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峰不吱聲了,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平息了一下情緒,微皺著眉頭上前問道:
“不是說好了拍完有報酬的嗎?耍什麼小脾氣?”
布峰維持著把臉埋在膝蓋上的動作,小聲道:
“我沒有鬨脾氣。”
男人就是事多,不分年齡段都特彆難哄。
我歎氣道:“你不是想拍照片嗎?你去收拾一下,我現在給你拍,等我回魔都了打印完給你寄過來。”
布峰臉上終於多了幾分笑容。
我對著他的臉用手機拍了一張,勾選發送鍵,發給了琉青。
琉青打了半天的字,慢騰騰彈出來一條訊息:
“你拍的他很好看。”
我得意回複:“必須的,我是王牌攝影師。”
琉青:“能給我拍一張嗎?”
我想起他溫軟的身子,回複道:“沒問題!等我回來給你拍寫真!”
琉青發來了一個小
蛇遊走的表情包。
青色的小蛇從洞裡探出一個頭,是我昨天晚上壓著他下載的。
“我換好了。”
布峰打斷了我浮想聯翩的思緒。
我扭頭看了過去,空氣怪異的沉默了好幾秒。
“你穿的什麼玩意?”
“很醜嗎?”
我一言難儘的起身,用手掂了掂他身上明顯不合適的苗服。
還有那一塊幾乎包住他半張臉的頭巾:
“搞什麼,你在COS小矮人?”
“我阿爸的衣服。”
布峰抓著頭巾裹住半張摔傷的臉,露出了另外一半完好的地方。
他在我麵前一直像頭受傷的小獸,動不動就野蠻嘶吼。
這是他第一次露出這種類似於聽話的姿態。
“姐姐,你幫我拍個側臉行嗎,叔叔們說我側臉和阿爸很像。”
我不耐煩的神情一頓,語氣稍緩:
“你阿爸不是去世了嗎?”
“家裡沒有他的照片。”
布峰道:“我快忘記他長什麼樣了,我想再看看他......”
很難描述我是以怎樣的心情,幫他拍完這組照片。
在民宿翻看照片時,我滿腦子都是布峰說的那句話。
歲月也許真的會衝淡人的記憶。
一個逝去的人。
能留給世間最寶貴的財富,就是一段逐漸模糊的記憶。
等到再無人能想起他,他才會真正從人間散去。
我曾拚了命的想要記住雲辭。
他為了我放棄了人人豔羨的工作。
白天打零工上班賺錢,晚上打掃家裡與我相聚。
對於不成熟又過度敏感的我。
他永遠選擇以溫和的態度,包容我的一切過錯。
他癌症去世的那一年。
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都沒能留下他。
在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個生日。
因為貸款欠債,我隻買的起最便宜的蛋糕。
快十二月了。
快到他的生日了。
我最無能為力的時候留不住他。
等我有能力以後,我卻永遠都見不到他。
琉青溫柔的抱著我,烏黑長發透著甜膩的香味。
他道:“阿榆,你在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