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像是某種龍的心鱗。”楚飛光說,“不過我也從沒有親眼見過。”
龍?
白茸歪著腦袋,實在離她太遙遠,她都有些難以想象。
“妖獸的禮物不能隨便收,很多時候,都是用於求偶的。”楚飛光道,“若是公龍的鱗片,指不準,你拿了這個,以後便要與人結親了。”這並不奇怪,山中狐娶的傳說便是如此,妖獸對伴侶的占有欲極強而且不講道理,又奉行弱肉強食的法則,強搶簡直司空見慣。
不過漆靈山溪水裡怎麼可能會有龍鱗,楚飛光想都覺得奇怪。
白茸驚呆了。
那男人果然很壞,不但不阻攔她拿著,還要她隨身帶著,估計又是想害她之後被哪條龍給纏上。
白茸想起自己身上六盲蛟的印記,頓時覺得手裡鱗片都不漂亮了。她迅速把鱗片扔在櫃子上,預備哪日找個地方扔了。
楚飛光朝她笑,“昨天比試表現不錯。“
“都多虧師父指導。”白茸笑得很甜。
楚飛光道,“對了,那日,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
“你以前,是否有過道侶?”楚飛光想起她體內那股奇怪的詭異強大的力量,氣息竟似乎有些熟悉,隻是他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感受到過。
白茸麵上笑意緩緩消失,她咬著唇,輕輕點了點頭,“有過一個……或許算。”
白茸不知道沈長離是不是和其他女修都會如此。隻是,在她的觀念裡,那種親密的事情,都是隻會與伴侶做的。
她說,“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楚飛光劍眉微揚,見她神情,卻沒有再繼續發問。
他很少在自己這弟子麵上見到這種神情。
小蒼山頂。
青年忽然睜了眼,神情異樣了一瞬,隨即又平複了。
小蒼山頂烏雲密閉,雪停了,雲霧之中,竟似有淡淡金影,悶雷陣陣,小蒼山的殘夕出現了紫金色的淡影,日月虛影同現。
青年白衣烏發被呼嘯的風卷起。
渡劫期,想要突破到大乘境界登仙,需要曆經四十八道天雷,隨後,便登雲梯,上仙界,成為新神。
沈長離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並未有什麼特殊準備,就在這普普通通的一天。他竟預備強行突破。
隨著青年纖長的手指微微一動,天上流雲凝成了冰,他身後隱約浮現了巨大的銀色虛影。
可是,雷劫並沒有來,雲層中的金色逐漸變淡。最後緩緩消失,
天地異相都恢複了原樣。
沈長離很神情平靜,沒有懊惱,也沒有失望。
灼霜問,“主人,和上京城中龍脈紊亂有關嗎?”
沈長離沒說話。
龍氣紊亂或許有影響。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更多是他心境的原因。
他心裡有雜念,即使在斬斷塵緣之後。
行此道,亂其心者不可留。
劍刃清光如雪,映照出青年英俊清冷的麵容。
灼霜問,“是因為白姑娘嗎?”
它作為劍靈,對人世間的事情並不了解,為人處世大部分都是在模仿沈長離。
它也不懂人類複雜的心情。於他而言,飛升是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必須完成的使命。她既會阻礙飛升,那麼,為何不索性除掉?一了百了,這才是沈長離的行事風格。
灼霜問,“漆靈山那日,主人明明是想殺了白姑娘的,卻為何沒有動手?”
灼霜不解。
那時,他明明抽了情絲,完全不記得白茸了。以他冷淡高傲的性情,灼霜無法想象,他能接受自己在野外與陌生女人發生那種事情。可是,沈長離依舊沒有動手。
現在殺其實也並不遲。這段時間,他有無數個機會,可以輕易殺掉白茸。
他清絕的眉眼越發冷淡了下去。
沈長離此前關於白茸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對她最初的印象,便是那日在漆靈山,她淚光瑩瑩,看他那複雜的一眼。
他看向天邊殘夕,淡淡道,“我遲早會殺了她。”
夜間,多日未見的心魔又如約而至。
沈長離睜開眼。
黑發白膚的少女蜷縮在臥榻上,仰目看著他。
他冷淡看著她。
一隻修長冰涼的大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逐漸收緊。
少女絲毫沒有反抗,眸光瑩瑩看著他,也並不害怕。
她在賭,他不會殺她。
因為她知道,沈桓玉很愛白茸,愛到願意隨時為她去死,愛到可以默默守護很久,珍惜地一點都不觸碰,隻等著娶她長相廝守。愛到白茸不理他,多看一眼彆的男人,他便會嫉妒得發瘋。
“夫君,你遲遲不能飛升,其實是因為絨絨吧。”她輕聲說。
“因為放不下,即使忘了絨絨,也還是舍不得。”
他一言未發。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又變成糾纏。
青年背脊筆挺,麵容冰冷,似絲毫未有動容。
他握住她的下頜,輕輕道,“我的心魔不是你。”
“哪個女人,對我而言,都可以。”龍骨回到體內後,他也不再是之前的沈桓玉了。
“真的麼。”少女顯然毫不在意,她含著笑,藕節般的玉臂環上青年勁瘦的腰。他的身體遠比他誠實,真的對所有女人都能到這般?
