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涵一愣,卻搖頭。“爸爸,我能體會到您的心意,對我來說,這樣足夠了。其實姓什麼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您是我爸爸,爸爸不在意自己的顏麵,女兒卻不能不在意。媽媽之所以不來找你,就是希望你過得好,我也不能違背媽媽的意願,我不改戶口,也不讓太多人知道我是您的女兒。可我心裡是認可您的,也愛您,謝謝您照顧媽媽那些年,沒有您,媽媽隻怕早不在人世了。”
郝向東無比心疼:“孩子,爸爸不在意,爸爸隻想你回家,你姓郝,是我和素煙的女兒。”
燕涵鼻子一酸,險些就要撲到郝向東的懷裡,這個是她的爸爸,他從來沒抱過她,可是她長大了。
她生生忍住,抬首望向郝向東疲倦中流露著濃濃關懷和慈愛的眸子,她知道爸爸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她也知道媽媽忍著不去找他更不容易。
她終於還是微笑著道:“爸爸,這個以後再說吧,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操勞,國家大事並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好,等事情都處理好了再說!”郝向東點頭。
燕涵上了車子,回去的路上,她在想父母的愛情。
媽媽一生淒苦,卻又深得三個男人的愛!雖然每一個都傷痕累累,卻也不枉此生。而愛情,是不是留下遺憾才會讓人覺得美?
想起媽媽無數個夜晚的輾轉反側,側夜難眠,那由內心深處傳來的陣陣疼痛,一個人在暗夜裡思念著遠方的人,不曾提起,可是卻永生永世的無法忘懷。
許下三生,弱水三千,隻取你一瓢。
這是媽媽給爸爸擦肩而過錯過的爸爸單方麵的諾言。就此,無論今生如何背道而馳。即便她知道,轉過身就可以看到爸爸,可她也知道,他們之間的千山萬水,讓她耗儘此生也無法翻越,因為,時光讓他們這一生,站在了天塹之上。
愛因為有了遺憾而美麗!讓人心酸,卻又讓人如此無比的惦念此生。
如若她不能讓裴東宸消除對程子琪的愧疚,誰能保證,程子琪不是裴東宸心底的那份永久惦念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燕涵回到了醫院,繼續給程湛講故事,直到程湛睡著。
她也躺在床上,說是睡,其實並沒有睡著,而是一種接近假寐的狀態,外麵的事情似乎都知道,樓道裡的聲音都能隱隱約約地聽到,可是大腦卻很迷糊,仿若夢中。
裴東宸今夜不曾來!
她似乎在夢裡一種夢魘裡看到了裴東宸,他在前麵走著,她在後麵追,跑到很快,他隻是大步走著,而她卻怎麼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畫麵一轉,她看到程子琪在前麵招手,而裴東宸卻大步朝她走去,上前挽住了程子琪的手,她在後麵拚命追,他卻不再回頭。
她遠遠看著向他伸出手,想叫他,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他將程子琪攬在了懷裡,她似乎看見了相依相偎在一起的兩道身影。
程子琪在他肩頭幸福地微笑,裴東宸卻抬頭看著自己,他的臉模糊不清,隻有一雙眼睛盛滿了悲傷。那悲傷令人窒息,好似凝聚著世間一切的黑暗,讓人覺得這雙眼睛的主人不管站在多明媚的陽光下,其實仍生活在地獄般的黑暗中。他對她說:“涵涵,對不起,我不能不對程程愧疚!彆逼我!”
是的!她在逼他!
不!
她清楚,裴東宸是哀傷的,他不說,卻是怪她的!如果程子琪不幸福,他將不會再快樂!她可以理解。
猛然的驚醒,燕涵滿頭大汗,夢境消失不見,隻是裴東宸眼中的哀傷卻在眼前浮現。她坐起來,突然發現了裴東宸,幽暗的光線中,裴東宸那雙一貫深不見底的眸子此刻看上去有些黯淡。
“涵涵,你又做噩夢了?”裴東宸柔聲說道,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回來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隨後,她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酒味,燕涵心中一痛,他喝酒了。而且喝得不少!
這一刻,燕涵真的覺得,現在的生活,讓她有種如履薄冰的感受,一邊慶幸卻又一邊在恐懼。這種感受驅使著她總在不安。
真心愛一個人,是不該感到累的。可是愛情這種東西,一旦產生,就開始永不休止的奔騰,不曾止息。
她這段時日想了很多很多。她漸漸的不再想要糾纏裴東宸和程子琪的事情,也不想去證實什麼。她對裴東宸的那份感情太過純粹,早已經不起一點迂回和曲折。中國人喜歡說“水至清則無魚”,純粹的東西根本容不下,是她太苛求了!
裴東宸也不說話,氣氛很沉默,一時兩人都有些尷尬。他隻是眼睛微微的眯著,看著她:“你做噩夢了!”
“你喝酒了!”燕涵輕聲道,隻覺得心裡無比難受。“阿裴,對不起,是我不好!總是無法包容你心裡的苦!”
她說的十分坦誠,裴東宸卻聽出她話中的疏遠,他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知道她心裡也是疲憊的。
他看了眼睡在她身側的程湛,小小的床,程湛睡在她身邊,倒像是她的孩子一般,她是個充滿母性光輝的好女人。而自己卻讓她總是失望了!
她在夢裡喊他的名字,他的心如被撕裂了一般的疼,他知道自己沒有給她安全感,一如開始相識的時候,總是不安。
“涵涵,我們談談!好嗎?”裴東宸低聲道。他一開口,燕涵聞到的酒味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