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時無言了片刻, 回過頭問道:
“賀蘭公子,你能不能有一點骨氣?”
賀蘭遙和穆時對視,水光粼粼的雙眼中含著淺淡的笑意,問:
“骨氣能扛住穆仙君的毒打嗎?”
穆時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賀蘭遙。
賀蘭遙淺笑著問: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穆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說道:
“不, 隻是覺得你好像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是哪裡怪。”
他們往常也車軲轆似的打過一兩輪嘴仗, 但今天的嘴仗和以前的不一樣, 賀蘭遙似乎比從前要纏人、黏糊一些,就好像清水變成了稀飯。
穆時想不明白怎麼回事, 這事也沒必要非要一個答案,所以她乾脆就不想了。她收起探究的目光, 回過頭,繼續走她的路。
賀蘭遙在後麵跟上,他看著穆時的背影,心想, 穆仙君真的好敏銳。
穆時在營地裡走了小半圈,找了個能吃飯的地方, 她坐下後敲敲桌子,示意賀蘭遙也坐。之後,她就抱著碧闕劍, 等著賀蘭遙把白粥喝完。
賀蘭遙喝粥的速度有些慢,一點有味道的東西都不就著的話, 要喝下去一整碗白粥還是有些艱難的。
就在賀蘭遙終於喝到碗底的時候, 林桑儲有些慌張地過來了。
林桑儲對抱著劍的穆時說:
“穆師妹,我師父和明穀主又吵起來了,你快過去勸一勸吧。”
穆時對林桑儲說:“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事?”
林桑儲有些急, 說道,
“他倆是因為判官筆吵起來的。”
穆時歎了口氣,抱著碧闕劍起身,問:
“他們倆現在在哪裡?”
賀蘭遙兩口喝掉剩餘的白粥,將碗放進收碗的木盆裡,跟著穆時和林桑儲一起去找明決和祝恒。
祝恒和明決不在難民營裡,而是在難民營和城門之間門的空地上,這裡沒什麼人,比較方便他們談話。
穆時趕到的時候,明決正扯著祝恒的領子,臉上帶著遮掩不住的怒意。
明決一副想不明白的樣子,問:
“我是你的盟友,曲長風是你義兄,我們兩個人的麵子加起來,也不夠讓你的天機閣幫忙尋判官筆,是嗎?”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是你們的麵子不夠分量,也不是我不願意。明決,穆時也是我的師侄,我為她進過酆都,也為她尋過延壽之法,隻是一無所獲罷了。”
祝恒任由明決扯著領子,他神色平靜,語氣也沒有什麼波瀾,說道,
“我不讓天機閣去找判官筆,不是不想找,而是沒有必要去找。”
明決情緒有些激動,他對祝恒說:
“什麼叫沒有必要?你不就是覺得找判官筆是大海撈針、白費功夫嗎?你隻管讓天機閣找,條件你開,不管找得到還是找不到,隻要你認真去找了,你要什麼我都給。”
他話音剛落,一隻手攥住他的手腕。
突然出現的穆時一手抓著他的手,一手按在祝恒肩膀上,將他們朝著兩個方向推開。
“明決你是不是瘋了?”
穆時對著明決劈頭蓋臉一頓罵,
“先是為你師父之死一蹶不振,又為了個和你不親的師侄朝著個壞東西開出‘你要什麼都給’的無底線的條件,你這輩子是不是離了師門情誼就活不下去了?你是無情道劍修,是藥王穀穀主,彆軟弱得跟個廢物一樣!”
明決直接側身,左手抓住了穆時的領子,右手高高揚起。應該是太過憤怒了,他眼睛裡漲滿了紅血絲。
還在遠處的賀蘭遙見狀,連忙跑了過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趕得上,隻是心裡有種感覺,無論如何,他都得阻止這一耳光。
明決舉起的右手一直在半空中顫抖,遲遲沒有落下,最終,他右手失力般地垂下。
他終是不忍心打這一耳光。
他左手鬆開穆時的衣領,在她肩上用力推了一下。
明決閉了閉眼睛,片刻後,他對被他推得後退幾步的穆時說:
“是,我就是離了師門情誼就活不下去的那種人。可世道不公,偏偏讓我這樣的人先失了師兄,又丟了師父,現在還遇到你這樣的師侄!沒有半點良心的東西!”
穆時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用最平靜的語氣說道:
“你既然知道我沒有半點良心,那就不要管我。鬨到這地步,再管就是犯賤了,明決。”
明決點點頭,看了穆時一眼,沒再說什麼,直接乘上法器飛走了。
祝恒還停留在原地,看著飛走的明決,饒有興趣地問穆時:
“四年前你及笄,他想要將青溟劍贈你時,你罵他罵得也像今日這樣厲害嗎?”
穆時給了祝恒一記眼刀:“有你什麼事?”
賀蘭遙和林桑儲已經趕過來了。
賀蘭遙站在穆時後方,有些猶豫該不該勸一勸穆時,讓她稍微冷靜些。
林桑儲則是安靜地站在祝恒後方,他就沒有賀蘭遙這種顧慮了——師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隻要聽師父的就好。
祝恒沒再和穆時搭腔,而是看向站在穆時後方的賀蘭遙,問:
“賀蘭公子,我先前說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賀蘭遙正要回答,卻被穆時搶了話。
“他準備答應你。”
穆時抱著手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