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喝了口水說“多的泥巴我都用葉子擦了,剩下的這些不用洗,沾水了下地窖也放不住,一會兒排齊了放到地窖裡就行。”
見她拿起了籃子,許文秀下意識地剜了徐璈一眼說“你這是還要出去?”
“有沒背完的讓徐璈去就行,你要不在家裡歇會兒吧。”
自家兒子醉了酒有多煩人她自己心裡清楚,看著桑枝夏眼下明顯的黑青,她說話的底氣都不足。
“徐璈,你自己去讓夏夏休息會兒,你……”
“婆婆,蘿卜徐璈都背回來了。”
桑枝夏哭笑不得地說“天色還早呢,我想去南山那邊的地裡看看。”
她不相信土地會被詛咒的說法,隻是暫時沒找到合適的時間去看看情況,今日倒是正好。
許文秀聽完趕緊衝著徐璈使了個眼色,徐二嬸也說“那你跟徐璈趁著天色早趕緊去,回來的時候我們差不多也該把晚飯做好了。”
桑枝夏還沒接話,徐璈就伸手抓她手裡的籃子。
“給我吧。”
他是想去的。
桑枝夏心情複雜地任由他拿走了籃子,兩人前後走出大門的畫麵也帶著不同以往的沉默。
許文秀有些發愁“昨日就不該用水壺裝那些酒釀。”
兩碗酒釀下去小夫妻倆吵了一架,這算怎麼回事兒?
徐三嬸看著遠去的一雙背影,無奈道“舌頭和牙齒還有打架的時候呢,小鬨一場也不算什麼。”
如今全家的主心骨都在長房的身上,這倆可不能窩裡哄。
徐二嬸本來想插一句發表一下感慨,可轉念想到自家關上門的糟心事兒,舌根立馬就泛起了苦。
徐璈是曉得哄人的,吵起來了也不算什麼。
她嫁的是頭跟全家反著乾的倔驢,既沒有徐三叔的對妻女的體貼,也沒有徐璈對夏夏的無限包容。
徐家這麼多男兒,滿門上下老太太親手熬出來了獨一碗的黃連水,全都灌進了她的肚子裡。
她能說什麼?
徐二嬸強忍著心酸站起來說“我有些不舒服,先進屋了。”
許文秀看著她關門進屋,壓低了聲音遲疑地說“三弟妹,昨晚二弟是不是又鬨了?”
這些日子每個人的變化其實都是非常明顯的。
所有人都累,但眼裡看得見奔頭。
可徐二嬸好像不太一樣,她的精氣神越來越差了,甚至時常自己一個人坐著默默出神。
徐三嬸的表情非常一言難儘“可說呢,明輝他爹哪天不鬨?”
眼下全家同氣連枝勁兒都往一處使,日子雖清苦可也逐漸有了可盼的煙火,就連老太太都識趣的不作怪嘀咕了,乍一看大家夥兒過得都還能說一聲不錯。
偏偏有那麼一個永遠看不清現實的。
徐二叔早先鬨的幾次沒激起什麼水花,堆積的不滿卻越來越重,不敢在老爺子的麵前撒野,索性就關上門跟徐二嬸鬨。
女子以夫為天,徐二嬸對外再彪,麵對丈夫的為難也不能說什麼,打落了牙齒全都往肚子裡咽,捂著嘴都不敢讓哭聲泄出來半點。
這已經說不清是多少次了。
徐三嬸飛快地朝著西屋看了一眼,小聲說“今早上二嫂去擔水的時候,我看到她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她說是不小心磕的。”
可青紫的指痕那麼駭人,怎麼可能是磕的?
許文秀沒想到徐二叔荒唐到敢動手了,驚道“這怎麼能……”
“怎麼不能?”
徐三嬸譏誚道“大嫂前兩日是沒看到,二叔進門就踹了明陽一腳,要不是明輝攔著指不定還能鬨出暴打孩子撒氣的奇景兒。”
徐家立家百年,家風素來嚴正。
再不成器的根子也遵著該有的君子規矩,再不和睦的夫妻也無人動手磋磨。
可眼前的苦日子似乎把有些人骨子裡為數不多的傲氣都磨散了,變得橫豎不分隻曉得拿夫人孩子撒氣了。
這樣的事兒徐二嬸自己不會拿出來丟人訴說,一切荒唐都被掩在了門板之後。
其餘人知道了也不能說什麼。
許文秀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無奈道“萬幸有明輝和明陽盼著。”
若無這兩個兒子,再攤上那麼個丈夫,這日子可怎麼過?
徐三嬸搖頭唏噓“二嫂這是空口吃了蓮子心,處處皆苦,且有的是要熬的日子呢。”
院子裡的妯娌倆默契地揭過這個話題不再多言,各自起身開始操持晚飯。
學了這麼長時間,她們的手藝雖是不如桑枝夏的好,可做出來的飯菜也能上桌了,不必再苦等著一人。
這邊灶台上燃起炊煙,正屋裡老太太也在盯著徐二叔皺眉。
“你這段時間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