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警官意外是個很八卦的人。
“他和我、安室先生明明隻有一麵之緣, 為何如此關心我們的感情生活?”
竹泉知雀思來想去,隻能承認八卦是刻在人類DNA中的本能,而他抗拒不了本能。
“夏天到了, 最適合戀愛的季節來臨了。鬆田警官對戀愛故事的向往是否隱射了他孤獨寂寞的內心?他也想和可愛的女孩子恩恩愛愛lovelove嗎?”竹泉知雀摩挲下巴。
天選打工人從不憚於摩多摩多的兼職, 隻要市場需要, 媒婆的工作她一樣可以勝任!
“鬆田警官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呢?”竹泉知雀琢磨, “美豔成熟款?”
是把令人尊敬的酒廠前輩貝爾摩德介紹給他比較好, 還是牽線古典風韻的紅葉大姐更能成就一段佳緣呢?很難抉擇。
“可惜他是個警察。”竹泉知雀唏噓道, “要是身份敗露, 被自己的相親對象抓進局子裡就太可悲了。”
對不起鬆田警官, 黑方紅娘無能為力, 等你哪天棄明投暗再帶著簡曆來找她吧。
“不要糾結我和安室先生的私生活了。”竹泉知雀踮起腳用力拍鬆田陣平的肩膀,鼓勵道,“人終有溺於愛情河水一天, 鬆田警官一定會遇見願意與你入水殉情的好姑娘的。”
“到時候一定要珍惜啊。”她語重心長, “我有個朋友至今仍在苦苦尋找合適的殉情對象, 要是你不懂得珍惜, 他變成水鬼也會半夜倒吊在你床頭的。”
遠在橫濱的太宰治:“阿嚏!”
“誰要害我?”他揉揉鼻梁,懷疑的目光無差彆掃過辦公室所有人。
不在太宰治視線範圍的竹泉知雀熟練運用“我有個朋友”的話術, 成功帶偏了鬆田陣平的關注點。
他不是不想追問, 隻是準備先按捺下來,回頭拷問他知法犯法的好友。
在此之前,鬆田陣平決定更仔細地觀察竹泉知雀, 用上比犯罪側寫更專注的態度, 竭儘他的職業本領。
觀察對象竹泉知雀,十八歲,帝丹高中一年級學生, 知識基礎薄弱,理科苦手,有毀滅性的死亡金屬音樂細胞,擅長說唱,一流rapper,擁有足夠驚豔的漂亮臉蛋和足夠驚悚的離譜性格。
她在學生間很受歡迎,活潑友好,不和任何人有矛盾衝突,但親近的朋友數量很少,隻有一個鈴木綾子。
“高中生的友誼可是很複雜的哦。”竹泉知雀一本正經地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最敏感了,稍不注意就會出現可怕的白學現場,情感糾葛、社團職場、升學壓力……成年人的世界被加班占據百分之九十的心神,真正精彩的多角戀狗血劇情還得看高中生。”
“她愛他,他愛她,她和她是無話不談的閨蜜,他是她的竹馬、她的天降。如蛛網般複雜的三角戀猶如他們糾纏不清的命運,無人可以逃離。”
“雖然他們都隻記得談戀愛完全不學習,但身為網球部的一員,他必須全身心為全國大賽做準備,冷落了她和她。”
“網球場如戰場,殺人不過球拍點地,他重傷出局入院,醒來時卻失去了記憶!”
竹泉知雀慷慨激昂,“他遺忘了她,卻還記得她,她和她無法接受這個結局,一對親熱的閨蜜最終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她選擇了買凶.殺人,而她卻與一個自稱丘比的可愛小精靈簽訂契約成為了魔法少女……”
“真可怕。”黑發少女輕撫胸口,心有餘悸,“交友不慎的後果是世界毀滅,為了生存,要謹慎行事。”
“綾子是最棒的朋友。”竹泉知雀豎起大拇指,“她和任何運動社團都沒關係,我不需要擔心在網球場/籃球場等朋友卻被路過的網球/籃球砸破腦袋,罪魁禍首結結巴巴道歉,我說沒關係,但隔天學校裡就傳來我和校隊成員交往的謠言,導致我在衛生間被後援會隊員堵門潑水,遭遇校園霸淩。”
“綾子早就訂好了未婚夫,門當戶對情比金堅,我不需要擔心諸如她喜歡的男生向我表白我們友誼破裂、她陷入狗血的禁忌戀情我被殃及池魚、我們看上同個對象對視的眼睛中擦出劈裡啪啦的火花……等一係列有違我溫馨和平校園生活的惡劣事件。”
“能和綾子做朋友實在是太好了。”竹泉知雀深情款款,“我愛她。”
沒有人比竹泉知雀更清楚交友不慎的可怕後果,她在橫濱已經領教過了一切。
沒錯,說的就是太宰治:)
“你愛她,然後遊戲開局就要淘汰她?”鬆田陣平似笑非笑,“好偉大的友誼。”
“你玩對抗遊戲的時候會讓著你的朋友嗎?”竹泉知雀不服氣,“越是要好的朋友,贏過她才越令人高興。”
鬆田陣平品了品她的話,不得不承認很有道理。
能壓降穀那小子一頭,飯都多吃一碗。
“何況綾子其實對狼人殺不感興趣。”竹泉知雀早早看透一切,“她連《電鋸殺人狂與破腹醫生之戀》都不肯看,怎麼會喜歡爾虞我詐互相廝殺的遊戲呢?”
