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打工的第八十四天 賊喊捉賊2.0(1 / 2)

黑沉無月的夜晚, 星星隱沒在烏雲中。

下水道縫隙間門,兩隻短短的小爪子探出來,尖頭的灰老鼠動了動胡須, 爬出陰濕的下水道, 貼著牆根一溜煙跑走。

周圍起了白霧, 天色漸深,無人修理的路燈觸電式的一明一暗跳閃, 在人的視網膜上留下燒焦的殘影。

一雙皮鞋踩過水窪,驚走了牆根邊的老鼠。

“受不了, 又加班到這麼晚。”男人抱怨著,手裡拎著裝有盒飯和零食的便利店購物袋。

“再不回家, 小莓會餓壞的。”

他是個父親, 夾著公文包的那隻手拿著一個米白色的兔子玩偶, 是帶給女兒小莓的禮物。

白霧隱隱遮住了男人的視線, 他太熟悉這條回家的路,邁出的步伐毫不遲疑。

下水道和垃圾箱邊老鼠躥動, 吱吱叫著奔向四麵八方,躥到男人腳邊。

男人用力踢了一腳, 一隻灰老鼠撞到垃圾箱上,散發惡臭味的垃圾箱晃了晃, 隨風彌散的酸臭味越發難聞。

男人臉色變差,他四處張望, 想找總在垃圾箱周圍徘徊的拾荒人。

睡在垃圾桶周圍的拾荒人不見蹤影, 男人卻在霧中看見一道黑影。

黑影被頭頂的路燈拉得細細長長。

霧中黑影站在男人回家必經的巷子口,沉默地麵向他。

夜風吹過,白霧驅散,露出黑影的小半張側臉。

它抬起手, 漆黑的槍口指向男人。

“砰!”

槍聲回蕩在死寂的巷子中,男人手裡米白色的兔子玩偶墜落在地,染上膿水的臟汙。

……

“死者高田武,男,42歲,現役警察,於昨夜十一點半至十二點期間門被人槍殺在距離家門一百米遠的巷子口,今日淩晨五點附近的拾荒人發現屍體,報案。”

“高田警官曾結過一次婚,前妻離異帶女兒並入高田家籍。離婚後前妻拋棄女兒離開,由高田警官獨自撫養七歲的繼女高田莓。”

“案犯當晚高田警官在警局加班至十點才下班,下班後在便利店購買便當、零食和女兒想要的兔子玩偶。我們在案發現場附近找到了被老鼠啃食的食物和購物袋中的小票,核實無誤。”

警戒線一條條拉開,風見裕也聽下屬逐一彙報案發現場勘察情況,手裡拿著的證物袋裡裝著一隻被汙水浸濕的米白色兔子玩偶。

新從貨架上拿下的兔子玩偶打著精致的領結,卻被臟水汙染得無比肮臟,不複白淨。

不遠處的長椅上,女警官輕柔地用毛毯裹住發抖的高田莓,遞給她一杯熱可可。

“沒事的,沒事的,不要看。”女警官悲傷又憐惜地抱住高田莓,“我們一定會找到殺死你爸爸的凶手,為高田警官討回公道。”

“爸爸……再也回不來了嗎?”紮著可愛羊角辮的小女孩眼神空洞。

她眼睛紅腫,眼皮酸澀得幾乎睜不開,嗓子啞得厲害,“爸爸答應帶兔子姐姐回來的……他答應過的!”

米白色的兔子玩偶墜落在汙水中,臟水汙染了純真的約定。

死者是現役警官,家裡還有個年僅七歲的女兒,這場槍殺案無疑點燃了搜查的警察們的怒火,他們拿出全部的乾勁投入到破案中。

“風見先生。”法醫遞來檢查報告,“死者的傷情鑒定結果出來了。”

一槍致命,傷口邊的血肉呈焦黑枯萎狀,疑似接觸到強腐蝕性物質,細胞萎縮,如一朵開敗了的黑色大麗菊。

“犯人使用的子彈不是軍火市場上流通的任意一種。”

法醫擦了擦頭上的熱汗,“這種效果的特殊子彈從研發到製彈都需要大額資金和人才,高田警官被殺案已經不能當作普通的謀殺案件看待了。”

風見裕也翻閱報告,他比了個手勢,獨自走到遠離人群的一角,撥通電話。

“降穀先生,是我,風見。”風見裕也說,“我這邊發生了一起疑似涉及黑衣組織的謀殺案件。”

特殊的子彈指向熱衷於黑衣出行的危險集團。

風見裕也正巧讀過上司降穀零提交的報告,詳細描述了他與黑衣組織高層威雀威士忌執行任務時新型子彈的研究結果。

“是的,沒錯,和報告裡情況一致,我立刻把全部的資料都發給您。”

現場的勘察結果,附近居民的口供,死者的家庭情況……林林總總的文件打包發送。

雖說上司身為臥底不好與警察牽扯在一起,好在降穀先生未雨綢繆身兼了一份偵探的兼職,風見裕也隻要以警方推理技能點得太低,不得不請教偵探為由就能讓對方參與案件。

背個智商不夠的黑鍋而已,風見裕也習慣了,替上司背鍋是職場打工人應該具備的素質。

高田武的屍體被抬走,隻留下地上白色粉筆畫出的人形印跡。

“風見先生,我們已經通知了高田警官老家的父母,兩位老人家已經到警局了。”下屬彙報道,“高田警官的女兒,我們要一起帶到警局去嗎?”

