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秦素到教室時, 教室裡隻坐了三三兩兩的人。他看了一下手機, 見距離上課還有五分鐘, 便開始做上課前的準備, 將投影儀和自己的筆電連在一起。
刑文飛看了秦素一眼, 去坐在了第二排,第二排這時候坐著曾媛, 她沒見過刑文飛,看他是和秦素一起進教室, 還幫秦素拿了包, 就問他:“你是要報秦老師的博士嗎?”
這個時節,已經是找博士生導師套磁的時節了,她想到自己來做秦素的博士, 正是前一年和秦素搭上線的。所以也想當然地這樣給刑文飛定了位。人們往往會從自己的視角來看其他人, 當然,會出不少誤差。
刑文飛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說是,也許會穿幫, 說不是, 那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容易影響不好。
他想了想後,轉了話題,“你的導師是誰?”
這是博一的課程, 課程名稱是“博士研究生研究素養與能力培訓”, 秦素在開學之前, 和教務處討論課程的時候, 對這個課程的名稱和教務處扯皮了很久,最後還是定了這個名字。
這門課是必修課,這樣寬泛又重要的課程為什麼會安排給秦素來上,完全是因為彆的課都被其他導師要去了,他沒得選擇,隻好上這門課。
這門課是麵對基法學院所有博士,以及醫院這邊的教研室的大部分博士生的,因為包含的專業太多了,甚至有法醫病理以及毒理之類的專業的學生,秦素作為一個從生命科學轉而做醫學研究的導師,在沒有係統的醫學理論知識的情況下,也隻能選這種培養學生研究素養和能力的課程了。
刑文飛來時,就問過秦素這門課的情況了,知道這門課大約有三十多名博士生上課,這三十多名博士生,來自於二十多個導師,故而刑文飛有此一問。
如果對方的導師是某位大牛,那刑文飛說不得知道對方,便可以和旁邊這位圓臉女同學拉近關係,而即使不知道對方的導師,那也可以繼續聊這個話題。
曾媛說:“我就是秦老師的學生。你要是要報秦老師的博士,那我就是你的師姐了。”
刑文飛:“……”
現在博士進行考核招生已經非常普遍,考核招生的話,也就是隻要和導師搭上線,對方願意收,那基本上很大概率就算確定可以去讀了,特彆是醫院這邊和另外幾個重點實驗室,采用考核招生的名額比學院更多。
所以曾媛說得很肯定,沒有去考慮刑文飛考不過博士筆試的問題。
不過,他們這種專業,上博士很容易,但畢業非常難,在全國範圍內,每年按時畢業的人很少,本校的情況,按時畢業人數不到四成。甚至很多會讀到半途放棄,也有到最後國家規定的清除學籍的期限滿了依然沒完成課題無法拿到畢業證或者學位證。這讓博士的求學過程壓力很大。
因為曾媛是秦素的學生,刑文飛不由多打量了她幾眼,說:“那前天晚上,秦……老師出事的時候,你在嗎?”
曾媛四處看了看,見同班同學在最後的時間點蜂擁而入,很快就占領了教室裡的大部分位置。大部分人不喜歡和其他人坐在一起,所以基本上是一個人占據一個地方,形成一盤散沙的情況。
她判斷應該沒有人聽到刑文飛的話,才壓低聲音對他說:“你知道這件事了嗎?彆說出去,會對秦老師影響不好。”
刑文飛知道世人的愚昧和偏見,即使秦素隻是因為職業暴露而有感染HIV的風險,但人們極大可能還是會排斥他,不願意和他接觸。
刑文飛因曾媛這個反應而對她帶上了好感,小聲說:“我是秦素的表弟,他身體不太好,我專門來看著他的。但前晚上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太清楚,也不方便問他。你知道當時的情況嗎?”