鬆田陣平看了眼倒在車廂中央邊一臉痛苦地捂住胸口邊一手死死握住同學手腕的“死者”,那人劇烈咳嗽著:“咳咳咳!我馬上就要死了,但我不能、不能放棄……殺我的人就是……呃!”
戲精倒地,抱住他的同學激動地搖晃“屍體”的肩膀:“不要死!你還可以搶救!詐屍吧我的朋友,帶領我找到殺害你的凶手!”
鬆田陣平:爾虞我詐?互相廝殺?
他見證了一群演藝界新星在眼前冉冉升起。
竹泉知雀淡定地繞過兩人搖擺的身軀,尤有餘力點評道:“為什麼不多加一個【亡靈法師】的角色呢?召喚死者替其掃除冤屈的黑暗英雄,酷!”
幸虧老師們都在車廂裡休息,鬆田陣平想,一出來看到滿列車的戲精,社會的未來已經沒救了。
“第一輪行動時間已經結束了!各位凶手、偵探、受害者請暫停你們的表演。”
象征戲精與混亂之起源的主持人站在座位上高舉雙手,大聲喊道:“輪到投票環節了!選出你認為是凶手的玩家,由我統計。”
遊蕩在列車中的學生猶如脫韁的馬、放風的猴,一個兩個都不是乖寶寶。主持人不得不沿著列車一個個問過去,統計受害者人數和投票結果。
“竹泉同學的投票我記下了。”
男生邊寫寫畫畫,邊抬頭看了眼雙手插兜站在竹泉知雀身後的黑發男人,不由問道:“這位是?”
“他是來找茬的。”竹泉知雀熱心介紹道,“鬆田警官對【警察】介紹中‘非智力擔當’一詞極其不滿,決定親身上陣挽回警方的尊嚴。”
男生手裡的筆掉下來:“警、警警——警官?!”
“我們什麼事都沒有犯!”他高高舉手,舉得像電線杆一樣筆直,“我們是無辜的!我的任何話都不能成為呈堂證供!”
“看出來了。”鬆田陣平拍拍他的肩膀,男人的信任讓男生安下心來。
唯有竹泉知雀知道鬆田陣平沒說出口的下半句話:以你的智商,根本不足以支撐起一樁犯罪。
“鬆田警官想要【警察】的角色嗎?”主持人撓撓耳根,“暗箱操作倒是沒問題,但竹泉同學……”
“下一輪我不參加就好了。”竹泉知雀大方地說,“還是一十九個人,我也不會告訴彆人誰是警察。”
“沒問題。”主持人一口答應,他翻了翻筆記本,“警察的角色卡在山下同學手裡。很不幸,他被凶手殺死了,你們現在就可以去找他拿卡牌。”
果然是非智力擔當,毫無遊戲體驗呢山下同學。
整座列車到處是帝丹高中的學生,竹泉知雀逢人就問,聽好心人的指引去找從警察變成受害者的山下同學。
“山下同學?我看到他往那邊去了。”一個女生給竹泉知雀指路,“不在包廂就是在洗手間,你找找看。”
“謝謝。”竹泉知雀道了聲謝,她忍不住回望一路走過的漫長列車走廊,“山下同學是打野出身嗎?找他一路從車頭找到了車尾。”
頭號車廂是班主任和鬆田陣平及便衣同事的車廂,再往後是竹泉知雀班級車廂,熱熱鬨鬨的團聚高中生多在列車前半截活動,後半截隻零星坐著戴耳機聽歌的社恐和埋頭呼呼大睡的困倦人。
“主持人說是全列車都在遊戲範圍內,但跑到太偏僻的地方可沒人搭戲,不無聊麼?”
竹泉知雀和鬆田陣平走進最後一節車廂,女孩子四處張望:“山下同學?現在是詐屍時間,不必死守死者不可開口說話原則哦。”
她怕山下同學太入戲,像僵屍一樣硬挺挺躺在死亡現場不挪窩。
竹泉知雀邊找邊喊,可無論她怎麼說,入戲的山下同學就是不吭聲,把受害者的角色拿捏得死死的。
“勇於接受死者的身份是很好。”竹泉知雀雙手叉腰,“但你真的不出來嗎?我已經發現你了,不要負隅頑抗,我可是寧肯背上褻瀆屍體罪名也要替凶手陣營贏得勝利的、了不起的黑方偵探。”
雙手叉腰的女孩子說著唬人的話,睜大的眼睛在車廂裡不斷搜尋。
鬆田陣平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地指了指虛掩著門的衛生間。
列車衛生間,經典案發現場,山下同學的選擇十分老派。
竹泉知雀從容地理了理袖口,她挺直身體仿佛葬禮上的司儀站在衛生間門口。
“瞧,了不起的黑方偵探發現了什麼?”她進入角色,認認真真地演了起來,“在開門之前,先保證萬無一失——這位路過的先生,你願意成為我的不在場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