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我…”賈探春道歉的話卡在唇邊,一時竟不明白林黛玉此時話語的意思。
陸姑娘垂眸,本慌亂不知放在何處的手,聽完懷裡小姑娘的話,不輕不重安撫似的拍在小姑娘的後背,冷聲道:“妹妹的苦心,三姑娘可能明白?”
賈探春不傻相反十分聰慧,但此時因又羞又愧所以一時沒想開,動了動唇,舉起的手最終落了下去。
陸姑娘一雙桃花眼隻能容下懷裡不安的小姑娘,聲線清冷:
“今日還隻是玉,賈家便能做出為了寶二爺逼迫客居的表小姐,半分不顧及親戚情麵的事,對待外人尚且如此,若明日寶二爺有個頭疼腦熱,或者在長輩跟前發次瘋便要姑娘們割肉獻血,上刀山下火海,三姑娘是去還是不去?”
“如今三姑娘是站在何等立場來此?是被剝削者的說客還是剝削者?若是前者,明知都是一氣的還來此傷我妹妹當真可恨,若是後者真心祝願三姑娘所處的位置屹立不倒,此番話儘,還請三姑娘仔細分辨明白。”
賈探春聞言不由自主猛地後退幾步,因陸姑娘這番話,她瞬間清醒過來。
陸姑娘說的不僅將這件事看清了 ,也將目光遠遠投向了將要到來的未來。
是了,二哥哥一發瘋,老太太就能拋下疼愛的親孫女。
林姐姐這般地位在府中與二哥哥齊平的姑娘尚且如此。
若日後二哥哥再發瘋波及她們。老太太想來連甜棗都不會給,一棍子就全打死。
如今,林姐姐拒不上交玉佩,不僅是因為她自己,不僅是因為這是亡母遺物 。
而是,
一旦從林姐姐這裡開了口子,
那麼,日後二哥哥隻要發癲說的話、要求的事,能將所有人順理成章的搭進去
!
所有人都會被老太太拿來毫不顧忌的供養二哥哥。
所有人的利益都要為二哥哥讓步。
雖然一直都是如此。
但好歹沒在明麵上!
此事,正是老太太要將這條暗規拿上來給二哥哥立威!
思及此,賈探春手腳冰涼,心似乎也停了幾拍,她瞬間理清所有厲害關係,看著已然從陸姑娘懷裡抬起頭定定看著自己的林姐姐。
朝她深深福了一身:“原是我先前被豬油蒙了心,因二哥哥鬨性子便來叨擾林姐姐,還請姐姐大人有大量切莫見怪。”
“我們本是姐妹,有什麼話說開便好,老太太那裡你也隻說我還沒醒,雪雁讓你先回去便罷了。”林黛玉本就還沒好全乎,此時又經這番鬨身子更乏了,神色懨懨,在陸姑娘的幫助下重新躺回榻上。
賈探春聽完林姐姐事無巨細,甚至還在牽掛自己的處境,心中內疚之情更甚,好不容易從陸姑娘那裡搶到替林姐姐掖被角的活計,眼中不覺蓄滿了淚。
“好了,莫哭,我本比你大些,又是姐姐,以前因為總是病著經常勞動你們我也過不去。”黛玉想替她拭淚但是手卻無力,隻能虛弱笑了笑:“待會侍書若是見著了可要怪我們惹哭了她的小姐,我竟不知如何解釋。”
“林姐姐。”探春聞言破涕為笑,斜坐在黛玉的病榻上又細細叮囑了要好生保養的話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留下黛玉同陸姑娘眼神相撞,複又十分默契的移開目光。
空氣有幾分凝固。
紫鵑在一旁看完全程,又看向重新陷入沉默的陸姑娘,沒忍住,輕笑道:“今日還是第一次聽陸姑娘能說這軲轆道理話,我見著竟同廊下的鸚鵡似的,真真將姑娘未儘的話都說了。”
她們姑娘麵皮薄又是個有些傲嬌的姑娘,若對方不打破砂鍋,她也不願將話說儘,既是說了也不管人聽不聽得懂。
而這個陸姑娘倒是將姑娘未儘的話全說了且這般直白入骨。
思及此,紫鵑再次笑道:“先前陸夫人問我說‘也不知陸姑娘這般好人,姑娘你會不會喜歡’,我回的是‘想來與姑娘會很和氣’如今來看竟是錯了——”
紫鵑故意拉長話
語,惹得兩位姑娘不解又好奇的看向她。
見胃口吊足,紫鵑複又笑道:“我當真是錯了,姑娘同陸姑娘該是親親姐妹才是。”
一句話鬨得兩個姑娘皆紅了臉。
黛玉是因為被紫鵑玩笑而紅的臉。
而陸姑娘為何紅的臉?
又有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