風見裕也看向長椅上神情恍惚的小女孩。

七歲的高田莓宛如一隻被拋棄的小獸縮在毛毯裡,她編著可愛的羊角辮,穿著漂亮的碎花裙,顯然是在寵愛中長大的孩子。

“帶過去吧。”風見裕也歎了口氣,“聯係上她的母親了嗎?”

下屬搖了搖頭:“對方接到電話沒聽兩句就掛了,讓我們不要打擾她的生活。”

高田武和高田莓沒有血緣關係,他和前妻離婚後執意撫養無血緣的繼女,多年沒有再娶,老家的父母為此發過很大的脾氣。

風見裕也擔心這對老人不肯撫養高田莓,她才七歲,未來的命運宛如大海上搖搖欲墜的船舶,任一風浪都能將她打翻。

“災心!不知好歹的東西!”

警局裡,得知獨生子死訊的老太太尖利大叫,用力揮舞手掌抽打在高田莓身上:“阿武要不是為了給你買什麼玩具,怎麼會遇上天殺的凶手!”

“老太太,你冷靜一點!”女警官把高田莓護在身後,努力勸說,“毆打未成年是違法的,這裡是警局!”

“我家阿武不是你們的同事嗎?”老太太指著女警官的鼻子叫罵,“你們還護著她,護著這個小雜種!”

“我當初苦口婆心告誡阿武,他不聽。”老太太眼眶通紅,“這種先被親生父親拋棄,又被親生母親拋棄的小雜種,天生是個災星,養在家裡要短命的啊!一定是她詛咒了我兒子,是她詛咒了我兒子!”

風見裕也:“請不要在警局傳播封建迷信。”

被女警官護在身後的高田莓低垂著腦袋,像一顆負擔不起花苞重量的向日葵,細瘦的脖頸仿佛一折即斷的柳枝。

她無聲地哭泣著,說不出完整的話。

風見裕也頭疼欲裂。

高田武被殺案因凶器的特殊脫離了普通他殺案的範疇,隻要牽扯到黑衣組織,案件的性質和危險性與普通案件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老太太的封建迷信災星說和高田家複雜的家庭情況讓事情亂上加亂,風見裕也可沒臉讓上司一邊應付一地雞毛一邊查案。

“兩位老人家先在附近的酒店住下,案件有進展會隨時通知你們。”

風見裕也看向高田莓,小女孩緊緊抓住女警官的衣角,小聲說:“我要回家。”

“但你家裡沒有大人……”

“我要回家!”高田莓抬高聲音,語氣堅定,“爸爸上班的時候我也是一個人在家,我要回家。”

其實讓兩位老人和高田莓一起回家是最佳選擇,但實際情況很可能演變成虐待兒童案件,風見裕也看向女警官。

女警官立刻說:“我陪著小莓。”

先暫且這樣,風見裕也安排好幾位受害者家屬,攥著手機默默道:降穀先生,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

涉及黑衣組織的案件不是普通警察能插手的。

公寓裡,安室透看完了風見裕也發來的文件,電腦屏幕上放大的照片映出高田武胸前的槍口。

沒有錯,是黑衣組織最新研發的新型子彈。

安室透曾親眼目睹威雀威士忌開槍,黑裙女人吹了吹槍口的硝煙,怠惰地閒站在旁邊,槍口指了指地上的屍體:“波本,你的工作。”

公安手中有關新型子彈的報告是安室透一個字一個字在鍵盤上敲出來的,沒人比他更懂傷口的特征。

“眼下有能力製造新型子彈的勢力隻有黑衣組織和港口Mafia。”安室透低聲自語,“事情發生在東京,照現場情況來看,港口Mafia作案可能性很低,基本可以排除。”

查案有兩種思路,一是殺人手法和凶器,二是被害者的身份。

死者高田武是一名現役警察,他在職業生涯中得罪過的以及可能得罪的犯罪分子可太多了,多如天上繁星。

“死者當天加班至十點才離開警局。”安室透滾動鼠標,“先去便利店購買自己和女兒的晚飯,再沿小路回家。”

“當天夜裡起霧,能見度低,高田警官熟悉地形,卻在離家一百米遠的巷子口被槍殺——凶手同樣熟悉附近的地形。”

凶手專門守在高田武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等著送他上路。

“一百米,不遠的距離。”安室透看著電腦裡的地圖,“距附近居民的口供,他們的確聽見了槍聲。”

聽見了槍聲,但沒人敢在起霧的天氣隨便出門,尤其是持槍的凶手可能徘徊在附近的情況。

距離案發現場最近,聽見槍聲最清晰的位置不是彆的,正是高田武的家宅。

高田武與前妻離婚後獨自撫養繼女,當晚在家的隻有七歲的高田莓。

小孩子不一定理解槍聲是什麼含義,這麼小的女孩,大人離家前肯定吩咐過她晚上不能隨便出門。

“她或許聽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

安室透沒有找到高田莓的口供,監護人不在場,警察沒法詢問一個七歲的孩子,她的口供不具備法律效應。

安室透站起身,決定親自走一趟現場。

白色的馬自達停在巷子口,狹窄的巷子開不進車。

今夜無霧,月色明亮,周圍的汙水、老鼠和垃圾桶上如黑雲的蒼蠅看得一清二楚。

高田武的經濟狀況一般,他住的位置不在主城區,除了附近的居民外甚少有外人過來。

巷子口一片冷清,隻剩地上白色的人形粉筆輪廓。

一百米外,小小的家宅亮著暖黃色的燈光,仿佛在等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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