也都在逐漸喪失,吃東西嘗不出什麼味道,和人偶然打架受傷了,也不覺得痛。

但與此同時的,他又發現自己的視力尤其是夜視力,還有聽力都忽然變得極好,能夠在夜晚行如白晝,也能夠聽到極其微小的聲音。

那時候季凜畢竟還小,隻知道這一切都應該是源於那奇怪的試劑,但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樣,又該怎麼辦,他不敢去找隔壁鄰居問個明白,甚至不敢告訴姐姐。

可不久之後,那鄰居就忽然沒了音訊,後來季凜聽人提過,說那人死了。

而又過了不久,季凜的姐姐也忽然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聽到這裡的時候,聞冬心尖一跳,他下意識問:“真的是意外嗎?”

畢竟他們都知道,“意外”車禍,是麵具的慣用手段。

而果然,季凜扯唇搖了搖頭,言簡意賅道:“不是意外,就是麵具做的。”

不過那時候的他,自然不會立刻知道。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麵具」這個組織,這樣一類人的存在。

姐姐死後,季凜發現自己徹底出了問題,徹底不正常了。

因為他理智上知道自己當然該很悲痛的,但他的內心卻感受不到任何悲痛的情緒,甚至他姐姐的葬禮上,他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之後,他也曾被送去孤兒院生活過一段時間。

不過很短暫,大約不到一個月,他就被人領養了。

那時候的季凜當然也不會因為被領養而感到喜悅亦或忐忑,他隻是像具軀殼一樣,無動於衷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但被領養之後,季凜卻漸漸發現了他養父母的不對勁。

“情緒是人生中最大的阻礙,當你不再為了生感到喜悅與快樂,也不再對死感到恐懼與痛苦,那你就會成為一把無往不勝的利刃。”

這句話就是季凜當時的養父告訴他的。

除了這句之外,這樣類似的言論,季凜那時候聽過很多。

很顯然,他的「養父母」就是麵具組織中的成員,也是早就知道他被注射了試劑的,因此故意殺害了他的姐姐,以此機會「領養」他,從而將他收歸己用。

“不過其實他們還是不夠了解什麼叫做情緒屏蔽,”講到這裡的時候,季凜嘲諷般笑了一下,隨後淡聲道,“其實他們完全沒必要對我洗腦,因為我不會對這樣的言論有任何感觸,相反,他們如果需要我做什麼,其實直接告訴我,我也都會去做,因為我不會覺得恐懼,亦或內疚之類的。”

聞冬聽明白了季凜這句話的意思,他輕聲問:“包括殺人,是嗎?”

那時候的季凜徹底失去情緒,而客觀上又無父無母還失去了最親愛的姐姐,整個人本身就處於一種極度低穀的狀態。

如果那時候他的「養父母」讓他去殺人,他大概是真的會去的,因為他不恐懼殺人本身,也不害怕什麼所謂法律的製裁,更不會對生命本身懷有敬畏亦或憐憫。

“是,”季凜承認得很坦蕩,但他又轉折道,“不過我那時候確實還小,在十五歲前,我每天做的都是在基地裡日複一日地訓練,沒有接過任務,也沒接觸過什麼麵具的核心。”

這句話被季凜講得輕描淡寫,可聞冬是曾接觸過麵具的。

他當年靠自己的特殊能力有幸躲避掉了一次次被麵具的挑選,但即便如此,他也曾嘗過些許麵具給他們的「選拔項目」,以及懲罰。

比如長期的饑餓,大概已經是最輕的一個項目了。

可僅僅是這樣,麵具這個詞眼,就已經夠聞冬也包括盛夏,亦或當年聖心孤兒院的每個小孩,終身恐懼了。

又遑論當時真正處在裡麵,接受殘酷訓練的季凜?

聞冬簡直不敢去想。

他下意識攥緊了季凜的手指。

季凜察覺到了,安撫捏了捏他的手指,又繼續往下講——

後來,他十五歲那年,他接到第一個任務的時機很巧合,接下任務的當天晚上,他就偶然間偷聽到了,他的姐姐其實就是被麵具故意殺害的。

那時候季凜依然沒能有正常的情緒反射,但在理智上,他知道他該為姐姐報仇。

隻是那時候,他想要報仇的方式也很粗暴而極端。

“我當時想直接殺了他們兩個人。”季凜直白道。

聞冬知道,季凜口中的「他們兩個人」,就是他的「養父母」。

雖然知道季凜最終並沒有那麼做,但聞冬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還是下意識提了口氣,他輕聲問:“那最後,你為什麼沒有那麼做?”

