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路還長呢,要好好長大啊。”她摸摸高田莓的腦袋,“不要忘記我給你的【祝福】。”
“姐姐!姐姐會來看我嗎?”高田莓揪住黑貓玩偶,“和哥哥一起。”
竹泉知雀低頭看向她,臉上的表情有一絲為難。
有些謊言她並不喜歡說。
“不會哦。”黑裙女人聲音輕輕,“過了今天,你再也不會見到我了。”
即使在路上偶爾遇見了,也是換了一副易容的她。
“每個人人生的道路上會遇見許多同行者。”竹泉知雀指腹揩過小女孩眼角的淚水,“小莓,你不是與我走一條路的人。”
她彎下腰,聲音更低:“那邊的哥哥也不是。”
“好好努力,珍惜你的同行者吧。”
竹泉知雀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沒有留戀地走向門口。
“感謝您的招待。”她有禮貌地和廣井太太一家告彆,“收養小莓的手續我已經在辦了,文件天之內會郵寄過來,不必擔心。”
“走了。”竹泉知雀向安室透眼神示意。
沙發上的小女孩腦袋埋在黑貓玩偶裡一抽一抽地哭,黑裙女人挽起頰邊碎發,身影已然消失在拐角。
“告辭。”安室透說,追上她的腳步。
威雀威士忌這回沒有隨便玩消失,她站在拐角等了安室透一會兒,見他過來才繼續向前走。
“小莓哭了。”安室透說。
“我聽得見。”竹泉知雀指了指耳朵,她雙手背在身後,“明明我們沒有認識幾天,離彆的時候竟也有淚水鋪路嗎?”
她看著不難過,太陽尚未落山,多留一會兒本是無妨的。
“小孩子就是很天真。”竹泉知雀甩著手說,“來見她意味著我要記住這副隨手畫的妝容,不然下次一敲門,她大驚失色: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安室透:“誰叫你不願意真容示人。”
“我怕你看見我的臉吃不下飯。”竹泉知雀悠哉悠哉地說。
“何況施舍是一次性的行為,沒有售後。”她眯著眼看漸漸昏暗的橘黃色天空,“雖然這話說來無情,但我願意幫她有一部分理由是放帶薪假時閒得發慌,隨便找了點樂子。”
“她眼中人生的重大轉折點,不過是我幾天後便忘得一乾二淨的閒雜小事。”
烏黑的長發被夕陽的風吹亂,籠罩在橘色暖光中的女人眉眼有多溫和,說出的話就有多冷淡無情。
“給每個收養家庭打小時電話,打到嗓子都啞了的樂子?”
安室透輕聲問。
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我隻是做事靠譜又認真而已,彆隨便拆人的台。”
她臉上的冷漠表情垮掉,邊走便把手甩得很高:“總之我不會來看她,你來不來是你的事,小莓的近況我也沒有興趣,一點點都沒有。”
“反正也不會出什麼事。”竹泉知雀小聲嘟囔,“這附近治安可好了,一眼能看見儘頭的安穩人生。”
她連收養家庭的住址是否宜居都考慮到了嗎?安室透抿唇。
已經不是出乎意料的程度了,他見到的威雀威士忌的另一麵簡直聞所未聞。
溫柔,耐心,細致,思慮周全。
但同時她又還是她,神秘,偽裝,不為眼淚和哀求所動容。
安室透不認為威雀威士忌嘴硬心軟,她說不會來看高田莓,是真的不會來。
高田莓不是能在她的人生中久留的人,所以她們不必再有交集,發展多餘的羈絆並無意義。
威雀威士忌是個清醒且坦然離彆的人。
“我本以為走到拐角就看不見你了。”安室透換了個話題,“像之前一樣,說消失就消失。”
“我們好歹是一起來的。”竹泉知雀聳肩,“至少一起回東京。我會在車站的人流裡消失不見,不要到處找我,尋人廣播絕對禁止。”
意思是回程的這段路,他們是同行者嗎?安室透沒有問出口。
從廣井太太家裡到火車車站,一路都是步行。
夕陽落幕是適合聊天的時間,在天黑之前,壓在他們身上的黑衣組織暫時隱沒了身影,走在安室透身邊的是竹泉知雀。
他們路過一座橋,潺潺河水如流淌的赤焰,竹泉知雀被吸引了目光,駐足看了一會兒。
“不如留下看完落日再回東京。”安室透突然說。
“我們?”竹泉知雀失笑,“什麼時候我們變成了能一起看落日的關係?如果被第一次見到我的波本知道,一定會懷疑我給你下了迷魂湯。”
安室透無言以對,確實,他無法反駁。
“好啊。”竹泉知雀應了一聲,率先走向河岸邊,“再多留一會兒吧,我們。”
她在河堤邊坐下,金發男人坐到她旁邊。
夕陽落得很慢,竹泉知雀卸下高跟鞋放在一邊,腳尖踢起河裡冰涼的水花。
“我從前常常在河邊看落日。”她說,“坐在河道下遊,邊看邊等,等我的朋友順著水流的方向從上遊漂下來。”
“從上遊漂下來?”安室透理解不能,“遊泳?”