輕紗帳幕被晚風卷起,室內人影若隱若現。
男人清越的身形獨坐於月下。
*
白茸的大比之路極為順利。
第一天,戰勝了齊遠,第二天,又贏過了兩個青嵐宗的劍修,那兩個劍修的劍,……比起她以前體驗過的沈長離的劍氣,毫無壓迫感。紫玉仙府來的音修吳婉,擅長用幻術,她的幻術,比起那槐魑與六盲蛟的幻術,簡直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白茸甚至連心劍也沒用,靠自己便著掙脫了幻境。
她一路勢如破竹,很快進了東陣的決賽。
白茸呼出了一口氣,離開比試台時,竟見對麵走來了幾個人。
方行雲朝她笑道,“白道友,大比表現很好啊。”
“之後進了內門,有沒有興趣來當我的人呀?”
她已經鎖定了前三席位,進入內門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方行雲生著一張娃娃臉,極有親和力。
近看越發覺得她很漂亮,身上又有種讓人憐惜的氣質。
白茸呆呆愣愣的,結巴道,“……你,你是……”
“彆嚇著她了。”身後,一個白衣劍修說。他微微彎了腰,與她解釋,“我們是內門天榜前十的弟子,之後,待你結束比賽進了內門,可以從我們中挑選一個指導。”
李汀竹生得高挑頎長,他眉尾生著一顆淡淡的小痣,氣質冷淡清和,身上很有少年氣。
方行雲笑嘻嘻的,“對對,可以先認識一下,我叫方行雲,目前天榜排行第十。”
“這位,是薛懷鏡薛師兄,第七,這位是顧萱顧師姐,目前第五。”方行雲給她一一介紹。
“剛才與你說話那位,叫李汀竹,是我們中排行最前的,排第三。”
薛懷鏡穿著一身紫衣,氣質有點陰沉。顧萱樣貌冷豔,氣場很颯爽。
內門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團隊,之後下山,除妖,接任務,大部分都是團隊行動。
“師妹,可以隨我。”方行雲道,“保準之後吃香喝辣,最近弟子質量太差,我這很久沒來新人了。”
薛懷鏡朝她笑了一下,陰沉的五官舒展了些,“見你術訣施得不錯,可以來我這。”
顧萱道,“師妹若選我,我最近得空,可以親自帶師妹。”
四人之中,隻有李汀竹話最少,除去最開始那句與她解釋的話外,便再沒開口。
見白茸看向他,他輕聲說,“我隻會一些劍法。師妹若想學,我可以儘力傳授於你。”
白茸沉默了片刻,朝他一笑,“好……謝謝師兄。”
見她依舊有些舉棋不定,見她這樣子,方行雲笑道,“沒關係,現在不用立刻決定,可以等明日比完再說。”
白茸思索了一下到底選誰。按理說,她選擇顧萱會比較好,都是女子,溝通起來會比較方便。
“你不如選李汀竹吧,和你那前道侶,氣質挺像的還。”袖裡緋冷不丁傳音道,“你不是就是喜歡這款,長得好,話少,冷淡,用劍的男人。”
白茸,“閉嘴。”
袖裡緋得意得很,“哦喲喲,你是不是惱羞成怒啊你。”
白茸冷靜道,“你的劍穗沒了。”
袖裡緋,“?”
它沒說完,已經被白茸掐斷了傳音。
前三甲已經都確定了,楚挽璃鎖定了一個席位,白茸一個。另外兩人明日再比一場爭奪第三名。
“反正,到時候楚師妹定會選跟沈長離。”顧萱道,“今年,我們很可能要顆粒無收咯。”
聽到這個名字,白茸麵上笑意消散了些。
“說起來,楚師妹今天也有比試啊。”方行雲笑道,“不知沈師兄來了嗎?
顧萱道,“那自是來了,喏。”
今天是個和煦的春日,日光溫暖。
白茸下意識順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高台上高大的青年,白衣烏發,清冷安靜。
他周圍空出了一大片,大家都下意識離他遠了一些,看向他的目光憧憬敬畏。
沈長離雖然年輕,可是實力早與他們不是同一個層次,他是青嵐宗的代表,青州的負雪劍仙,願意親自過來看這種大比,是參比弟子的榮幸。
他身側坐著一個白衣姑娘,巧笑倩兮。她在說什麼,他安靜地閉目養神,似有似無聽著。
楚挽璃小心翼翼問,“哥哥,我已經進入決賽啦。明日便要擇人指導了,我可以選你嗎?”
這麼多年,沈長離從未指導過誰。楚挽璃想要這一層名分,如此她便可以經常名正言順上葭月台找他了。
沈長離沒說話。
不知感覺到了什麼,男人睜開了那雙漂亮的眼。
白茸正巧仰起臉,少女瓷白的麵頰,被陽光渡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影子,兩人視線相觸。
他平靜地收回了視線,像在看一個不相乾的陌生人。比起在漆靈山時甚至更為漠然。
他對楚挽璃說,“可以。”
高台上兩人挨得很近,皆著白衣,宛如一對神仙眷侶。
白茸咬著唇,很平靜,也再也不看他。
李汀竹正在身側,白茸便轉過臉問他,“汀竹師兄,等明日,我可以選你指導嗎?”
李汀竹顯然很意外。不過,他性子平和內斂,喜怒不形於色,他垂睫看著她,“你確定麼?這是很重要的選擇。”
他輕聲解釋,“大比後,我馬上即將下山,去往上京除妖,有一段時間不會在宗內,怕耽擱了師妹。”
上京。白茸有些恍然,於她而言,這個詞,似乎都已經成為了陌生的詞彙。
“沒關係。”她仰臉看著他,朝他露出一個笑,“到時,我與師兄一起。”
“我正是上京人士,很久沒有回過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