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略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穿好褲子,和鞋子,套上羽絨服,她一起身,頓覺天旋地轉,手腳軟。可還是死命咬住唇,用痛覺來刺激自己站穩。
因為害怕,害怕他會生氣。
他看著她。
她終於抬起頭來,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已經失去了自信,她拉住他衣角的手是怯懦的,如小動物般。他不動!
他們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站了許久。
她是因為不知所措,而他呢?
她終於收回了手。
他沒有阻止,隻是看著她,眼神冰冷,他倏地伸手,大手在瞬間卡住她的脖子,他的曆眸裡幾乎有憤怒噴出來,失控的低聲吼道:“你這麼作踐自己也不肯找我幫忙?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你是不是覺得這世間就你有能耐?!你這麼想死?我掐死你怎樣?”
燕涵身子一抖,她知道他生氣了!她看著他,視線裡滿是哀默,拚命把眼淚擠回去。
沉默,沉默,無儘的沉默。
沉默逼得人發瘋,逼得人血液沸騰,逼得人的感情變得失控。
裴東宸突然發瘋一般憤怒的盯著她,咆哮:“說話!你給我說話!”
她被他卡住脖子,大概是怕自己失控真的掐死了她,他雙手改為抓住她的肩頭。
他的手很用力,抓得她肩頭生疼,一瞬間錯覺是否肩頭脫臼,極度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發出微小的痛呼,卻在他的吼叫聲裡被掩埋了,隻是全身不住的被他拉扯著發抖。
他紅著眼盯著她,眼裡不知是愛還是恨,隻是像要把她吞下去,這樣的眼神,讓她心疼,心真的很疼。她低呼一聲:“阿裴——”
“不要叫我!”他怒吼一聲。“你居然跟我說分手!”
她的眼淚就這樣突兀的滾落了,晶瑩剔透的淚珠大顆大顆從眼眶裡湧出來,一滴滴掉在他麵前,她的眼裡滿是絕望,聲音嘶啞而顫抖:“你捏疼我了,阿裴!”
他一下僵直,卻沒有鬆手!
但她的眼淚刺激了他的神經,更加失控的搖晃她的身子,不停的問:“為什麼?!為什麼?!你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能折磨人?”
燕涵像一片樹葉被他拽來拽去,意識都有些模糊了,輕微的咳嗽起來。“阿裴,對不起!”
裴東宸這才鬆開她,有些失措的望著她,臉色蒼白,氣也喘不過來。“我不要你的對不起,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現在的燕涵,默默的流著眼淚,好半天,終於啟聲道:“我不要求你,我不要你幫忙,我不要在愛情麵前低人一等,我不要卑微,我要平等。就是這樣而已!”
他握著她的肩頭,忽然悲愴地大笑,笑聲狂放而不羈,好似要從狂笑裡擠出來淚一般。
“燕涵,你覺得自尊重要,還是你媽媽的命重要?”他凝視著她,低沉的聲音壓抑著沉悶的蒼涼。
他乍然放開她,看著她踉蹌地靠在牆邊。她的臉煞白煞白!
“我的自尊不重要!我早就沒有了自尊!”她幽幽說道。“我媽是我的責任和義務,不是你的,我自然沒有必要找你!”
她可以沒有自尊,可是他的仕途重要啊!他的未來的重要啊,她可以不要自尊,可又怎麼能讓他幫她背負一切?她有個即將判刑的繼父啊!她們這個家,怎麼配得上他呢?他不在意,他的家庭在意啊!她不要他那樣辛苦啊!他就該是郝書紀那樣顯赫的人的女婿,這才是裴東宸的前程啊!
“不謀全局無以謀一域!你就是這樣頭腦簡單的女人嗎?”他冷冷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徐徐傳來,低沉壓抑:“你還真是可笑。”他淒然笑道。
“不跟我開口,你可以找彆人,可是你做了什麼?你居然跑來給我賣腎。”他淒然說道,緩緩收了視線。
燕涵不語,她忽然垂首,胸臆間一股氣血翻騰,所有壓抑在心頭的氣血,這一刻都似乎要噴薄而出。
“燕涵,我真的好累。你讓我感到很累很累,我從來沒覺得這麼累過!”裴東宸突然也覺得精疲力竭,這份感情確實讓他呼吸困難了。
“那、就分手吧!”燕涵幽幽說道:“正好,我也很累!比你還累!阿裴!並不是隻有你累,累的還有彆人。”
他倏地拳頭緊握,皺眉,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道,“你的累,是你自己帶給你的!我的累,卻是你帶給我的!”
燕涵微微輕笑,笑得荒蕪。“所以,分手吧!”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他急促而破碎地喘熄著。
她的臉色慘白至極,他看著他,感覺自己一顆心一會兒似乎在冰水裡浸泡著,一會兒又似在烈火裡煎烤著。
他緩緩地,艱澀地說道:“好好照顧你媽媽,就這樣吧。”
說完,轉身就走到門口,飛快的消失掉,像是對她一點留戀也沒有。
房間裡空蕩蕩的隻剩下燕涵一人,這個陌生的病房,空的幾乎看不到儘頭。忽然縮了縮身子,感覺前所未有的寒冷。
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眼淚一滴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