季凜垂眸看過來,他眸底掠過一瞬溫柔的光,之後低聲而又鄭重道:“因為我當時遇到你了。”

聞冬微怔,下意識重複:“遇到我?”

話出口,他腦海中就又浮現出了先前回憶起來的那個片段——

那天,又是麵具去聖心孤兒院選人的時間。

那時候麵具早已將聞冬的父母還有另外三個研究者殺害。

當年,聞冬父母還有另外三個研究者,為了將自己畢生心血傳承下來,把研究核心定在聞冬和盛夏鎖骨上之後,就把他們改頭換麵送進了孤兒院,同時以防被懷疑,又從孤兒院隨意帶走了兩個同齡小孩。

他們當時是想賭一把,直接潛逃的。

但是最終還是沒能逃脫,又是一場車禍,車上加兩個無辜小孩一共七人,都當場死亡。

也正因此,麵具那時候從沒懷疑過,其實真正的「實驗品」——聞冬和盛夏沒死。

不但沒死,還就在他們時常去選人的那家孤兒院裡藏著。

那時候麵具選人,已經不是為了做實驗品了。

因為他們沒能掌控技術核心,也沒有了藥劑,就隻能回歸「非科學技術」的手段,通過給本就無父無母被拋棄的未成年們洗腦,心理誘導,以及殘酷變態的種種訓練,將他們培養成優秀的殺手。

而聞冬因為能夠聞到他們身上令人作嘔的情緒,從而每次都儘所能帶著盛夏遠離。

十三年前,他遇到季凜的那天,也是因為這樣一次遠離。

他和盛夏戴著孤兒院發給他們的麵具,躲在沒有人注意的天台一角,偶然遇到了獨自一人上來的季凜。

當然了,那時候季凜也戴著麵具,是麋鹿。

那時候季凜同聞冬搭話,問他為什麼要躲在這裡,是因為害怕嗎。

聞冬當時搖了搖頭,回答:“不,不怕,隻是覺得他們很臭。”

像是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當時的季凜遲了兩秒,又忽然問:“那你覺得我臭嗎?”

聞冬又搖了搖頭,坦誠道:“你不臭。”

因為他確實沒有在季凜身上聞到任何情緒的味道。

現在想來,那時候應該是季凜試劑藥效還很強的時候,因此甚至連草木氣息都聞不出來,是真的什麼情緒都沒有。

後來其實也沒什麼對話了。

因為季凜聽過這句話,很久都沒說話,也沒離開。

而聞冬竟不知為何,莫名其妙就在季凜身邊睡著了。

據盛夏後來說,那天他都要嚇死了,因為聞冬本來很難入睡,可那天卻靠在季凜身上,睡得很熟。

“還記得你當時半夢半醒間,”季凜低笑問,“同我說過什麼話嗎?”

聞冬點了點頭,坦誠道:“想起來了。”

當時季凜在他半夢半醒間,問過他一句:“你就這樣睡在我身上,就不怕再也醒不來,死在我手裡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季凜的指腹甚至已經探上了聞冬的喉結。

他那時想,原來人類真的是這樣脆弱的生物。

可當時聞冬聽過這句話,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還極其大膽輕輕蹭了蹭季凜的肩頭,隨後含混道:“不怕,我相信大哥哥是個好人。”

當時的季凜在聽過這句話之後,怔愣了很久。

這種毫無緣由的信任,不知為何就輕易刺穿了他多年的情緒屏障,讓他在那一刻,終於隱約感受到了一分,極淡極淡的溫情。

他原本覆在聞冬喉結處的手指緩緩上移,停留於麵具上方一寸。

停了很久。

終於輕輕掀開了麵具一角。

驚鴻一瞥,便又放下。

可聞冬當時是閉著眼睛的,因此季凜並不知道那雙眼睛究竟是什麼模樣。

而隻那一眼,隨漫長時間長河流逝,十三年過去,也確實很難再一眼將聞冬認出。

何況後來聞冬被聞家領養,連帶戶口信息都做了修改,讓唐初都查不出他真正的出身。

季凜當然也曾有過懷疑,隻是一直沒敢確認。

直到看見盛夏。

因為盛夏是高位癱瘓,而當年和聞冬在一起的小孩,也恰好坐這樣一台相似的輪椅。

如此多的巧合聚集在一處,終於讓季凜相信,大概聞冬就是當年那個小孩。

“所以”聞冬終於隱約明白過來季凜先前的異常,他斟酌道,“是因為你忽然知道了我就是當年那個小孩,因為我說過你是個好人,所以你就不敢在我麵前瘋了,要裝作好好先生?”

