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欣媽媽猶豫了很久, 將電動車轉了個向:“回家說吧。”
胡元緋看看她的車後座,表情凝滯了片刻,這是, 這是要帶著他一起?
他還沒坐過電動車呢!
李夢欣家住在離幼兒園有兩條街的另一幢小區, 是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兩人進門的時候,屋裡還有個男人正在休息, 聽到門響,男人立即從沙發上坐起身。
這男人有點黑黑的,濃眉大眼, 年紀約莫近四十的樣子, 手邊搭著一件有些半新不舊的乾淨工裝。
他沒說話,隻用眼神詢問著進門的妻子。
李夢欣媽媽任平曉解釋道:“這是幼兒園對麵開抓鼠店的老板,他女兒和咱們家夢欣同班。”
李建峰立即道:“咱家沒有老鼠。”
任平曉被他的話逗得笑了一下,但她又很快收起笑容來:“不是為了抓鼠來的。”
胡元緋走上前自我介紹道:“我叫胡元緋,店裡除了抓鼠, 也幫人驅鬼。”
一說到驅鬼,李建峰的表情也緊繃了起來, 起身走到妻子身邊低聲問:“是不是夢欣又出了什麼事?”
任平曉拍拍他的手:“沒有, 隻是我想著這件事該解決了,這樣一直拖著對夢欣也不好,每次看她受傷我都很心疼。”
李建峰微微點頭,帶他們到沙發前坐下。
胡元緋道:“說說你們知道的情況吧, 你們發現多久了?”
任平曉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捏在一起,慢慢道:“是夢欣一歲半的時候。有一次我發高燒燒的很嚴重, 迷迷糊糊中看到女兒身後還有道影子,那影子將女兒從小凳子上推下去,我女兒走路晚, 一歲半才磕磕絆絆能走,總是摔跤,以前一直以為她是有什麼病,看了很多次醫生。直到那天女兒走路的時候,那道影子攔在她前麵,把她絆倒了,等她起身時又從後麵推倒了她。她爬到沙發上拿東西的時候,那影子把東西奪走摔在了地上。”
那一刻任平曉終於發現了為什麼女兒總是摔跤總是摔東西,她一直以為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讓她生出一個不健康的孩子。可她才發現,這隻是另外一個孩子的報複而已。
任平曉的視力很好,清楚地看到跟在女兒身邊的黑影頭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痕,黑影高興或者生氣的時候,裂痕就會裂開,腦袋分成兩半,手臂也從身上掉落。
任平曉隻一瞬間就想起了自己那個已經成型又被打掉的孩子,那孩子被拿出來的時候她見了一麵,已經成型了,滿腦袋血仍舊看得出來是個長相很好的孩子。
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那孩子留下。
李夢欣一直心生愧疚,給那孩子去寺廟祈福還供了香火,希望她不要恨自己,下輩子再重新投個好胎。
可沒想到她一直沒走,還出現在了女兒身邊。
任平曉找了很多大師,隻是大多都是騙子,偶有幾個真有本事的看出來家裡有鬼,也隻說這隻鬼很凶對付不了,匆忙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找大師驅鬼的做法激怒了那個孩子,那之後李夢欣的情況越發嚴重起來,從前一天頂多隻傷一次,現在摔得更重了,有次差點從窗子摔下去,人已經掛到窗外了,萬幸樓下有人看到,及時把女兒救了回來。
明明都是自己決定招來的禍,卻偏偏受傷的都是女兒,任平曉自責到差點舊疾複發,整日以淚洗麵對著空氣祈求那個孩子的原諒。
可是那孩子始終不麵對她,哪怕入夢也不曾,隻是一味折騰著夢欣,像是在發泄心中的怨憤。
任平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間久一些,她漸漸有些麻木起來,家裡碗筷多擺一份,玩具衣服都多買一份,就假裝那個孩子還活著一樣。這樣果真安撫了孩子幾分,夢欣不再受到性命威脅,隻是身上的傷依舊。
任平曉有時覺得或許他們家就一直這樣下去了,直到胡元緋找到麵前來,她才終於又清醒起來,明白這樣根本不正常。
“那也是我的孩子,是我對不起她,不該扼殺她的生命。”任平曉嘴唇顫抖地說著,越說越激動,“該死的是我,都是我的錯。”
她的模樣瞧上去有些不太對勁,眼神迷蒙混沌,仿佛在自言自語,說到激動處,她猛地揪住自己的頭發,“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這麼做,囡囡原諒媽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來找我吧。彆打我,彆打我,我不跑了。”她將身體蜷縮成一團,手臂環著身體,露出極其驚恐的模樣來。
一旁的李建峰趕緊上前將她抱在懷裡安撫:“沒事的,你沒有做錯,她會原諒你的。彆想了,平曉,彆想了。你看看我,都過去了,現在你很安全,彆害怕,這裡沒人會傷害你,有我在你身邊。”
李建峰捧住妻子的臉讓她看向自己,任平曉的眼神遊移,許久許久終於對上李建峰的目光,她慢慢平靜下來,臉上還殘留著驚恐地倒在他懷裡。
胡元緋有些驚愕地看著這一幕發展,差點以為任平曉是被鬼附身了。
他才發現這麼熱的天氣裡任平曉一直穿著長袖長褲,連領子都扣得高高的擋住了脖子位置。因為剛剛情緒激動,她的袖扣崩開露出手臂上的皮膚,隻見上麵是一片片陳舊性的疤痕,有燙傷有劃傷,傷口深淺不一密密麻麻。顯然曾經她遭受過很嚴重的虐待。
可他怎麼看也看不出來李建峰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胡元緋沒學會看相,但他能感覺出來李建峰是個氣場非常平和的人,這種人忠厚老實值得信賴。
安撫好妻子後李建峰朝胡元緋道歉:“不好意思,她以前受過刺激,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這樣。放心,她不會傷人的,你彆怕。”
胡元緋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了解清楚才能幫更順利地幫你們解決這件事。”
李建峰沉默片刻,將任平曉哄去了臥室睡下。隨後他關好門出來,低聲和胡元緋講起了任平曉的過去。
任平曉和李建峰是二婚,李夢欣是他們倆的孩子,而流掉的那個孩子是她前夫的。
這件事說起來俗套又不幸,年輕的任平曉認識了性格溫和有趣又對她體貼備至的丈夫,她懷揣著美好期盼地和他結了婚,哪成想婚前表現良好的丈夫婚後暴露真實模樣開始對她家暴。
任平曉因此流產過兩次,前兩個都是不足三個月流掉的,直到第三個孩子出現,這個孩子似乎讓前夫改正了一些,一直到孩子六個多月他都安安分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