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爾尼環顧四周。
蒼翠的鬆木排布在道路的兩側,古老的棟木粗壯而堅硬,在密林中撐起一片參天的樹冠,乾枯的藤曼在樹乾上蟄伏,他們纖細的根莖隱藏在地麵上盤根錯節的古木根須之間。
當春天來臨以後,這些枯萎的藤曼將會再度煥發出勃勃的生機。
這裡雖然屬於安達爾王國南部,但若是以更為廣袤的視角看去,安達爾王國是一個建立在大陸北方的國度。
冬日的積雪讓堆滿了鬆木的樹梢,腳下的道路因積雪融化變得泥濘而潮濕。
若是仔細觀察,甚至還能看到幾隻畏縮在樹洞之中,相互擠攘取暖的北地豚鼠。
請路過的遊吟詩人為其遞送信件,是這個時代的自由民們,為數不多的幾種能夠承擔得起的送信方式。
而他之所以來到這裡,便是為了遞送信件。
隻不過,籠罩在心頭的壓抑以及胯下老馬的駐足不前,讓喬爾尼躊躇了許久。
但是在這一刻,他曾講述過的冒險者的故事,以及那些傳說中的英雄史詩,卻讓喬爾尼的胸腔中仿佛突然湧現出了一股莫名的勇氣。
喬爾尼隻能無奈的將不願向前的老馬拴在了一旁的樹邊,剩下的路途不遠,他選擇步行向前。
這其實並不是他第一次來到沉木林。
在幾年前,他曾去到過那座位於密林深處的城堡,也曾有幸接受過沉木林子爵傑弗裡斯的召見。
所以他很清楚眼前的這片森林,似乎與過去有所不同。
不單單是因為那些哪怕死後也依舊麵孔猙獰的高原獵犬,而是一種似是而非的壓抑。
不過,什麼都沒有發生。
喬爾尼手握利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草木皆兵。
當他安然無恙地看到了那座坐落在林間空地之中的古老城堡的時候,喬爾尼非但沒有放鬆下來,反倒愈發得緊張。
因為四周太安靜了。
不但古堡的大門半開半掩,而且周遭的屍體與血跡,也仿佛在向喬爾尼訴說著這裡曾經發生的一切。
是血沉木!
當喬爾尼環顧四周,看到古堡一側那片擁有著血紅色葉片的樹木之時,他終於找到了那股壓抑的來源。
原本蒼白如骨的樹乾早已變成了刺眼的鮮紅,滿是裂紋的樹皮看上去陰冷而窒鬱。
喬爾尼不知道眼前的古木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但他內心中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已經開始飛快地流逝。
身為遊吟詩人,喬爾尼曾無數次地講述過血沉木的傳說。
在過去的日子裡,那僅僅隻是傳說。
可是現在,眼看著眼前的古木似乎發生了如同傳說中一般的變化,一股寒意頓時籠罩在了喬爾尼的心頭。
“猛獸的鮮血將喚醒陷入沉睡的侍衛,當蒼白的樹乾染成刺眼的血紅,禁錮在樹乾中的存在將會傳出低沉的怒吼……”
喬爾尼的腦海裡抑製不住地回想著詩歌中詞句,他瘋狂地晃動著腦袋想要保持平靜,但陰鬱而沉寂的密林卻讓他無能為力。
驀然間,
古木的枝椏碰觸到了喬爾尼的臂膀。
他趕忙回過頭,卻看到身後的樹乾上,原本刺眼的鮮紅逐漸褪去。
逐漸顯露出來的,一張蒼白而猙獰的人臉。
“傑弗裡斯子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