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麼多,讓你舅媽給你十幾個帶回去,”王姥姥頓了下,打了一劑預防針,“咱給你的都是喜蛋,但你孵不出來,或者孵出來的雞養不活,這可不怪我們。”
“姥,我知道。”
王姥姥可能知道自己上一句話過於見外,又抹了眼睛,聲音一轉說:“若不是姥姥姥爺要養這一大家子二十來口人,這雞蛋你白拎回去也行?哎,這年頭,農村日子難過啊,一年到頭都沒幾個進項。”
這句話後半段葉榆是同意的。
不要看王姥姥他們有裝窮的嫌疑,或許王家在王家溝的條件的確不錯,可貧窮這種事情在現在哪裡都是常態。
但葉榆也沒有熱心到幫人扶貧,她又不是什麼扶貧乾部。
假如她姥姥家不是王姥姥這種個性占上風,而是非常熱情周到,她反而會不習慣,寧願遠離,因為那樣粘上一大家子可能會非常費心費力;若是他們貪便宜還愚蠢像蛇一樣順著竿子往上爬的話,她走會讓他們狠狠明白孝敬長輩在她這裡從來都是行不通的。
現在這樣剛剛好,純靠利益來搭建橋梁,與聰明人打交道也更簡單。
王姥姥也很滿意外孫女的“懂事兒”,更滿意她手裡有錢可以靠自己生活,這麼一看,王來娣也不是不喜這個女兒,還真有可能是小年輕不懂事隻想搞激.進,和六零年砍樹煉鋼的那一批技術員一樣,被騙下鄉的。
要她說,這鄉下哪有城裡月月有商品糧吃得好?
糊塗啊!
長輩這邊聊得差不多,晚輩那邊,王大虎王二虎倆家一共有七個小蘿卜頭,甭管哪家的,在沒分家前排序都在一塊兒,七男一女,典型的陽盛陰衰。
他們高高低低站成一排,迫不及待地湊了過來。
一來是對新客好奇,而且這個三表姨還帶了好吃的上門,雖然被他們奶眼疾手快鎖到櫃子裡,但以後也不是不能吃到。
二來他們早已聽說這個表姨的威名,村裡大人覺得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很多人並不避著小孩子們聊天,白天的流言他們早聽說了,阿牛說他親眼目睹的,表姨一腳將王二賴子踢飛一百米。
這跟小人書裡的放牛娃王小二還有五虎上將關二爺簡直一樣厲害!
和大人們不同,光是葉榆這暴露的身手,便讓這些村裡佩服不已,幾個孩子都挺了挺胸膛對村裡小夥伴炫耀過——
“這是我的表姨!”
“還有我的。”
“我的。”
葉榆見這幾個蘿卜頭穿得不說有乾淨,至少挺保暖,所以也沒有和村裡有些娃一樣掛著兩條鼻涕到處甩。
於是回了他們問題:“人怎麼可能被踢飛一百米?要相信科學知道不?”
一邊說,一邊提溜著最大膽的倆娃——王海王江,小名三海娃、四江娃,來了一個高空飛人。
話說等再升一階,百米飛人算什麼,那還不輕輕鬆鬆?
其他小蘿卜頭仰頭星星眼:“哇!”這表姨,他們的!
若再過幾十年,肯定有家長投訴葉榆虐待孩子,安全意識淡薄。
但現在不僅來自末世的葉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心大的家長也隻是在心裡歎,村裡的流言還真不是瞎吹的,葉家這個閨女身上有點兒東西啊,這勁兒比農村壯年漢子都大,光是這一身力氣也餓不死自己。
“噗哈哈哈哈,表姐你這話說的真有意思。”一個年輕女聲插了進來。
葉榆抬眸望去,看見一個穿著深藍色碎花舊棉襖的年輕姑娘,紮著兩大又黑又長的大辮子,辮尾係著倆紅頭繩。
在時下灰、藍、綠為主的著裝顏色,這樣的打扮不能說不時髦,放到城裡比都不差的,且這個時刻城裡可能還不敢這樣打扮,怕被紅眼病舉報到GWH。
這便是葉榆的表妹,舅舅王傳根唯一的女兒王小妹。
看得出來,王小妹作為這一輩唯一的姑娘,在家裡過得不錯,下一輩的王二貓也是同輩唯一姑娘,也是一樣。
可能還有王妱娣王來娣都嫁到城裡,給家裡帶來實惠的緣故。
這讓王姥姥王姥爺敏銳意識到姑娘並非完全是潑出去的水,也是有回報的,不說彩禮,當一門普通親戚來往也是不錯的。
尤其是嫁到縣城裡的大女兒,當初二女兒王來娣能嫁到燕京也有她的幫忙,為他們家帶來不少隱形利益。
也因如此,王小妹王二貓都是村裡少數正在讀書的女孩,前者在鎮上讀初二,這兩天正輪到月休回家,後者在紅旗大隊讀小學,每天需要走一個小時來回上學。
當然,這也需要她們成績優秀才行。
這年頭讀書都有期末考試,也不是義務教育,家裡一同讀書的幾個男孩,除了十歲的王三海和年紀小還沒上學的兩個娃,包括王小妹胞弟江小虎在內,都已因成績差而退學。
可見這讀書也不是人人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