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柔臉色變了變，眼見著程詩妍要播放錄音，她連忙拉住對方胳膊，製止了接下來的行為。
“三妹，你適可而止！！”
程詩妍無情甩開了程芷柔的製止行為。
隨著錄音的播放，程芷柔臉色沉了沉。
“二姐，小夜他在程家，過得根本不是人能過的生活。人都是有忍耐底線的，我們一次又一次讓他倍感失望，他怎麼可能願意繼續留在程家？！”
“是他不想留在程家嗎？並不是！”程詩妍眼神溢出無比心痛和懊悔，“是我們所作所為，對楓浩的偏愛縱容，迫使他離開了程家！！”
儘管知道是這麼一回事，二姐程芷柔還是因為三妹的話，驚出她額頭冒出了不少冷汗。
她被懟的啞口無言。
大姐程薇心生徹骨的涼意。
“你總說小夜不顧及我們的感受。”程詩妍反問，“可我們有顧及他的感受嗎？自己的親姐姐，不疼愛自己，卻去疼愛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養子，他心裡是什麼感受？！”
程薇和程芷柔兩人，她們頓時懵了。
分明是淺顯易懂的道理，可落在她們耳朵裡，卻是那樣的充滿諷刺意味兒。
程芷柔滿臉難堪，以她們曾經對小夜做過的喪心病狂的事情，就算她們跪下來求小夜回來，小夜也不會踏進程家的大門。
她是怎麼了？
剛剛為什麼自信地以為，小夜準備回到程家？！
又何來的自信，覺得小夜會為了回到程家，親自向她們道歉？！
程芷柔突然覺得麵子儘失，她沉默了半晌，有些渾渾噩噩地上樓，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程薇隻要一想到，小夜很有可能再也不會回到程家了，她的心就特彆的慌亂。
連忙讓保姆做好盒飯，簡單地穿上外套就出門了。
程詩妍心事重重地坐在客廳沙發上，見大姐抱著盒飯要出門，她沒忍住詢問了一句：“大姐，你這是出門找小夜嗎？”
程薇急匆匆地小跑出了彆墅，滿腦子都是程夜，沒有聽清楚程詩妍的詢問。
回答程詩妍的是寂靜的空氣。
程詩妍精神恍惚，呆愣地盯著早已沒了人影的大門。
雖然大姐沒有回複，但是程詩妍已經猜到，大姐這是出門找小夜了。
-
晚上。
臥室裡，程夜洗漱完背靠著床頭。
分彆了沒多久，程夜就開始想薑眠了。
薑眠要大後天才會回來。
跟薑眠每天黏在一起的時候，程夜感覺時間過得飛快，但薑眠一離開，程夜卻覺得度日如年。
程夜側頭，從書桌上拿過透明的玻璃罐。
螢火蟲是有壽命期限的，原本會散發明亮好看熒光的螢火蟲，現在已經沒了生命體征。
它們靜靜地待在玻璃罐裡，再也無法發光發亮了。
不知為什麼，程夜攥緊了玻璃罐，他垂眸，定定地凝視了兩分鐘。
舍不得倒掉。
可是，繼續留著，也隻是一堆屍體。
許久，程夜還是打開了玻璃罐，將這些螢火蟲倒進了塑料袋裡裝好，然後連同塑料袋一起，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內。
他去洗手間，將玻璃罐清洗乾淨，重新放回了書桌之上。
這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程夜點開手機屏幕，是奶奶打過來的電話。
撥通後，宋苒秋說道：“小夜，你大姐過來了，就在小醫館這邊呢。”
程夜對程薇沒什麼好感，親情已經消耗殆儘了。
前世他高考前夕被趕出豪門，大雨天被程楓浩暗地裡派出混混偷襲，導致自己重傷住院。
他昏迷了好幾天，錯過了高考時間，奶奶因為他車禍去世。
之後進廠打工，每天漫無目的生活，擰了十年螺絲，也內耗了十年時間。
把自己活成了極度內耗的廢人。
程夜小時候，從孤兒院偷逃出去玩，他看到帶著小孩的夫妻，歡樂耐心地陪著孩子逛街遊樂。
程夜很羨慕。
羨慕他們有愛他們的父母，羨慕他們有至親至愛的親人。
不像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像飄零的浮萍，沒有回家的路。
程夜每晚睡覺都在想，如果他有爸爸媽媽就好了。
似乎是命運的安排，程父程母來到了孤兒院。
他被接回了程家。
程夜那時特彆欣喜，他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他不是飄零的浮萍，他有爸爸媽媽，有三個優秀的姐姐。
他以為，回到程家，是他生活嶄新的開始。
然而，他大錯特錯。
親生血脈又能怎麼樣。
程夜卑微討好程家人，換來的卻是他們對自己真心的踐踏。
他總在自我安慰，或許再等等，再等段時間，程家人會真誠接納自己的。
思及此，程夜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
程家人不知道，他們對程楓浩的過度偏心，會深深地傷害到他。
記事起，以為自己是個孤兒，突然某一天被告知，他有父母和姐姐們。
他就像是從淤泥爬了出來，看到了親情的點點光亮。
可他哪裡會想到，都是虛無縹緲的夢境。
他的爸爸媽媽，他的姐姐們，都隻疼愛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子。
原來，他的親人不屬於自己，是屬於彆人的。
程夜覺得前世的自己，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進廠打工後內耗了整整十年時間。
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呢？
他十年活在內耗裡，加上在程家的三年時間，那就是整整的十三年時間。
原生家庭帶來的傷痛，需要一輩子去自愈。
他前世死去，靈魂短暫地飄蕩在人世間，程家人還在為程楓浩高興慶祝。
他的離開，對程家人而言，不值一提。
隻有薑眠給他辦了厚重的葬禮。
程家人全部陪在了程楓浩身邊。
他用生命代價，換來了幡然醒悟。
程夜麵無表情，前世的他，真夠傻的。
孤兒就孤兒吧。
孤兒沒什麼不好，也挺自由的，不是麼？
他十五年的生活，都是在孤兒院度過的。
自己不也好好地活著嗎？
為什麼傻傻地去奢求不屬於自己的親情啊？！
“小夜，你大姐賴在這裡不肯走。”宋苒秋許久沒聽到程夜的聲音，她十分無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