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背著個大背簍,走在人群最後頭。
加入青嵐宗幾月有餘,作為外門弟子,這是她第一次來漆靈山。
眼前大山層巒疊嶂,翠色一望無垠。
來青嵐宗後白茸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宗門活動。離家前她被允許出門的時候極少,哪裡見過這般美景,少女眼睛亮亮的,看什麼都新鮮都好奇,一雙眼都看不過來。
“你們分組進去,兩人一組。”走在最前方的是丹陽峰的大師兄相裡澤,“記得收好傳音符,采到藥草就出來。”
白茸左右掃視了一圈,大都是不熟悉的麵孔。大家各自兩兩成對,隻剩下還抱著背簍,有些無措的她。
沒人願意和她一組。
相裡澤發完傳音符,見到依舊孤零零的白茸,顯而易見皺了一下眉。
白茸性子內向,又怕給彆人添麻煩,小聲問相裡澤,“師兄,請問我可以一個人進山嗎?”
相裡澤正趕時間急著回去修行,懶得多事,直接道,“你便一個人走吧,采些枯茅而已,再笨的人也做得到。”
白茸便抱著背簍坐回了原處,乖乖應聲,“喔。”
她顯然沒多少和人相處的經驗,整個人都顯得生澀羞怯,身量也較一般姑娘纖弱些。一張小而白的瓜子臉,大大的烏潤潤的桃花眼,瞳仁天生很大,像汪了水霧一般瑩亮,隻有唇生得很有些少女嬌憨的肉感,紅潤且微微嘟起。
資質平平無奇,長得倒是很漂亮。
其實一路幾個男修都在有意無意看她。白茸漂亮,實力又低微,所以其實一開始還是有不少男修隱約向她示好的。
隻是她內向又有點木訥,而且總說自己有未婚夫了,也在青嵐宗,她這次入門便是來找他的——問她未婚夫是青嵐宗的哪個,她卻也說不清楚,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覺得沒意思了。
據說這白茸拜入青嵐宗前,還是上京城官宦人家的女兒。不過,既到了這裡,俗家的身份便就都不算什麼了。
她入門時雖測出了木靈根,卻是個斑駁靈根,更重要的是筋脈也阻塞不通,也就是勉強滿足了被收入門下的最低標準。天賦所限,發展前途顯然是沒多少的,至多也就做個低階的醫修藥修了——青嵐劍宗以實力為尊,宗內地位也是劍修遠高於其類型的修士。
過了會兒,白茸見相裡澤依舊沒分給她傳音符。
她隻能又舉手,“師兄,我還沒有令符。”
相裡澤翻了一下自己的儲物戒,語氣已經極為不耐煩了,“沒多的給你了,你自己機靈點,見機行事。”
過幾月便是三年一度的宗門大選,外門弟子表現優異便有機會被選拔到內門。他最近一直在準備大選,對於帶他們這些初階弟子出來采藥,耽擱自己修煉的差事極為不爽。
白茸隻能抱著背簍坐回了原位。
她知自己微言輕,也無力改變什麼。隻能安慰自己,師兄既都這麼說了,便應是沒問題了。
相裡澤去開漆靈山結界了,一行弟子便在原地聊天。
住白茸隔壁屋的李素茹說,“聽說前段時間有人在漆靈山見到沈師兄了。”
有人好奇問,“沈師兄來這做什麼呀?”
白茸原本安靜坐著,此刻轉了方向,仰起臉聽他們說話。
“可能是為了千窟那株妖花吧。”一個叫吳越的女修解釋,她在青嵐宗待了好些年,資曆比較深,比他們了解得多一些,“那妖花在漆靈山深處很久了,害了不不少人,妖花喜食人肉喝人血,受害者全都隻剩白骨,前不久我們宗有兩個結丹境的師兄也都隕落在那裡了。“
大家都害怕了,“這麼危險啊?”