季凜垂眸看了聞冬一眼,沒出聲,顯然是默認了。

聞冬失語:“你這個邏輯”

話到一半,聞冬又頓住,因為他忽然覺得,這個邏輯其實本身就很瘋。

畢竟正常人誰會這麼鑽牛角尖?

為了十三年前的一句話,就能改變一切態度。

可季凜這時候卻又翻起「舊賬」了,他低聲問:“之前在車上時候,你說你並不覺得我的立場有什麼問題,是因為你覺得我也是人體實驗的受害者之一,所以那年,你對我說那句話,是因為知道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嗎?”

聞冬沒想到季凜會忽然提這個,他怔了一瞬,又忍不住笑起來。

果然,又是一個隻有瘋子才會執著在意的點。

“不是,”聞冬搖了搖頭,坦誠道,“那時候不知道,在車上時候也是因為想激你,才故意那樣說的,其實之前,就是你說如果我穿裙子出門,你會帶槍,誰看我就射誰的眼睛時候,我原本想說的話就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但當時聞冬還沒有將這往事回憶起來,隻覺得這句話乍然講出來太突兀。

現在看來,他對季凜的信任確實十數年如一日,好似冥冥之中的注定,本就無需緣由。

想到這裡,聞冬莫名又吃味起來,他問:“所以,那一排頭骨的原型就都是我,對不對?”

季凜點了點頭,坦然道:“對,都是你。”

不過準確來說,是當年那個小孩,畢竟在今天之前,季凜也不知道那個小孩就是聞冬。

那天後來他離開了孤兒院,沒有選擇殺掉自己的「養父母」,也沒有接下任何任務,而是努力蟄伏,努力給自己當時被派發同一個任務的同伴洗腦,努力靠近核心收集證據,最終匿名提交了警方,讓警方一舉將當年的麵具組織頭目,以及核心成員一網打儘了。

這正是十三年前轟動一時的那場大案。

沒人會知道這一切的轉機,源於聞冬無意間對季凜說的那句話:“我相信大哥哥是個好人。”

後來,季凜便找人開始定製仿真頭骨。

因為他當時也隻是極其短暫的一瞥,且沒能看到眼睛,因此隻能根據記憶中的印象去儘所能完善定製,眼窩卻一直是凹陷的。

季凜俯身輕輕抱住聞冬,貼在他耳邊呢喃:“我的小玫瑰,你就是我的生機。”

可聞冬聽到這句話,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那一排仿真頭骨的時候,還曾誇過「浪漫」,語氣頓時更吃味了:“可你之前都一直不知道那就是我。”

明知道這個想法很沒道理,可聞冬還是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初的小孩並不是他,是彆的人,那季凜這又算什麼,是一直在為了彆的人遵守原則嗎?

像是沒想到聞冬會說這樣一句話,季凜微怔兩秒,才悶笑了一聲,他遲疑問:“我的小玫瑰,你現在是在吃醋嗎?吃你自己的醋?”

本來不說倒沒覺得有什麼,可現在被季凜這樣直白點出來了,聞冬瞬間就又覺得不爽起來。

他在這方麵一向冷淡自持慣了,嘴硬近乎成為本能,下意識便冷了臉想要否認:“我沒”

可否認的話才堪堪開了個頭,就被季凜打斷了。

季凜又笑了一聲,隨後他些微後仰,垂眸望進聞冬的眼睛,語氣認真道:“沒有如果,那個救我的人就是你,命中注定就是你,何況”

說到這裡,季凜語氣中又染上了兩分笑意,他不緊不慢反問道:“何況,你之前不是也一直不知道,那就是我嗎?”

聞冬立刻明白過來了季凜這句話的意思。

季凜是想說,當年聞冬不知道那個戴著麋鹿麵具的少年就是季凜,卻還是毫無緣由毫不設防獻出了信任。

所以真說起來,他也能吃一吃自己的醋。

這麼一想,聞冬瞬間心理平衡了。

他重重點了點頭,讚同季凜的說法:“沒錯!沒有如果,就是你,能讓我一次又一次毫無保留付出信任的人,隻有你。”

“所以,”季凜側頭吻上聞冬耳垂,又刻意挑逗般探出舌尖輕-舔他的耳窩,將問題回到了最初,他一字一頓道,“之前那種問題以後不必再問,我的小怪物,好巧,我也是個怪物,所以我們天生一對。”

作者有話說:

終於寫到這裡了!

