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玨很聽話,並沒有塗脂抹粉,但他穿了一身大紅袍子,頭上插戴了兩朵芍藥花。
他又長得很白,眉眼很柔和。
乍一看,確實挺像一個姑娘家。
約翰遜先生大概是錯把周玨當成姑娘了,禮貌性地想要親周玨的手背,嚇得周玨花容失色,差點就抓住約翰遜先生的卷毛暴揍他一頓。
陳先生連忙跟約翰遜先生解釋了一番,約翰遜先生恍然大悟,笑著看了周玨幾眼,又嘰裡呱啦地跟陳先生說了一堆,陳先生也跟著陪笑了幾句,惹得那個胖子瓊斯先生哈哈大笑。
這在大豐,實在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
周玨氣得雙眼都充血了,抓住身旁的一個中年人,就壓低聲音逼問:“這些洋人在說什麼?是不是在笑話我?”
周玨抓住的這個中年人,便是張世安請來的通譯。
二爺早就跟我說了這個通譯的來曆。
此通譯姓林,名德祐,原是南邊沿海人,跟著家裡人下了南洋,在南洋生活了十幾年,又跑了回來,去了京城,混了個通譯。
去歲朝廷跟西洋人做槍炮生意,找的通譯便是林德祐。
據說這林德祐做事認真,為人謙遜,很得京城官員們的喜愛和信賴。
幫朝廷做完生意後,還有幾個藩王也請了林德祐去,找他做通譯。
一時之間,這林德祐就風頭無兩,很是搶手。
也不知道張世安此番請了林德祐來,花費了多少功夫。
按理說,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的通譯,二爺該奉為上賓,但二爺前兒個跟我說,他就是不信這個林德祐。
“朝廷跟西洋人做生意,花了幾十萬兩銀子,買了兩門大炮,幾十杆火槍,西洋人在的時候,這些東西還都好好的,等西洋人走了,這些東西用不上一次就都壞了。”
“還不止這一樁,西南的留王也是找的林德祐做通譯,花了大價錢,跟西洋人做生意,和朝廷一樣,都是用不上一次就壞了,西北大都督鄭大將軍亦如是。”
“辛夷,你說怎麼就這麼巧,大家都找的同一人做通譯,買來的西洋東西都不好用?”
“我買這些東西是用來打倭寇和海匪的,花的是燕王的錢,賭的是我手下這些將士們和登州府老百姓的命,我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懈怠,這個林德祐,我就是信不過。”
我明白二爺的顧慮,換做是我,我心裡也會犯嘀咕的。
一次兩次還能說是湊巧,三次五次再說成是湊巧,那就說不過去了。
湊巧的事情多了,那這個“巧兒”就一定是人為湊成的。
我便留心聽這林德祐要如何向周玨解釋。
“周大人莫要氣惱,約翰遜先生和瓊斯先生正在對你說著抱歉呢。”
我心中一緊,立馬就看了林德祐一眼。
這廝在說謊!
早在約翰遜和瓊斯進門後頭一回嘰裡呱啦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壞了。
我他奶奶的聽不懂!
這好像挺像是我學的英語,可又好像不像。
再仔細聽,能勉強聽懂幾個詞兒。
等我費勁巴拉把這幾個詞兒的意思想起來,人家都不知道說到哪兒去了,我又得重新仔細去找我依稀有點印象的詞兒。
總結下來,就是他們說話有一種很遙遠的熟悉感,卻又有一種撲麵而來的陌生感。
說慢點,我能抓住一兩個詞兒。
要想讓我一字不差地把他們說的話都翻譯過來,那就隻有一個法子。
把我從小到大的英語老師全都打包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