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可真是奇怪。
府裡誰不知道,二奶奶所出的大哥兒是那樣一個情形,隻是大家都不敢提罷了。
如今我來給二奶奶請安,偏要抱著我健康活潑的元姐兒來,這不是給二奶奶添堵麼?
二奶奶從前就是個一言不合便要折磨我的瘋子,吃了神仙膏之後,興許癲狂更勝從前,我可不敢拿我的元姐兒來賭。
“元姐兒小,正是鬨騰的時候,我怕吵著奶奶養病,就沒抱來,等奶奶好些了,我再抱來給奶奶看。”
牡丹冷笑兩聲:“你也忒小瞧人了,你以為你抱了元姐兒來,奶奶會害元姐兒?奶奶才不是這樣的人,你莫要用你的心思去揣摩奶奶的心思,元姐兒可要叫奶奶一聲母親的,奶奶這般至純至性的人,又怎會害一個孩子?”
我有時候真覺得牡丹的腦回路跟彆人不一樣。
在牡丹眼裡,二奶奶什麼都好,就算責罰我,也一定是我不對,或者有什麼迫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說她能做二奶奶的心腹大丫頭呢,就衝著她對二奶奶這番狂熱的忠心,旁人也搶不走這個位置。
“你說的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奶奶之前發狂的樣子實在是嚇人,我多加防備,也是應當的,你說呢?”
牡丹麵色微變,隨即便惡狠狠地瞪著我:“那都是從前的事了,二爺都吩咐了,不許人再提起,你又聒噪什麼!”
她讓開一條路,引著我往正房去,一路上陰沉著一張臉,好像我欠了她錢似的。
正院跟從前相比,冷清極了。
伺候的人少了許多,院子裡的花木也無人伺候,枯死了大半,就連廊子下的燕子也不來這裡。
小丫頭們都是我不認識的生麵孔,一個個畏手畏腳的,看見牡丹,都忙躲到角落裡,裝著很忙碌的樣子,實則不知道在忙什麼。
牡丹瞧見了便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那些小丫頭們怒罵一通,儼然從前的春蘭。
我暗自搖頭。
牡丹之前可不是這樣的人。
她很公正,對小丫頭們雖然嚴厲,卻並不像春蘭一樣濫用權力,逮著一點錯處,便非打即罵,春蘭每每欺負我,也是她出麵調停。
她甚至三番五次指責春蘭,還曾不止一次跟我說起過,她最不喜春蘭的性子。
造化弄人啊,牡丹竟有一日變成了她曾經最討厭的樣子。
芍藥正好打了正屋的簾子出來,瞧見我,便極其恭敬地給我行了個禮。
她跟牡丹擦肩而過,兩個人卻不曾看對方一眼。
芍藥變化倒不大,依舊是清清冷冷的性子,出了屋子就點了廊下幾個小丫頭,問她們大哥兒的藥可曾煮好了,尿布換了沒。
可見二奶奶是把她給了大哥兒。
這也好,芍藥細心溫和,大哥兒在她的照顧下,興許會生出一顆溫柔強大的心。
進了屋,牡丹叫我略等一等。
她先進了東屋,一會兒紅著眼睛出來,低聲囑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