吳越給大家寬心,“沒事,妖花盤踞的那塊兒已經被宗門長老設下禁製了,我們進不去。”
按照宗門律例,漆靈山很多地方是嚴禁弟子入內的,都設了禁製。
“哦哦,所以是打算由沈師兄來除妖嗎?”說話的小弟子聲音裡滿是崇拜,“不知道沈師兄除妖的時候能讓人旁觀麼,我一直想看看灼霜出鞘。”
他誌願當劍修,沈長離便是他們劍修心中神仙一般的人物。
沈長離的名字在青嵐宗幾乎是無人不知,在整個修真界也赫然有名。
青嵐劍宗是修真界三大門派之一,由千年前無泣劍鬼所立,曆史悠久,底蘊雄厚。而沈長離是青嵐宗這麼多年資質最高,也是最出色的弟子,天生劍骨,是真正不出世的天才。
他四歲便拜入了青嵐宗門下,因此雖然還很年輕,在青嵐宗輩分和地位都高,天賦也秉異到堪稱可怕,十四歲時便已成功晉入還虛期,如今修為更是已經深不可測。
沈長離十幾歲時,便已以青州第一劍,負雪劍仙而聞名於世,他的配劍灼霜在劍修中幾乎無人不知。
“絨絨,你是不是還沒見過沈師兄?”李素茹瞧見白茸也在認真聽,笑道,“沒事,反正大選也快了,你不然也報名一下,雖然沒有什麼機會,但是能一覽我們青州負雪公子的風采,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事。”
大家哄笑出聲。
白茸又長又彎的睫毛忽閃了一下,她這方麵似乎天生遲鈍點,呆呆的,不知道是沒聽明白還是不介意這調侃,她仰起臉,問了一句,“師姐,沈師兄全名叫什麼呀。”
“問這個做什麼?”
“你竟然不知道?名滿九州的負雪公子沈長離呀。”
白茸籲了一口氣。
是她太想見阿玉了,以至於有些神經過敏,聽到姓沈的便想到阿玉。
阿玉自小便離開上京了,在青州的青嵐宗修行。
原本,他們的婚期就定在明年四月,隻有短短幾月了。隻是,這一年以來,白茸都沒有接到過青鳥送來的信件,隨著婚期越來越近,她難免有些不安。
婚約是他們還沒出生時,兩家長輩便商定好的指腹為婚的婚約,後來還專找人合過八字,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因為沈桓玉久不在京,這麼多年,白茸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並不長。隻是每年年節禮物都是不缺的,除去沈家的年禮之外,還會附帶一份給白茸的,雖然沒有落款,但是她知道,是阿玉給她的禮物。
許多都是白茸沒見過的好玩的新鮮小玩意,有會飛會唱歌的木鳥兒,沒見過的甜滋滋的靈果……幾年前,她的及笄禮是一枚彆致的玉簪,不知是何種材質雕成,散發著淡淡的寒氣,即使是三伏天,隻要戴在頭上,便絲毫不覺酷暑。
沈桓玉從小性子清冷寡言,偶爾見麵的時候,看起來對白茸也不見多少熱絡。
小時候,白茸經常被自己的堂兄嫡兄欺負,她性子軟,隻敢默默受著也不敢說。隻有一次,沈桓玉恰好回京,隨家人拜訪白府,他看到後,把那幾個揪她頭發,嘲笑作弄她的小男孩全扔進了水裡。
那幾個小男孩便胡言亂語,說什麼他還沒把人娶走呢,就越俎代庖護著。
沈桓玉還是那種冷淡的神態,什麼話也沒說。可是,那幾人再也不敢明麵上欺負白茸了,她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
白茸那會兒懵懵懂懂,壓根不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隻覺得這個漂亮哥哥雖然寡言難以接近,卻對她卻好好。
再後來,她及笄後曉事了,知道自己長大後是注定要嫁給沈桓玉的,也知道了嫁的含義,那晚上都臉紅心跳,翻來覆去沒睡好。
去年上元節,白茸聽說沈桓玉回京了。她又驚又喜,他怎麼沒來找她呢?莫非是因為這次行程太匆忙?
那也沒關係,她太想他了,她可以去見他。於是,白茸精心收拾打扮了一番,鼓起勇氣,戴著帷帽和小姐妹偷偷溜出了家門。
一直等啊等,直等到了燈火闌珊時,兩個差不多年齡的年輕男子騎馬並肩而過,白茸一眼認出了他。
白茸呆呆仰臉看著,腳都被釘在了地上,直到小姐妹調笑著揪她胳膊,咬耳朵說,“絨絨,你真好福氣,夫君竟生這麼俊。”
她這才才回過神,臉一下紅透,小姐妹想拽下她帽子,“你不去和你夫君打個招呼?你今兒收拾得這麼好看,他肯定一看也喜歡。”
白茸卻怎麼說也不敢摘下帷帽,隻敢抬頭偷偷盯著他,一看便心跳加速,麵紅耳赤。直到那個高挑頎長的背影再也看不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