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沉默很久,非常誠實地給他開了。
關掉推理能力之後,整個世界都變得朦朧可愛起來。
他又可以沒心沒肺地進行思考了。
先去把臟了的衣服換掉,然後再去邀請鄰居過來吃夜宵。
怎麼說都是兩情相悅了,他占點便宜……不,就著美色吃兩碗飯不過分吧?
十五分鐘後,雲鶴聽見對方從烏洛波洛斯(吞尾蛇)的起源,講到其“不死,輪回,永恒”的象征意義,再考據寶石投射出視頻所在海域,逐漸地失去世俗的**。
一方麵是被哲學清洗了腦子裡的粉色思想,一方麵是發現了對方是想要挖出他的過去,掌控他的所有消息,然後再試著掌控他。
從展覽到現在,才幾個小時,對方就已經挖到了這個程度。
果然不能夠指望這個人戀愛腦。
對方或許並不是想像對待其他工具人那樣,將他的價值壓榨乾淨,而是出於喜歡和想要了解他才這麼做。
但這對他來說,是突破了安全感底線的掌控欲。
因為覺得要考慮情感問題,應該態度坦誠上一些,所以特意當著對方的麵分析情況的費奧多爾很快察覺到對方的態度從親近熱切,到逐漸冷靜。
談不上冷漠,但像是突然從什麼狀態中清醒過來一樣,又跟他保持了距離。
雖然很疑惑,但他還是很快停止了往深處說,而是試探著問:“我以為你對自己的來曆會感興趣,所以查了一下相關的事情。”
因為這個人不喜歡彆人管自己的閒事,他還什麼都沒有做。
但對方明明並不介意彆人獲取自己的消息(對方肯定也知道他的網線並不免費)。
所以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掌控欲多少有點變態,陀思先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然而對方隻是給了一個掩飾的說法:“我對神學總是缺乏耐性……我也並不好奇我的過去,隻希望能夠過得舒心一些。”
“抱歉。”鄰居先生依舊保持住超高的情商,在察覺到自己有些越界之後,選擇道歉,“這件事我會到此為止。”
但乙方雲鶴在冷靜地乾了兩碗飯之後,還是決定再慎重地思考一下感情問題。
不能因為談個戀愛而被人套住……實在不行,他可以主動,拒絕,不負責。
就像他之前乾的一樣。
想必鄰居先生也是會跟以前一樣不主動,又不是很拒絕的。
這樣他們就都是渣男,不必被良心譴責。
就跟猜測一樣,乙方雲鶴很快收到了調令。
不過地點不是他猜測中的橫濱,而是福岡的博多。
福岡,一個殺手數量占到常駐人口百分之三的,聽起來比橫濱更加民風淳樸的城市。
上頭大概是覺得能夠讓他有事可乾吧。
對於他的調任,搜查一課的同事還特意在周日為他聚餐送行。
他小喝兩杯,腦子還是清醒的,但嘴裡已經開始各種誇人,把大家誇得心花怒放,情緒膨脹。
伊達航拍著他的肩,端著酒杯喝了一口,接著酒意問:“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到底有多強?”
他半開玩笑地模仿著鬆田的語氣說:“像是毀掉東京這種事情,我隻要三分鐘就夠了。”
大半人的酒意都醒了。
但看到他乖巧又可愛的樣子,又把心給放回去。
伊達航揉亂他的頭發,教育他:“不要亂學鬆田的語氣,特彆還是這麼恐怖的句式。”
“我倒不會這麼做啦……”乙方雲鶴歎口氣說,“就是突然覺得大家都還挺好的,甚至能讓我心甘情願地加班。”
因為一直生活在冷漠又利益至上的環境裡,所以可以理所當然地冷漠又自我地生活著,不背負責任,不憐憫弱者,不關心彆人。
搜查一課對他來說,環境太好了,有點過氧的感覺,因此做了很多原本懶得去搭理的事情。
也因此在發現上層環境還是熟悉的味道的時候,心裡有點難以接受。
他並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種會花大精力嘗試改變環境的人,所以換個環境是他跟那些人都能更舒服的做法。
“雲鶴也是很好的人。”萩原研二給他手裡塞了酒,真情實感地感歎,“不踐踏彆人,已經是一種美德了。”
剛開始說乙方雲鶴是特彆厲害的異能者,他們沒幾個人相信。
異能者雖然不在他們部門的管轄範圍,但經常跟普通人發生糾紛,他們碰上過一些。
這個群體給他們的印象,是孤僻,驕傲,或明顯或潛藏的瘋狂。
跟普通人之間有著明顯的界限和尖銳的矛盾。
但雲鶴跟他們相處得很好,沒什麼架子,除了口頭開幾句玩笑之外,不會濫用力量。連抓捕犯人的時候,也不會隨意對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非要說利用力量為自己謀求便利的話,是對方因為每次開槍都要寫報告,所以不練習射擊,手邊撿到什麼用什麼擊中犯人。
“總之,感覺上跟我們沒什麼不同。”鬆田陣平點了一支煙,說的話不曉得是不是在安慰人,社會中帶著一點哲學,“冷漠是人的天性,你隻是比任何人都坦然而已。”
“哎呀……你們好可愛。”
乙方雲鶴彎著眼睛,真誠地誇獎著人,但並沒有解釋自己其實沒有因為這種問題難受,而是跟他們勾肩搭背地瞎侃。
不遠處,諸伏景光搭著安室透的肩膀,笑著說:“沒什麼好擔心,這不是跟大家相處得很好嗎?”