“不,是入水。”
“入水,也叫自鯊。”竹泉知雀笑起來,略帶惡作劇的笑容,“我的朋友是個自鯊狂魔,但我一直把入水當成他下班後的減壓遊戲。”
“怎麼想都是遊戲嘛。”竹泉知雀晃了晃腿,看水花四濺,“人如果真心想自鯊,不可能死不了的。”
“雖然他的確很多次命懸一線,讓救他的我疲於奔命。”黑發少女聳肩,“我倒不覺得累,他的心電圖還在跳便值得開心,我很珍惜我的朋友。”
“入水比跳樓好救,我支持他入水。”
竹泉知雀描繪河流的流向給安室透看,“喏,我通常坐在這個位置,一邊等日落一邊等流水把我的朋友衝下來。”
“再之後我下水把人撈起來,兩隻落湯雞在岸邊擰乾衣服,打噴嚏說好冷好冷,趕緊找家店吃火鍋。”
竹泉知雀歪了歪頭:“仔細想想,雖然以前我經常在河邊等日落,但其實一次完整的日落都沒看過呢。”
天黑了難以打手電筒在鶴見川找人,她若是半天等不到人,就得一邊沿著河岸向上遊走,一邊打電話給熟識的漁民煩勞他們檢查漁網裡有沒有多出一個人。
“今天或許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完日落。”竹泉知雀揚頭看向天空,“不會突然下雨吧?”
“不會。”
安室透學著她的樣子仰頭看向橘紅色的天空,“這個星期都是晴空。”
“那就好。”竹泉知雀踢起一朵朵水花,“我是不看天氣預報的人,除非它和晨間占卜同台播出。”
“晨間占卜很有意思的。”她傾情安利,“通過一個電視節目能知道未來一周的運勢,不是很神奇嗎?”
“你信這個?”安室透反問,“天氣預報能知道未來一周的天氣,為什麼不喜歡看天氣預報?”
“有道理。”竹泉知雀忍痛想了想,“好吧,我以後不看晨間占卜了。”
安室透:這又是為什麼?
他搞不懂這個人的邏輯。
“因為無聊啊,很無聊。”竹泉知雀搖晃手指,“一眼看穿的天氣就像一眼看到儘頭的人生一樣,非常無趣。”
‘反正也不會出什麼事。這附近治安可好了,一眼能看見儘頭的安穩人生。’
她是這樣形容高田莓的人生的。
“你的人生格言難道是‘生命不息,搞事不止’嗎?”安室透無語地問。
竹泉知雀:“咦,你怎麼知道?”
安室透:還真是啊?多少否定一下啊喂。
“直覺。”他揉了揉額角,“你有些時候和知雀特彆像——不是指性格和作風,令人無語的地方你們特彆像。”
竹泉知雀:過分,這是雙倍的人身攻擊。
“拿我和女朋友比較嗎?”她挑釁地抬抬下頜,“嗯哼,這可不算我自作多情想多了。”
“之前對你說的話,你不會一句都沒放在心上吧?”
竹泉知雀靠近安室透,輕佻吐氣,“我的興趣是橫刀奪愛,越是熱戀中的男人越來電。”
“你今天知道了我不少私事,這可是琴酒和貝爾摩德都不知曉的情報。”她的指甲輕輕劃過男人喉結,感受到指腹下的皮膚緊緊繃住。
“好擔心泄密問題呀,怎麼辦?”她苦惱地說,“你不留個把柄在我手上,我不放心。”
“你想要什麼?”安室透盯著她的眼睛。
淺灰色的美瞳下,她真正的瞳眸是什麼顏色的?
竹泉知雀餘光看見西斜的落日,橘紅色的暖光灑在男人的側臉上,金發耀目。
夕陽讓人的心都軟了,竹泉知雀鬆懈地趴下來,腦袋擱在安室透肩上。
枕住的臂膀微僵,卻沒有把她推開。
“我能圖你些什麼呢?”她倦怠地說,如歸巢的倦鳥收攏羽翼,“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讓我靠一會兒。”
“等到夕陽落下就好,我隻要這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