所以冬冬和小季是真的,就是有種宿命感,他們注定相遇,注定相愛,注定成為對方的救贖。

第99章

兩人心意徹底相通, 聞冬不再吃醋了,反倒饒有興味問:“那你以後,還定製那個頭骨嗎?”

季凜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低聲反問道:“你想我繼續定製嗎?”

聞冬不假思索點了頭,坦誠道:“想,我覺得很有紀念意義。”

“那就繼續定製,”季凜低笑道, “十三年,終於可以連帶眼睛一起定製了。”

這絕對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浪漫。

季凜邊這樣說,他的薄唇就又覆上了聞冬的眼皮, 輕輕啄吻,邊滿足喟歎道:“這十三年間, 我曾幻想過無數次,這副眼睛會是什麼模樣, 如今終於得以確認了。”

“怎麼樣?”聞冬閉著眼睛任由季凜親吻, 這副近乎堪稱順從的模樣在他身上極其罕見,就愈發有種攝人的魅力, 他輕笑問,“這副眼睛, 還讓你滿意嗎?”

“何止是滿意?”季凜微探出舌尖,挑逗般去輕-舔聞冬長長的睫毛,如願看著那長而密的睫毛簌簌輕顫, 他直白道, “我愛極了, 我的小玫瑰的眼睛, 是我在這世上見過的, 最好看的眼睛。”

毫不意外, 聞冬被勾起了情-欲,他薄唇微抿,卻還是沒能抿住唇縫間溢出的一聲輕吟,兩條長腿也下意識想要蜷縮起來。

不過大概是長年累月刻進本能裡的嚴謹與理智,並不會輕易崩塌,因此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刻,聞冬還是忽然想起了季凜先前講的話裡,有個讓他在意的點——

季凜當時提到了,他有個同伴,那個同伴原本是和他一起被發布同一個任務的,但後來被他策反,他們不但沒有去完成任務,反而不知通過什麼方法蒙蔽了當時的麵具,還不斷靠近麵具核心收集證據,最終遞交警方,讓警方一舉將當時的麵具一網打儘了。

所以

聞冬倏然睜開眼睛看向季凜,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你當時那個同伴是誰?”

聞冬心裡其實隱隱有個答案,隻是不能確定。

不過下一秒,季凜的回答就證實了聞冬心中的猜測沒有錯——

像是沒想到聞冬會忽然問這個,他挑眉微怔一下,才無奈回答:“就是席應宗。”

心中猜測被證實,可聞冬還是有兩分不可置信,他輕聲道:“竟然真的是他我以為”

說到這裡,聞冬又忽然停頓一下,抬眸看了季凜一眼,像在斟酌這話要怎麼說。

倒是季凜語氣自然接過話頭:“以為什麼?以為他比我正常很多,是嗎?”

心中所想被直白戳穿,聞冬倒也沒覺得尷尬,他勾唇笑了一下,又主動靠過去吻了吻季凜的喉結,語氣曖昧道:“幸好你不正常。”

我們都是怪物,我們才會相愛。

季凜當然聽得懂聞冬話裡意思,他任由聞冬親吻他的喉結,還低聲應道:“嗯,幸好。”

那模樣像極了收起利爪,懶洋洋曬太陽的野獸。

不過他又轉折道:“席應宗確實比我正常很多。”

十三年前,轟動一時的麵具大案終於落幕。

那時候十五歲的季凜和席應宗一同被作為未成年受害者,統一受到了警方提供的全套後續安排——從心理治療到食宿教育,都由警方關照。

因此季凜和席應宗重新回歸了正常的,普通的高中校園。

而在被關照三年之後,他們順利成年升入大學,兩人誌向不同,季凜主修了犯罪心理學,他本身淡漠的情緒,先天卓越的智商,加之在麵具組織中度過的,極度不同於常人的四年時間,讓他能夠極其精準把握住犯罪者們的心理,從而成為了雅深市局傳奇般存在的犯罪側寫師。

