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媽媽說:“我就是散下步,活動活動而已。在家裡待著,也無聊嘛。”
秦媽媽去看秦素身後,想看他帶回來的那個朋友,她和老伴總覺得這個朋友很可能是秦素處的對象,兩人對秦素的審美和會交的女朋友的樣子有了很好的猜測,認為秦素會喜歡知書達理的溫柔嫻靜的知識分子,和他一樣是做研究的,這樣也會有共同話題。
這時候,刑文飛從駕駛位下車了,走到秦素身邊來,對秦媽媽問好:“阿姨,您好!”
刑文飛的媽媽王女士,在從小到大整個過程中,都喜歡打扮他,刑文飛如今早就成年了,他媽依然每年都要親自或者讓助理為他準備很多衣服,那麼多服裝,即使去進演藝圈都夠了,所以刑文飛的打扮總是好看的,特彆襯他,就因為太好看了,就像和一般人隔著一層,不親切。
秦媽媽看到刑文飛時,第一反應是秦素這次找的車的司機,看著真是又年輕又帥氣,又優雅又有禮,現在的專車司機,都要求這麼高了?
秦媽媽尚且沒反應過來,秦素介紹道:“媽,他是我的朋友,叫刑文飛,你叫他小文也可以。”
刑文飛對著秦媽媽笑了笑。
秦媽媽這才知道自己剛才搞錯了,原來這就是秦素那個朋友啊,是個男的,不是女的,原來不是秦素的對象?
秦媽媽有點失望,隨即又笑容滿麵地要和刑文飛握手,因為她意識到秦素這個朋友會來,極大可能是專門開車送秦素回來。看來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小夥子。
秦媽媽拉著刑文飛說:“小文啊,真是謝謝你了,把秦素送回來。這裡冷,快走快走,回家去烤火去。”
刑文飛心想並不冷,他去開了車,載著秦素和丈母娘回家。
秦素父母在市裡還有一套房子,但基本上很少去住,大多數時候都是住在鄉下的房子裡,又因為兩人每年都要養一些雞鴨魚鵝,需要喂這些家禽,兩人就更難抽出時間去市裡住,每年去秦素那裡住,也幾乎都是春節剛完那會兒,家裡的家禽都被處理成肉又沒買新的家禽時。
房子是一棟兩層的小彆墅樓,前麵有一個很大的院子,由石磚砌成的圍牆圍著,院子裡種著兩株桃樹和一株櫻桃樹。在房子的東邊,還有一個池塘,池塘邊有芭蕉樹、花椒樹和杏樹,除此,最大的是兩株柚子樹,此時柚子掛滿了樹枝,把枝頭都壓彎了……
在池塘後麵,則圍著一個場地,養著一眾家禽,房子周圍則都是菜地,這個時節,菜地裡蒜苗、白菜、香菜、紅薯等等都長勢良好。
刑文飛把車停在院子裡後,就被秦素帶著在房子周圍轉了一圈,刑文飛站在養家禽的圍欄外麵打量周圍,不由第一次明白了小時候學過的名篇《歸園田居》裡帶給人的恬靜感,這裡真是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
陽光溫暖,清風溫柔,身邊還有愛人在側。
胸中想要和秦素共度一生的渴望,也在這陽光和風裡,越來越劇烈。
他伸手拽著秦素的手,說:“你家真像個世外桃源。”
秦素說:“農村裡總有一股味道,我以為你會不習慣。”
“還行,我受得了這個。”刑文飛鼻子的確特彆敏感,但這時候卻不覺得這裡的氣味讓他不適。
他從一邊掛著的簍子裡抓了一把玉米,扔進圍欄裡,本來在陽光裡昏昏欲睡的鵝被他驚醒了,其中一隻就站起了身來,朝刑文飛望了一眼,撅著白屁股朝刑文飛跑過來,其他鵝看到這隻鵝起來了,也跟著跑了過來,刑文飛於是又扔了一把玉米砸那些鵝,還叫秦素:“你看你家的鵝,這麼白,還挺好看的。”
最前麵的一隻已經跑到了柵欄邊上,腦袋伸出柵欄,嘴就啄在看刑文飛的褲子上,刑文飛被嚇了一跳,另外幾隻鵝也大叫著開始啄他,刑文飛驚詫到驚恐,身後是那個池塘,另一邊則是柚子樹,他退無可退,條件反射就朝唯一出口的秦素撲了過去:“啊,秦素,你家鵝太凶了!”
