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昌隻得又靠了回去,望著妻子頭上新添的幾根銀絲,他有些難受。想當初嶽父剛給他說親時,妻子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小姐。一開始她還是有些看不上他家的,當然,若不是她意外跛了腿,這門親事怎麼也輪不到他。
她剛嫁進來時,他們一家還住在鄉郊一間農家小院裡,她自然是很不習慣。沈予昌拚了命地去各地推銷自家的布,一點一點,將家業攢下。
後來,妹妹遠嫁揚州,母親也想著回莊子上養老,妻子的臉上這才鬆快不少。雖說這些年也有過爭吵,但總的還是要感激妻子在後方的支撐。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撫上妻子的手背,忍住心頭的酸澀,“這兩日讓你憂心了。”
“說什麼呢?我們二人多年的夫妻,你還說這些。”邵秀宛佯怒拍了下他的手,臉上悄悄爬上幾分緋紅。
是呀,這麼多年,剛嫁進沈家時的苦都受過來了,那時她還回娘家埋怨過父親,不知從哪兒給他找的門親事,叫她過這樣的苦日子。後來,果真應了父親所言,好日子在後頭呐!
隻是,這人生倒像是爬山一樣,剛爬上了頂峰,又要下山。先是妹妹妹夫家出事,如今又是自己家,這幾個月倒好似是把這十幾年沒吃過的苦補了回來一樣。
在家提心吊膽了大半天,就怕門房有人來尋,幸好是平安度過了這一天。夫婦倆都不由鬆了口氣,總算是能見到曙光了,隻要熬過這段時日,布坊裡重回了正軌,這一關就算是過去了。
晚間,一大家子如常聚在一起吃晚飯,席間逗弄逗弄康哥兒,席上也是顯得鬆快了不少。正在幾人準備離席回屋時,邵書硯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高聲喊道“姐夫,姐夫,不好了,快跟我走。”
眾人心中“咯噔”一聲,心像被揪住了一般,皆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怎麼了?慢慢說來!”
“倉庫,倉庫走水啦!”邵書硯說完這句脫力癱倒在地,他的發髻歪斜,衣衫不整,臉上也似乎有火燎過的痕跡。
“咣當”一聲,沈予昌起身太急,帶倒了身下的椅子。眾人還未瞧清楚,他已經朝門外飛奔而去。
邵書硯見狀來不及勻幾口氣,用胳膊強撐起身體也追了上去。
方才還歡聲笑語的屋內霎時像塞滿了黑壓壓的雲朵,壓得人透不過氣來。邵秀宛凝了凝神,翕動著唇,最後無力地抬了下手指“你們都先回屋裡去吧!”
沈予昌身上還有昨日的傷,但他此刻也全然顧不上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往前跑。邵書硯在後頭趕著車子追上了他,一把把他拽上了馬車。他這才好像還了魂,目眥欲裂地望著邵書硯,聲音如同被撕裂的布帛,沙啞著問“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會走水?”
因著倉庫是放布匹的,本就易燃,沈予昌一貫很注重防範,不隻派了人專門看守,還讓張管事排班,每隔一兩個時辰就去巡視一番,他實在想不明白,不該出現這樣的狀況呀!
除非,是有人刻意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