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健碩的駿馬從王府慢悠悠踱步而出,起初還是朝東往望海樓走去,一路悠哉悠哉,仿佛信馬由韁似的悠閒。誰知在拐了個道看不見時,卻被人揚鞭疾行了起來。
騎馬的正是劉知齊,他抬頭看了看天光,旭日初升,安排好的人手應該也要到了。夾緊了胯下的馬背,頻繁甩著鞭子往西郊趕去。
從昭縣去揚州,必走西郊,再過個幾百來丈,後麵就是樊良湖,這也是必經之路。他們就是準備在官差棄車上船時準備動手,勢必要將周家兩姐妹救下來。
西郊的一片楓林紅得似火,他在夾著馬背奮力往前追,一路上秋風瑟瑟,有樹葉被風刮起從耳畔劃過,他也懶得偏頭躲讓,任由。記憶中與言詞的第一次見麵好似也是這樣一個秋天。
那時他剛被母親押著離京,強行與相識多年的好友們分開,內心很是鬱悶。在陪同母親參加一個勞什子賞秋宴,無聊地跑到主人家後院折了根柳條抽花。
“這花是礙著你眼了嗎?青天白日的跑彆人家來辣手摧花。快快報上名來,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潑皮。”
劉知齊本也不是故意的,隻是心中煩悶隨意揮了幾下,被主人家發現本是想賠禮道歉的,卻在轉身看見人時突然轉變了心意。
麵前的小姑娘看著十三四歲的樣子,身穿一襲水紅撒花洋縐裙,俏生生地立在那兒。頸間的七寶瓔珞全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更襯得人眉眼如畫、麵若桃花。
劉知齊一時看癡了去,轉念又想到自己乃是做了壞事被人興師問罪來的,一時竟頑劣地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故意做出一副無賴模樣,將柳條隨手一扔,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就掉了幾片花瓣罷了,大不了我陪你就是。就是你這頭上的玉蘭簪,瞧著與你不大相配。”伸手去拔了姑娘頭上的簪子,“你瞧,這樣順眼多了!”
周言詞從未見過有人這樣無禮,登時氣得滿臉通紅。今日家中宴會,她與姐姐閒來無事,又生起了玩心,將二人頭上的簪子換了,她戴上了姐姐的玉蘭簪,姐姐則戴著她的金蟬。如今卻被一登徒子搶走,她急得環顧四周,侍奉的丫頭們都在前院招待客人,隻能自己上前去搶。
劉知齊見她撲過來,卻也不跑,隻將拿了簪子的手舉得高高的,剛剛束發的少年,正是猛長的年紀,立在原地好似一竿修長的青竹。周言詞奮力跳了幾次,都也沒有碰到簪子的一絲一毫,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一直抓著他的胳膊借著力。
隔著薄薄的衣衫,少年緊實的肌肉傳來堅實的觸感,她能感覺到肌肉下隱藏著一股蓬勃的力量,與自己的完全不同。周言詞疑惑地捏了捏,突然感到有道視線注視著自己,抬頭望去,陌生的少年那對明亮的瑞鳳眼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自己。
倆人太過靠近,近得周言詞能感覺到對方身上侵略性的氣息,她嚇得鬆開了手,整張臉騰得燒了起來,也顧不上要什麼簪子了,轉身就往回跑。
隻留下劉知齊傻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昔日那幫子好友也會拿男女情事調侃,他總是跟在身後瞎起哄,其實什麼都不懂。
但在剛剛,姑娘柔弱無骨的手搭上自己的胳膊起,他的大腦就一片空白,少女身上的馨香鑽進鼻腔,化作一隻隻振翅翩躚的蝴蝶,在他的胸腔亂撞。
他想,他大概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