安室透抿著唇,心底的擔憂並沒有散去多少。
雖然對方的心性沒什麼問題,但背後的老板可不是人類。
或許,他應該嘗試著去了解更多關於係統的事情。
以臥底的態度。
喝完了酒,乙方雲鶴清醒地給所有人都叫了出租車,自己也回去橫濱。
然後瘋狂地敲鄰居家的門:“快開門,彆躲著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音調拉得奇奇怪怪的,像是唱起來了一樣。
費奧多爾聽到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不大清醒,但還是去把門打開了。
一開門,對方就非常熱情地拉他的手,激動地誇他好看,說他好看到蒙蔽自己的雙眼。
然後他關上了門,把人半抱著拖進客廳,放到沙發上。
大概是潛意識裡占對方便宜的想法非常強烈,雲鶴的動作極其大膽,直接往人身上坐。
費奧多爾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似乎是想看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青年依舊保持著充滿迷惑性的坦然表情,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清澈得像是沒有絲毫醉意一樣。
但眼裡的光彩非常醉人,叫人相信他是真誠地在喜歡自己的。
而摟著他的腰,以防他掉下去的男人也沒有像以往那樣看起來不為所動,而是給予了一個鼓勵性質的微笑。
卡頓了一會兒之後,雲鶴又突然低下頭,把自己的手指塞進嘴裡舔了兩口,高興地說:“今天吃的那家烤肉的醬汁不錯。”
費奧多爾:“……”
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習慣於對方的不按邏輯行事。
歎氣。
俊美的男人收緊左臂將人往懷裡帶,用右手把對方的手指拽出來,擦拭對方唇邊的口水,食指壓著緋色的唇塞進牙齒和柔軟的舌之間,挑起的眉裡帶著點兒輕慢的味道,似是在責怪:“你上次不是還說,咬手指不好麼?”
在把人說得一愣之後,他又低聲地哄:“那就不要咬了,乖一點。”
白發的青年纖長的睫羽抖了幾下,乖巧地收了牙齒,但又因為含得有點難受,最終還是破罐子破摔地啃咬起來。
但又表麵乖巧地控製住了力道,隻是用牙齒輕輕地劃過,假裝成沒有咬的樣子。
費奧多爾看著他的樣子,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和猶疑十分多餘。
這分明就是在勾引。
沒有任何可以擺脫嫌疑的可能。
按照對方的指示伺候了好一會兒,乙方雲鶴放開對方的手,低頭仔細地清理掉多餘的水漬,然後摟著人的脖子,跟人額頭貼著額頭,誌得意滿地要求獎勵:“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相貼的地方傳來對方略高的體溫,無論是語氣,還是眼裡泛著的光,都相當熱烈地表達著喜歡的情緒。
費奧多爾的唇邊帶著自己都還沒察覺的真實笑意,含蓄而貼心地說:“請便。”
然而對方像是忘記了自己剛剛才說過的話一樣,依舊是摟著他傻笑,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動作。
“……你應該好好地,改一改這個毛病。”
撩完又不肯更進一步的青年被按住了後頸,下意識地仰了下頭,然後被吻住了唇。
對方的動作並不像平日裡表現得那樣溫和又禮貌,而是節奏遞進,逐漸暴露出很強的侵略性和掌控欲,將反抗化解在節奏裡,誘使人不進行任何的保留。
可能還附帶著發泄一直以來的怨念,牙間的力道上遠沒有對方先前乖巧,即使對方不適難受地發出拒絕的聲音,也置若罔聞。
簡直是凶得很。
讓作死的某人流下悔恨的淚水來,淚水跟汗水一起打濕了鬢邊頸間的白發。
好容易被放開來,乙方雲鶴半天才緩過氣來,實在是累極,委屈又乖順地靠在人懷裡睡著了。
費奧多爾:“……”
這是……真把他當聖人了?
剛消散一些的鬱氣又累積起來,但到底也不會對睡著的人做什麼,他深深地歎口氣,摸出自己的手機,用工作轉移注意力。
他其實也還有很多事情沒做,今天本來也沒有必要去現場的。
因為很擔心某人又“無意”地破壞他計劃,他特意去盯著,沒想到對方還會配合地破壞掉芯片。
他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就是選擇的人不太省心。
以後應該會在可控的範圍內……吧。
摸著對方光滑的長發,深謀遠慮,近乎是算無遺策的陀思先生不確定地想。
最後覺得對方實在是有點耽誤自己的工作,他把人抱回房間蓋好被子,然後再繼續工作。
第二天一早,乙方雲鶴發現自己是在陌生的床上醒來的,當即就有點緊張。
但好在床上隻有他一個人,沒有犯什麼不應該的錯誤。
至於感覺脖子疼嘴巴疼嗓子疼……小問題,可以無視。
他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立刻掀開被子落到地上,衣服都來不及整理,匆忙往外跑,看到客廳裡的陀思先生的時候,腳步沒停地打招呼說:“感謝收留,我最近要去福岡工作,希望您可以幫我照顧一下陽台上的白菜,謝謝!”
然後迅速離開,回到自己家洗漱換衣服收拾行李,直接出門。
坐在沙發上工作了一夜,但腦子並不遲鈍的陀思先生緩緩地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