而席應宗則去學了醫,就像他曾對季凜說過的那樣,他很喜歡外科醫生的理念——

誰有問題就能給誰來兩刀。

現在得知了席應宗竟也是當年麵具的受害者之一,聞冬就對他這個理念不覺得驚訝了。

他甚至覺得在經曆過那樣晦暗的過往之後,僅僅是有這樣稍微激進的想法,說真的已經很正常了。

比他和季凜都要正常得多。

季凜又言簡意賅講了席應宗的家庭背景:“他出生就被送到了孤兒院,生父母至今不詳,之後六歲那年被領養,領他的家庭還是個有錢人家,重男輕女思想很重,那家庭原本隻有個女兒,比他大了五歲,他的養父母一直都想要個兒子,聽人說領養個男孩更容易生出男孩,就把他領養回去了,開始時候待他倒還不錯,不過他十三歲那年,他的養父母終於生了個兒子,大概是怕他長大會和親生兒子爭財產,於是原把他送回孤兒院去了。”

說到這裡,季凜倏然頓了頓。

腦海中莫名掠過一個什麼念頭,可一閃而逝,季凜沒能捕捉到。

他斂了眸,接上話頭道:“後來情況你應該就猜得到了,那時候他乍然被送回孤兒院,當然有很重的負麵情緒,所以輕易就被麵具選中了。”

聞冬點了點頭,不由感歎道:“那你那時候竟然能夠策反他,一想就不容易。”

想要策反一個本身就負麵情緒很重的人,讓這樣的人重新回到正軌,很顯然是不容易的。

“其實還好,”季凜回憶道,“可能因為我的策反方式比較獨特?”

聞冬想了想季凜一貫的行事風格,啞然笑了。

大概確實如此。

因為當年聞冬的那句話,也隻是在季凜的情緒屏障中穿透了一條縫隙,並不是讓他徹底恢複正常了。

就像聞冬先前說的那樣,自那之後季凜一直遵守他自己的一套準則,在這個準則內,他依然極端而瘋狂。

大概正因為季凜本人一直都不正常,所以他更能和同樣不正常的人交流。

於是當年策反席應宗,大概就變得不是那麼困難了。

不過季凜又輕笑補上一句:“當然,更重要的應該是,席應宗他本身就是個好人,即便一時被極端情緒蒙蔽,總還是會回到正常的路上的。”

聞冬點了點頭表示讚同,不過又提到了「情緒」兩個字,聞冬心思忽然一動。

他想季凜的情緒屏障,應該在同他認識之後,就逐漸有所動搖,而終於在今晚,察覺到他想要逃跑的那個瞬間,終於難以維持,從而徹底碎裂了。

也正因此,聞冬才開始能夠聞到他的情緒了。

那麼,情緒在恢複,是不是喪失的味覺,痛覺也都會慢慢恢複?

後者聞冬舍不得嘗試,前者倒是可以。

於是他忍不住問:“季凜,你家裡有什麼吃的嗎,你要不要嘗一嘗?”

他這樣一問,季凜瞬間就明白過來。

可他卻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視線緩緩落在了聞冬白皙頸側,準確來說,是落在那淡青色的血管上,眸光忽然變得幽深起來。

喉結微微一滾,季凜嗓音變啞,語氣卻依然彬彬有禮:“那麼,我的小玫瑰,不知你可否讓我嘗一嘗?”

不等聞冬給出回答,季凜就又垂眸低笑道:“如果我的味覺真的恢複了,那麼我想嘗到的第一種味道,一定是你的血,我幻想過很多次了,那一定是世間至味。”

季凜這樣說,聞冬就想起季凜確實不止一次嘗過他的血,每次嘗過之後還都表現出一臉餮足。

聞冬現在才知道,那時候其實季凜根本就嘗不出味道!

聞冬輕「嘖」一聲,他沒有出聲,卻沒有分毫猶豫,用實際動作給出了最直白的回答——

抬手又拽了拽衣領,之後側過頭,毫不防備將自己的頸側完完全全,袒露在季凜麵前。

還極其從容優雅講了一個字:“請。”