曾媛昨晚去實驗室開組會,已經聽實驗室的師弟妹們講過了,秦素上午帶著他的某個有錢人帥哥親戚去過實驗室,她看了看刑文飛,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屬於有錢人範疇,但這人的確很帥,應該就是他吧。
曾媛於是也就沒有多想,小聲地簡略地將前晚上發生的事講了。
刑文飛之前聽高岷風和秦素談話,已經猜到了秦素的職業暴露可能是因為什麼,但這時候聽曾媛具體講出來,他就更加憤怒,有些人越生氣越控製不住脾氣,刑文飛則是越生氣越冷靜的類型。
曾媛總覺得自己講完前晚的事情後,身邊的男生整個人氣場都不對了,變得很陰很冷,她知道對方聽了肯定要生氣,她自己也照樣憤怒,隻是,她沒想過對方年紀輕輕會有這麼強的氣場。
刑文飛問:“那個病人,之後抓起來了嗎?”
曾媛愁眉憤憤道:“沒有,讓他跑了。秦老師也沒去報警。”
刑文飛驚訝:“為什麼不報警?”秦素為什麼這麼慫,要是他擔心的話,自己可以做他後盾啊!
曾媛比實驗室其他人要有工作經驗,自然知道實驗室出了那種安全事故,鬨得越大,對實驗室越不好,秦素自然也是出於這些考慮。而且,HIV病人,一向警方也拿他們沒辦法,即使抓起來,看守所都會推脫不願意接收,之後還不是就把這些人放了。就是因為看守所有規定可以不收HIV感染者和艾滋病人,就有小偷專門感染HIV,然後去偷盜,這樣警察也不敢接觸他們抓他們,抓了也隻能很快把他們放了。
曾媛工作那兩年,因為要做HIV相關的工作,加上又在基層,總覺得自己生活在魔幻現實之中,所以她才非要來讀博,至少可以擺脫之前的那份工作。
曾媛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刑文飛,隻好說:“秦老師肯定有他的考慮。”
刑文飛更生氣了,說:“那個人是叫白天樂吧。”
曾媛隻說了一次這個名字,沒想到刑文飛記住了,她說:“應該是假名。他的身/份證也是假的。”
刑文飛說:“既然都花錢辦了假身/份證,他又那麼缺錢買毒/品,不會經常辦假身/份證,那這個假身/份證應該會用很久。”
曾媛覺得他說得對,隻是一時不太清楚他在意這些是要乾什麼,她想不到有人會花錢去找這個人。畢竟那些“天涼王破”之類的霸總,她是從來不看的。最多看下《追風箏的人》《二戰風雲》之類的書。
秦素看時間到了,就拿著名單點名,學校的本科教學抓得非常緊,用指紋打卡的方式考勤,研究生院就沒有這樣的意識,秦素一邊點名一邊就在心裡羨慕周洵,給本科生上課就完全不用自己點名了,多好啊。
秦素每次看向下方的學生,就不由自主會去瞄一眼刑文飛,刑文飛和曾媛坐在一起,手裡拿著筆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隻要他彆折騰什麼事,秦素就無心去管他了。
點名完,隻來了二十來個學生,還有十幾人沒有來上課。
秦素開始上課,投影屏幕上是PPT裡這一節課的主要內容,他說:“前麵幾節課主要講了如何精讀他人的好論文,如何更好地做科研設計,你們也都來做了分享,這節課,主要講如何找彆人的研究和論文裡的茬。儘信書不如無書,這句話,你們所有人應該都聽過,也明白它的意思。但最開始上這節課的時候,沒有提這句話,而是讓大家都要帶著敬仰的態度去了解和理解他人的研究成果,是因為,隻有廣泛地和理解了他人的研究,知識麵廣且紮實的情況下,才能更好地判斷他人研究中的問題,而以此完善自己的研究思路,不讓自己出同樣的錯誤,當然,這樣,也能更好地去判斷其他人的學術造假的問題,彆被人給帶偏了。”
下方一陣唏噓和哄笑,彆說那些小的沒有人去印證追究的學術造假問題有多少,就是那些影響世界的學術造假,隔幾年就會發生。
秦素說:“這是個嚴肅的問題,既然是在做研究,那每一點成果,都要擴展人類的知識庫,學術造假是絕不能去做的。當然,我知道很多人之後不會走繼續做研究這一條路,但我還是希望所有人都能以嚴謹誠懇的心態去對待以後要做的事。”
他又拉回主題,開始講如何去質疑其他人的研究。
用的幾十篇論文例子,都是前幾節課讓大家精讀的論文,當時是讚歎彆人研究設計的精妙,現在又要開始評判彆人的成果裡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