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鏡男四十多歲的樣子,這會兒被二十多歲的高遠一通臭訓,愣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老頭瞪了眼鏡男一眼,回頭又看向高遠,“高工,對不住,其實這事兒你直接找我就行了,乾嘛非得麻煩領導呢。走,去我辦公室坐坐,我讓他們給你找套新的送過去。”
站長老頭兒顯然知道高遠在二紡機的事跡,進去辦公室後,直言自己單位也有不少難題,尤其是各鄉鎮嚴重缺少維修員,而自己的人手又嚴重不夠,很多機器根本沒派上什麼用場。
這樣的問題高遠也沒法解決,他可不想隻是當個維修員。
寒暄一陣,眼鏡男拿著一套嶄新的錫焊槍和萬用表過來,站長讓他放在桌上就打發他走了。
外麵的雨勢似乎在加強,高遠沒有心思聊天,就要告辭。
站長挽留了兩次,見高遠堅持就放他走了,不過在高遠離開的時候,他還是強行塞給高遠一把傘。
回到招待所,高遠一直站在窗戶旁遠眺著已經完全被霧氣遮掩住的河,在這一世高遠的記憶裡,還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他真不希望自己一語成讖。
第二天,高遠搭上回農場的班車,在回去的路上,他發現雨勢在漸漸變小。
這是個好跡象,高遠想到,如果大雨就此打住,對山上的莊稼影響就不大,相反,還會大大緩解地裡的旱情。
車子抵達場部,雨雖然沒有完全停,但小了很多。
照樣,高遠先是去修理廠跟老劉他們說自己已經回來了,隨後他又趕到供銷社,打算把自己手裡的票全都換了。
不過在換糧食的時候,高遠仔細想了想,最後隻換了一半細糧,剩下的都換成粗糧。
兩大袋糧食的分量可不小,就這樣扛回二大隊顯然不現實,不過高遠有法子,他跑到郵局,用一包煙和答應把路上幾個大隊的郵件全都帶過去換來一輛自行車。
這種鬼天氣,又全是土路,郵遞員得了一包煙,又不必遭罪就能把郵件送到,他當然願意乾。
一路邊送郵件邊趕路,剛開始的時候還好,場部的路比較緊實,還能上車蹬,可是出了場部,高遠就隻能下車退了。
這一趟花了差不多五個小時,高遠好不容易推著自行車回到二大隊家裡時,天都黑了。
看著高遠大包小包的,高仲景趕緊迎了出去,一邊幫高月卸包一邊責問他乾嘛帶這麼多糧食回來。
“以防萬一。”高遠簡短答道。
高月這時也聽見動靜,從裡屋跑出來幫忙。
“真是的,上回那大米還沒吃完呢,你又換這麼多。”她埋怨道。
“有備無妨嘛!”高遠知道這個時候不管自己怎麼解釋,他們都不會相信,也就沒有多話。
把糧食搬進屋,高遠換了套衣裳,歇了一會兒後才問高月,“地裡的溝都清出來了嗎?”
“清了,都怪你,讓我跟我爸像白癡一樣。”
高遠聽出了話裡的不對勁,趕緊問:“這麼說就咱家清溝了?二隊他們呢?”
“二隊清了啊,不過一隊沒幾個人清,我估計現在他們都等著看咱們笑話呢。”
高遠歎了口氣,“看笑話怕啥,隻要不餓肚子,我寧願天天讓他們看笑話。”
過了一晚,第二天高遠又推著自行車來到場部。
把車還給郵局之後,高遠便直奔修理廠。
因為近段時間一直下雨,許國保的工地已經停了,高遠來的時候,他正在修理廠跟老劉幾人喝著茶。
看見許國保,高遠直接走過去,“隊長,我來報到。”
“縣裡的事兒忙完啦?”許國保問。
“嗯,忙完啦,總算能安安心心留在廠裡乾活兒啦。”
“正好,老劉這兒忙不過來,你回來了正好能幫上忙。”
寒暄兩句,老劉就開始安排活兒,高遠還是一樣,跟黃偉一起修鋤頭,不過這回不光是削鋤把,老劉把修鋤頭的活兒也交給這兩人。
修鋤頭無非就是焊接打磨之類的,損壞嚴重的需要回爐鍛造,都是一些很簡單的活兒,高遠樂得接受。
一邊乾這活兒,一邊聽著雨滴砸著鐵棚頂的聲音,高遠覺得還挺享受。
如今他和羅琴已經有了固定收入,高月也成功當上隊會計,就算高月的收入打個半折,三個人的收入也足夠一家人吃好穿暖。
如果再有個孩子的話,他們一家子的日子就算得上圓滿了。
正想著得抽個時間帶羅琴一塊兒去縣城醫院看一看時,原本隻是稀稀拉拉砸在棚頂的雨聲忽然變得密集,而且聲音還越來越大。
許國保坐在板凳上,眼神迷離地望著車間門外的大雨,不由自主感歎道:“這雨一下就沒完沒了,廣播裡說明天更大,哎,照這樣下下去,這路估計今年是修不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