這樣配合的態度很顯然取悅到了季凜。

他眸光愈亮,有如實質般露骨的目光,在聞冬那漂亮的血管上逡巡了一圈。

不過最後,他卻並沒有真的咬下去。

目光收回,季凜略微不舍般輕抵了抵犬齒,隨後極儘克製牽起了聞冬一隻手,動作優雅得如同邀舞。

可卻又在下一秒,他就將聞冬的修長食指遞至唇邊——

犬齒刺破指腹的細嫩肌膚,伴隨聞冬一聲輕哼,鮮血蔓入口腔,沒過唇齒。

濃重的血腥味刺激味蕾,更刺激季凜的每一根神經。

不知過去多久,季凜才終於意猶未儘般,又用舌尖輕輕舔了舔聞冬的指尖,隨後輕緩放下了他的手。

無需再多問,隻從季凜的神情,還有此時此刻,充斥在鼻尖的味道,聞冬就能夠清晰判斷出,季凜的味覺是真的恢複了。

季凜真的能夠嘗到他了。

聞冬心尖也不可克製漫開欣喜與興奮。

不過還不等他張口說什麼,季凜就又忽然在他麵前單膝蹲了下來。

仰頭看聞冬,季凜的目光虔誠如同在看自己的神明,他啞聲道:“我又想起了一句詩——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眼睛裡的音樂、天穹宮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窮期。”

聞冬微怔一瞬,唇角就又緩緩挑了起來。

瑩白腳尖輕蹭過季凜小腿,很顯然,這是一個暗示意味十足的動作。

聞冬展顏笑,語氣蠱惑如同海妖:“那麼,my Devil,你想瀆神嗎?”

他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被季凜攔腰抱起,大步向浴室走去。

季凜微微闔眸,沉聲回應:“是我畢生所求。”

隻是

雖然地利人和,卻不是什麼好的天時。

才剛剛將聞冬放在浴室裡,還未來及褪去他的襯衣,季凜的手機就忽然震動起來。

現在已經很晚,季凜本也沒有什麼朋友,會在這時候聯係他的,很有可能是唐初,且很有可能和案件相關。

無法,季凜輕吸口氣,不得不道:“等我一下。”

隨後他便轉身大步走向了玄關,拿起裝飾櫃上的手機。

然而,出乎季凜意料的是,他收到的是一條短信,且發件人不詳。

點開短信,看到信息內容的刹那,季凜瞳孔卻驀然一縮。

屏幕上隻有一句話,好似問候——

老朋友,麵具戴久了,還記得要怎麼摘下嗎?

作者有話說:

小季念的那句詩出處還是博爾赫斯,這句是和第九十三章 開頭對應的。

就是那時候冬冬問過小季,是不是同樣覺得情緒對他而言是阻礙,小季當時反問冬冬,說失明的人會覺得色彩是阻礙嗎,其實就是在暗示自己根本感知不到情緒,所以無從談阻礙。

但是他又因為冬冬變得重新有情緒了,冬冬就像小季的情緒開關,他倆就是天生一對,就是這樣嗯!

第100章

翌日清晨, 聞冬家樓下的地下車庫。

聞冬沒讓季凜下車來替他開車門,而是自己開門下了車,又轉而繞到了駕駛位。

之後俯下身, 同車內的季凜接了個短暫的告彆吻。

吻畢,季凜忍不住再次同聞冬確認道:“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不用,”聞冬笑起來,他抬手輕輕轉了一下鎖骨上那枚圓釘, 之後輕聲道,“這件事情我確實想獨自做個了斷,十八年, 是時候有場了斷了,況且”

微頓一下, 聞冬又笑道:“況且市局那邊現在很需要你,那個被麵具綁架的小孩現在還生死未卜, 現在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有下一個受害者, 有錢人家的小朋友們需要你們來解救,那另一邊如果情況還同當年一樣的話, 孤兒院的小孩們,也該有人給他們一條生路。”

講到這裡的時候, 聞冬眸底不自覺就又泛起一瞬悲憫。

季凜忽然道:“就是這個眼神。”

“嗯?”聞冬輕輕眨了眨眼,“什麼眼神?”

“悲憫,”季凜低笑道, “你每次露出這個神情的時候, 在我眼裡都很像神明。”

那種知世間疾苦, 願蒼生安康的神明。

聞冬長長睫毛又輕顫了一下, 隨後, 他忽然又靠近季凜, 抬起手,修長手指輕點了一下季凜的薄唇,似真似假抱怨道:“那昨晚邀請你瀆神,你還不願。”

