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仿佛被雷劈了似的依舊直挺挺立著的陸姑娘不可置信的注視著吩咐完就一溜煙不見人影的陸夫人,想開口的話語卻被下一秒的關門聲打斷。
陸姑娘:.....
黛玉此時發著高熱,雖說陸夫人診脈時將人都趕了出去,但先前放著的水盆同帕子都還在架子上。
似做了劇烈的心理鬥爭,陸姑娘將水盆中的帕子擰乾後到黛玉床前,小心翼翼的伸手換上了帕子。
可黛玉那巴掌大的小臉被那寬厚帕子遮住大半,垂在眼上,她此時燒得糊塗,又驀然被擋了眼,令她難受得蹙了蹙眉。
陸姑娘忙將帕子重新拿起疊好,放在黛玉額上。
慌亂間竟無意觸到黛玉蝶翼般的長睫,很輕很柔,宛若一片羽毛撓著心弦。
屋內蠟燭一滴滴淌著淚,寂靜得仿佛能聽見要跳出胸腔的心跳聲。
片刻,門便開了,是紫鵑端著盆清水進來,見著陸姑娘正替黛玉換帕子,忙上前道:“我來便好,萬不敢勞動姑娘。”
“無礙。”陸姑娘仿佛犯了什麼大忌諱似的忙起身給紫鵑讓開位置。
此時陸夫人也拿著張方子進來,見紫鵑還欲拿厚被子給黛玉蓋上忙出聲阻止:“病人發高熱時切記不能捂著,得散熱。”
說完,看向一旁坐立難安的陸姑娘將方子遞了過去:“你既閒著,便去煎藥來。”
紫鵑一聽,哪有讓貴客煎藥的道理?忙想接過藥方喊丫頭們去煎藥。
陸夫人卻強硬地阻止了她:“我家這個丫頭自小便是煎藥的好手,這藥若不由她來煎我怕藥效不夠,何況我還有其他事想請你幫忙。”
“那便有勞陸姑娘了,隻出門去喊雪雁帶著去小廚房便可。”紫鵑這才罷了繼續忙急匆匆道:“若有我能幫上忙的,全憑陸夫人吩咐”
陸夫人聲音沉穩,定人心神:“林姑娘體溫太高了,需先降一降,免得腦子都要燒糊塗了,準備溫水,擦浴降溫。”
要出門的陸姑娘聽這話,耳尖通紅,風一般往外間跑了。
陸夫人看著慌忙逃竄的身影啞然失笑:“瞧這丫頭,尋常看著冷靜,怎麼遇到點小事就跟慌腳雞似的。”
紫鵑吩咐完丫頭準備熱水後,想了想隻道:“許是陸姑娘憂心姑娘病情,當真是個好人。”
“就是不知這個好人,你家姑娘可看得上?”陸夫人突兀接了一句。
紫鵑有些不明白陸夫人之意,回話謹慎:“我見陸姑娘極好,性子謹慎,與我家姑娘想來會很和氣。”
“如此便更相和睦了。”陸夫人自藥箱裡取出一方偏平的包裹,然後在紫鵑的幫助下將其墊在枕下。
那包裹放置枕下後,明顯能看到黛玉眉頭舒展了些。
“陸夫人,這是什麼?”紫鵑疑惑的問道。
“冰,隔著枕頭也不怕入了寒氣。”陸夫人坐在矮凳上,看向紫鵑道:“林姑娘身上的舊疾連著這次的高熱形成了並發症,這退燒好治,可舊疾難除,等燒退些,我便替她施針。”
“還請陸夫人出手,我們姑娘自吃飯就會吃藥,十幾年了也不曾斷過,王太醫也曾來看過好幾次,但隻能緩解,沒有除病之方,若陸夫人能除了這痼疾,必有重謝。”紫鵑說著便跪了下來,聲淚俱下。
陸夫人輕歎,扶起她:“你們姑娘最重的其實是心疾,她性子多愁敏感,心中抑鬱難消,即便是身子治好了,怕是這心病也好不了。”
聞言,紫鵑淚水更加控製不住,林姑娘的心病她都看在眼裡。
幼時喪母,少時喪父,又無兄弟親戚幫襯,寄人籬下這些年還備受非議。
老太太雖是真疼姑娘,但到底老了,日後還不知如何。
孤苦無依,宛若無根浮萍,沒有半分歸宿與安全。
可,這心病,如何能解?
陸夫人憐愛的看著病榻上瘦弱的黛玉,隻道:“我那丫頭年紀雖小但做事細致周全,又讀過幾本書,也不是萬事不知,還能解悶,若你們姑娘不嫌棄,這段時日便將煎藥的活計交給她,讓她到府上陪上你們姑娘一陣子,隻是,晚間且遣她回家告知林姑娘病情,我也好及時調整藥方。”
“這如何使得?雖我們很想讓陸姑娘留下,可若陸姑娘留下,陸夫人身邊幫手可還夠?”紫鵑一聽,先是大喜,念叨還有這種好事?但麵上卻是慣例的推辭。
陸夫人十分大氣的擺了擺手,毫不在意談話間便將自己女兒三言兩語給賣了,隻道:“她若不在,我還清閒些,何況她又不是不回來,允她每日晚間回來幫襯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