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光景過去,一行人行至臨淵的配房前。
此處偏僻而安靜,鮮有宮人路過。
李羨魚抬步上前,正想伸手推開槅扇,略一錯眼,卻望見遠處的坐楣上似乎堆有什麼雜物。
色澤鮮豔,五彩斑斕的,看著很是奇怪。
李羨魚輕咦了聲,回身走近了些。
這才發現堆在坐楣上的,竟是各式各樣的吃食。
有製作精美的糕點、精心挑選的水果、包裝精美的糖塊等等。
品種繁多,琳琅滿目得像是要在配房前開一間小小的食窖。
李羨魚一愣,側首去問月見:“這些吃食是誰送來的,為什麼要放在這?”
月見抿唇笑,湊近了她的耳畔小聲道:“公主,您可還記得,上次您帶臨淵侍衛來東偏殿的事?”
“自您回去後,便有不少小宮女在私底下偷偷打聽臨淵侍衛住在哪間配房。想是今日終於給她們打聽著了。”
她伸手指了指那一大堆吃食:“這些便都是她們送來的,臨淵侍衛不給人開門,也隻好放在這了。”
李羨魚輕眨了眨眼。
臨淵又不住在這,當然沒法給她們開門了。
她隻是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將吃食放在這。
在她的印象裡,是祭奠先祖才會在地上放一堆吃的做供品,還會在其中點上幾炷香,燒點紙錢。
可是臨淵還活的好好的,他剛剛還在與她說話,往她臉上點紅靨呢。
李羨魚正想再問問月見,卻聽一陣腳步聲輕細而來。
她抬眸,望見一名穿著水綠色衫子的小宮娥從遊廊儘頭低頭走來。
落日餘光裡,小宮娥臉頰微紅,一步一挨地走到配房前,正遲疑著想抬手叩門,一晃眼,卻見廊上已站了許多人,先是一愣,在看見李羨魚後,更是麵色一白,慌亂行禮:“公,公主。”
李羨魚認出她來。
“碧玉,你不是在東偏殿那上值的嗎?怎麼突然到這裡來?”
她左右看了看,怎麼看都覺得這裡荒涼至極,既無人,也沒什麼景色好看。
唯一吸引人的,便是放在坐楣上那一大堆吃食了。
於是她問:“你是餓了嗎?”
她看了看坐楣上的東西,覺得臨淵並吃不完這些,便替他做主,將離自己最近的那塊米糕拿起來,遞與她:“那這塊米糕便送你吧。若是不夠,還有其他的。”
李羨魚說著,正想看看裡頭還有什麼好吃的,卻見碧玉慌亂擺手,臉色通紅:“奴婢不餓,奴婢這便回去。”
碧玉說著,一福身,便慌慌張張地往回走。
倉促間,懷裡掉下一個東西。
月見俯身拾起,還未來得及喚住她,卻見那小宮娥已跑得沒影了,便悄悄遞給李羨魚看,掩口偷笑:“公主您看,是荷包。”
李羨魚接過看了看繡工,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布料,殷紅的唇瓣漸漸抿起。
月見見狀一愣,麵上的促狹的笑意漸漸收了。
她湊過來,在李羨魚的耳畔小聲道:“公主,您若是在意,不如直接下令,讓她們不許再往臨淵侍衛這跑。”
李羨魚沒說話。
她將手裡的荷包翻來覆去,最後氣鼓鼓地往月見懷裡一塞。
“月見,我對她們不好嗎?”
月見替她忿忿:“誰不知道,宮裡那麼多位公主,就您待下人最好。這些吃裡扒外的東西,奴婢明日便與她們說——”
月見的話音未落,卻見李羨魚轉過眼來。
她抿著唇,偷偷往荷包上看了一眼,又一眼。
“那她們為什麼不送我荷包?”終於,她忍不住,不甘心地小聲抱怨。
月見愣住。
好半晌才緩緩道:“公主……您是想要荷包了?要不,奴婢給您繡一個?”
李羨魚臉頰微紅。
她道:“我才沒有。”
月見給她繡荷包有什麼意思。
她的手藝沒有方才那個小宮娥的好,而且從小到大,她身邊好多東西都是月見繡的,早就不稀奇了。
她悶悶地想著,低著頭誰也不理。
直至匠造司的工匠們試探著問‘公主,劍架是建在這個配房裡麼?’李羨魚才回過神來。
她想了想,問道:“劍架建好後,還能挪動麼?”
工匠一愣,下意識道:“並非不可。但挪來挪去,終歸麻煩,不若公主吩咐一聲,奴才們直接往您想挪的地方建便好。”
李羨魚臉頰更紅,她道:“不用,你們建在配房裡便好。”
“我還有事,便先回去了。”
她說罷,便讓月見在原地守著匠造司的工匠們,自己獨自回了寢殿。
殿內,少年仍在等她。
“臨淵。”
李羨魚望向他,悶悶地喚了一聲,在玫瑰椅上坐下身來:“用膳吧。”
“好。”
臨淵應聲,將食盒打開,往案幾上布菜。
菜香濃鬱,李羨魚卻隻是支頤坐在玫瑰椅上,蹙著秀眉,神色怏怏。
她在披香殿裡長到十五歲,對小宮娥們那麼好,卻從來沒人給她送過荷包。
臨淵才來,便有人給他繡這樣好看的荷包。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她愈想,便愈是沒有食欲,手中的銀筷拿了又放,最終還是忍不住抬起眼來,望向坐在長案儘頭的少年。
她輕聲試探:“臨淵,你上次說過,會答應我一件事,可還作數嗎?”
臨淵停下執筷的手,垂眼看向她:“公主想要什麼?”
“那……”
眼前的少女微紅了臉,似乎有些赧然。
好半晌,她蚊呐般輕聲。
“那,你會繡荷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