昨晚,聞冬在浴室裡等了兩分鐘,確實等來了季凜返回浴室門口的腳步聲。

可季凜卻沒有再推門進來。

而是簡潔說收到的隻是一條垃圾短信,不過順便看了眼時間,發現確實很晚了,如果真的做些壞事那他們大概會直接通宵,季凜本人倒是無所謂,隻是他怕聞冬身體吃不消。

聞冬本能不安了一瞬。

但那個瞬間,充斥在他鼻尖的,屬於季凜的情緒,確實是龍舌蘭和海洋的味道交融。

聞冬很清楚,前者代表欲-望,後者則代表克製。

這與季凜講出口的話完全能夠對應。

聞冬便將那條垃圾短信的念頭拋之腦後了。

並且他理智上知道,這個時間節點確實不是什麼做壞事的好時候。

因此後來,他還是一個人隨意用淋浴洗了澡,他洗過澡出來時候,季凜也已經在另一間客臥的浴室洗過了澡。

他們兩人隻是又躺在一張床上,接了一個漫長的吻,隨後就相擁而眠。

聞冬本還擔心現在聞不到季凜的草木氣息了,自己是否會睡不著,但靠在季凜懷裡的瞬間,聞冬就發現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因為好像季凜本人就是最好的安眠藥,隻要在他身邊,聞冬就會擁有好眠。

“沒有不願,”季凜略微張口,輕輕含住了聞冬的指尖,舌尖輕舔昨晚被他咬破的那一小道傷痕,他嗓音溫沉,語氣認真道,“隻是希望等一切都塵埃落定,能夠真正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再做,畢竟,我的小神明,你知道的,褻瀆你這件事情本身,對我而言確實極其莊重。”

聞冬現在已經徹底習慣季凜給他取種種古怪外號了,他彎唇笑了一下,表示理解:“我知道,我很期待,希望能夠儘快塵埃落定。”

季凜溫聲道:“會的。”

聞冬收回了手,再次同季凜揮手告彆:“那我走了,下午去市局找你吃飯,一定要讓你嘗一嘗好吃的鰻魚飯是什麼樣的味道!”

季凜點頭說「好」,卻並沒有立刻搖起車窗離開,而是目送聞冬走向了他自己的一輛商務轎車,坐進駕駛位,隨後那輛車又徐徐經過他車前,看聞冬探手出來同他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季凜才終於搖起了車窗,緊隨其後。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停車場,又在正路上分道揚鑣,開往兩個相反的方向。

聞冬的車載導航中,電子女聲機械播報:“晴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目的地設置,已完成。”

聞冬握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微微收緊。

——

二十分鐘後,雅深市局刑偵支隊,唐副支隊長的辦公室內。

唐副支隊長本人,正指著電腦屏幕上的視頻暴跳如雷:“季老師,你說他這是不是赤-裸-裸的挑釁,是不是?發條視頻來我們堂堂市局,竟然說讓他「老朋友」看一看,誰特麼能跟他一個變態是老朋友!”

唐初一大清早來市局就被氣了個結實,此時甚至直接爆出了粗口。

然而對比他的極度暴躁,季凜的神情卻依然沉靜如常,沒有什麼變化。

雖然現在他確實感知情緒在恢複,但這長達十七年情緒屏蔽的生活早已刻進他的骨髓,成為他的一部分,不是能夠輕易改變的。

並且,季凜自己其實有感覺,他的恢複還是不夠全麵,具體就體現在——

他隻是對和聞冬有關的問題上,能夠明確感知到情緒。

除此之外,好像和以前區彆並不大。

當然,季凜本人對此毫不在意。

不過現在的實際情況也確實是,暫時沒空讓他分心去剖析自我的情緒。

聽到唐初的話,季凜神色不變,隻淡聲應了一句:“說不定這裡確實有他的老朋友。”

唐初一愣,下意識脫口一句:“誰?”

季凜遞給他一個好似無奈的眼神,唐初瞬間又反應過來自己犯蠢了——

季老師如果知道的話,他還能坐在這裡這麼淡定嗎

在唐初思維裡,很顯然,這就是季凜的隨口一句猜測。

反正季凜向來嚴謹,每次都不會放過能想到的任何可能性。

唐初拍了拍自己後腦勺,無語道:“靠大清早給我氣糊塗了”

季凜笑了一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抬手指了指電腦屏幕,低聲道:“可以再播放一遍嗎?”

“那當然可以了!”唐初急忙應下,邊動了動手指操作鼠標,點下了播放鍵。

隻見電腦屏幕上,率先映入眼簾的,又是那張詭異麵具。

隨後,音響中傳出了一道極其難聽的,如同被砂紙打磨過一般的粗糲嗓音——

“讓我的老朋友看一看,這個遊戲眼熟嗎?”

