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重視那塊玉,寶玉愈發癡了,甩開扶著的紫鵑,憤恨地將脖子上的通靈寶玉取下狠狠摔在地上:“你既不要這塊破石頭,就護著那塊玉,我便也不要了!大家樂得乾淨!”
一見寶玉發瘋摔玉,紫鵑等丫鬟忙上前拉的拉,勸得勸,撿的撿玉,而後當氣喘籲籲趕來的襲人見此情形也是驚慌不已,連忙跑來哄這個小祖宗:“你若生氣打罵人都容易,何苦摔這命根子!”
可惜那命根子丫頭們方撿來,當即又被賈寶玉隨手摔了出去,他麵上發狠:“若林妹妹不將她的玉拿來,我便也不要這玉!”
襲人聞言,這還得了?忙焦急地三步並作一步,到林黛玉跟前雙手合十,軟聲哀求:“求姑娘將那玉借二爺一借,若是鬨到太太、老太太那邊還不指定怎麼著呢,求姑娘大發慈悲!”
林黛玉此時麵上已是控製不住的梨花帶雨,看著依舊在不遠處發瘋的賈寶玉也知今日若不交了這玉,依著寶玉的性子定好不了還得鬨。
可這是亡母遺物,她自小珍愛,也不願將它拿給任何人。
恍神間,不妨便被發瘋般衝上來的賈寶玉一把奪過了那玉,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轉而猛地將它扔進荷花池裡,隨後拍手稱快:“哈哈!樂得乾淨!”
將原本聚集在一起吃食的魚群都唬跑沒影了。
賈寶玉隻是笑著:“讓你這般寶貝它!這塊玉當真可恨!找不見了、被魚吃了才好呢!誰也搶不走!誰也彆想搶走!”
可是,下一秒,他便笑不出來了。
因為在他將玉扔出去的同時。
黛玉沒有半分猶豫,幾乎是下意識的強撐著病歪歪的身子與那塊玉一齊落了水。
這下,徹底鬨大了,整個荷花池驚叫連連。
*
“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連句整話都不會說!人可救上來了?太醫可下帖子請了?”
賈母聽了春纖支支吾吾的話語,憂心外孫女之至便忍不住將桌子拍得哐啷作響。
春纖哭得更大聲了,但說話卻完整了許多,也聽得懂了:“救上來了,被園子裡的嬤嬤們救上來了。太醫,方才雪雁也去同二奶奶說了。原是寶二爺不知怎麼的竟看上我們姑娘從南邊帶來的玉,姑娘不肯,二爺就來搶,既搶了又把它扔了,姑娘心一急便也隨那玉落了水。”
“什麼玉?值得他們倆這般鬨!你們這些個丫頭也不知攔著就任由他們胡鬨!這兩個冤家啊!”賈母說著悲從中來,語氣也染上了幾分哽咽。
春纖不敢抬頭隻跪下磕頭道:“是姑娘一刻不離身的,那半截羊脂玉佩。”
此言一出,充當背景板的顧淮璟心頭猛地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看向身上佩著的那半截羊脂玉。
原來,林姑娘竟是這般重視這半截玉和這樁婚事嗎?
如此情深義重的姑娘....
顧淮璟向來清冷的臉上此時難得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賈母聞言又是一陣捶胸頓足:“她身子向來不好,如今竟又落了水,若是有什麼差池便連我也帶了去罷!”
這話驚得眾丫鬟忙不迭跪下不敢吭聲,唯有一個鴛鴦上前替賈母揉胸捶腿寬慰道:“老太太,想來是林姑娘同寶二爺鬨著玩不小心失了手也是有的,現下空著,老太太不妨過去看看。”
聽完,賈母便急匆匆地要往那兩個冤家處趕去,正要出門腳步忽地頓住,終於想起了這裡間還有個外人。
淩厲的眸子當即看向一旁看似依舊玉樹臨風卻明顯失了神了顧淮璟。
顧淮璟回過神來,眸子微垂:“家中有事,學生便先請告辭。”
賈母聞言也沒點頭也沒說彆的話,隻是隨手指了個小丫頭送他出府。
出府的路上,因帶路的小丫頭貪玩,一邊看看這個,一邊嗅嗅花,將路帶得七拐八拐。
奇怪的是,明明知道小丫頭帶的是歪路,跟在後邊顧淮璟依舊一言不發,甚至比進來時更沉默了,走得越久談論落水之事的聲音便更加頻繁。
顧淮璟留意著急匆匆往來的下人們談論著那個落水的林姑娘。
可惜沒能聽到她此時情況如何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轉過抄手遊廊時,他似乎能隱隱看見好些人圍著那個渾身濕透,麵色慘白的小姑娘一晃而過。
不免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前邊帶路的丫鬟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可是除了空蕩蕩的回廊什麼都沒有。
顧淮璟搖了搖頭:“沒事,煩請姑娘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