秦素被他嚇了一跳,一把摟住了他,帶著他往後退:“你小心點,鵝啄人不疼的。”
那些鵝把鴨子也帶醒了,一群鵝和鴨子開始嘎嘎大叫,撲在柵欄上。
刑文飛看秦素走太慢了,生怕那些鵝和鴨子追來,推著秦素向後退:“很疼啊,而且我的褲子被弄臟了!”
秦素哭笑不得:“你慢點,要摔了!都是你自己作怪,誰讓你去砸它們。”
刑文飛說:“我明明是喂它們。啊……它們追過來了……太凶了,太凶了……”
那些鵝和鴨子繞著柵欄追過來,刑文飛不斷遠離柵欄,差點掉進後麵的池塘,秦素把他拉著,讓他走自己前麵,從池塘邊趕緊回了院子。
二層小樓的樓上隻有三間房,靠著池塘一邊是一個寬闊的天台,天台上一半搭了個陽光房,一半養著花,秦父剛才開車去鎮上買了些東西回來,回到家,看到院子裡停著的轎車,就知道是兒子回來了,他是內斂嚴肅的人,雖然很想兒子,但也不想著急地去找他,提著東西去了廚房,一邊放東西,一邊問在準備茶點的老婆:“老娘兒(方言,指老婆),秦素回來了嘛,人呢。”
秦媽媽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回了呢。帶著他朋友在周邊看看去了。”
秦父不滿:“這才剛回來,就到處跑,屋頭待不住還是啥子喲。”
秦媽媽:“他朋友專程開車送他回來的,看他朋友感興趣,肯定要帶人在房子周圍轉轉,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這火氣怎麼回事啊!”
隻是在屋子周圍轉轉,秦父心裡好受多了,他還以為秦素帶著人跑很遠。
他說:“買了很多海帶,我拿一些上樓去曬著,不然吃不完生黴了。”
秦媽媽失笑地搖了搖頭,看他拿著海帶上樓去了,從樓上,可以看到房子周圍的所有情況,他肯定遠遠看他兒子去了。
秦父到了天台,剛舉著海帶,要晾起來,就聽到鴨子和鵝大叫,以為又是誰家的狗跑來招惹他家的家禽,他飛快衝到天台邊上去,一看,就看到一個年輕的男人正撲到他兒子懷裡,兩人拉拉扯扯地從池塘邊回了院子,那個年輕人對他兒子的態度,帶著故意惹事找茬求關注求愛護的撒嬌,而他的兒子也和平常鄭重認真的樣子很不一樣,很顯然是在寵著對方。兩人這個親密的姿態,沒讓秦父尷尬難受得起雞皮疙瘩,卻有一股冷氣從他的腳底板直竄上他的天靈蓋。
他可是從事了幾十年的疾控衛生工作,退休前,專程負責艾滋病和結核病這兩個重點傳染病的工作,接觸的男同性戀,沒有好幾百,也肯定是上百了,那種好哥們好朋友即使是在一起互相搓澡的相處,和同性戀之間隔著他人沒有觸碰的相處,氛圍也是完全不一樣的,更何況秦素和刑文飛還打打鬨鬨,秦父看不出來才怪了。在以前,秦素不會和任何人打鬨,無論男女,小時候都不愛鬨,更何況現在這個年紀了。
他在冷風裡茫然了很久,好長時間都沒有一點反應。
鴨子和鵝在失去攻擊對象後,就索然無味地去吃玉米粒,不再嘎嘎大叫,沒有了它們的聲音,整個天地似乎都安靜下來了。
秦父冷得打了個寒顫,這才飛快地準備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