再之後,屏幕上畫麵一切,出現了兩個小男孩打架的情景。

很顯然,聞冬先前的話應驗了——

又多出了一個新的受害者,另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孩,七歲。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絕非正常人所理解的那種,普通意義上的小孩打架。

那種幼稚的,沒什麼實質攻擊性的打架。

屏幕上此時播放的,那簡直像是兩頭嗜血小獸,在拚了命想要真的乾掉對方。

畫麵之原始殘暴,唐初都不忍心盯著看。

而在兩個小孩不遠處的一個鏤空帶鎖的籠子內,放著一瓶礦泉水。

一遍視頻再次播放結束,唐初表示不理解道:“他們是為了爭那瓶水打架嗎?他們是不是渴很久了,麵具不給他們喝水?”

“對,”季凜目光還落在電腦屏幕上,他點了點頭,淡聲解釋道,“就是為了那瓶水,這是當年麵具訓練中最慣用的基礎手段,長時間不給受訓者喝水亦或吃飯,之後乍然讓他們看到水,或者聞到飯的味道,但卻不會讓他們立刻擁有,而是將人類的求生本能激發到極致,鼓勵他們相互鬥爭,最後誰打贏對方,誰才能擁有吃喝的權利。”

唐初下意識追問:“那輸的那一方怎麼辦?這不是會被活活渴死餓死嗎?”

“不會,”季凜搖了搖頭,又進一步回答道,“不會到那一步,趕在渴死餓死前,麵具會給他們輸營養液,把他們救活過來,以便進行後續新的訓練。”

一時之間,唐初簡直被震住了,他嘴巴張成個滑稽O型,半晌,才一句接一句感歎往外冒——

“靠這也太他媽變態了,以前知道麵具變態,但從來沒想到能變態到這種地步。”

“這還叫基礎手段?!那不基礎的得變態成什麼樣?!”

“不是季老師,你為什麼能知道這麼清楚?”

唐初最後一個問題出口,他莫名自己先皺了皺眉,就像是冥冥中覺得自己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一樣。

但轉念一想,唐初又覺得這沒什麼不該問的,畢竟季凜比他還小兩歲,實在沒道理對麵具當年種種內部細節知道得這樣清楚。

這問題唐初確實好奇很久了。

隻是,聽到這個問題,季凜隻是抬眸看了唐初一眼,眸光如常,他沒有做出回答,而是忽然轉口道:“對於麵具頭目本人,我的初步側寫基本做出來了。”

唐初微愣一瞬,他隱約察覺到季凜並不想回答剛剛的問題,雖然不知緣由,但唐初還是沒有再追問,而是急聲道:“快說出來聽聽!”

季凜指尖在桌麵上輕扣,條理分明開了口:“初步側寫,目標很可能是二十歲到三十歲間的年輕男性,曾有過愛而不得,尤其是對類似自己的義姐亦或義妹,這樣身份的女□□而不得的感情經曆,童年時期可能曾有過被拋棄的遭遇,可能遭受過富有家庭兒童的欺淩,亦或是對這類兒童懷有嫉妒之心。”

略一停頓,季凜抬手按了按眉心,又繼續道:“他本人性格矛盾極端,好像懷有所謂的正義感,實則卻罔顧法律,隻以自己的準則行事;好像冷靜客觀,實則有非常主觀且過度執著的一麵;好像沉著沉穩,實則對帶有刺激感的事物懷有天然興趣,但同時,不可否認,他擁有可以稱之為優秀的統籌能力,以及最重要的,卓越的心理誘導能力。”

唐初聽得很認真,邊聽邊思考,總隱約覺得季凜側寫出的犯罪嫌疑人特點,有部分令他熟悉的特質,卻又一時想不出來源。

然而,下一秒,季凜就忽然勾唇笑了一下,隨後,他就好似能夠洞悉唐初心中所想一樣,直白問:“唐副隊,你是不是覺得,對這個側寫中很大一部分特質,都好像感到熟悉?”

唐初微愣,下意識點了點頭。

可還不等他說出什麼話來,就見季凜忽然抬起手,修長食指指了指自己,語氣自然好似閒聊般問:“那唐副隊覺得,我符合側寫嗎?”

唐初驟然掉了鼠標。

作者有話說:

來了

明天繼續,我覺得明天應該能肝到了叭Orz

鞠躬,非常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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