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打工的第三十三天 年紀輕輕,下手狠狠……(1 / 2)

偏僻的車廂, 染血的滅火器,倒地的傷者,慢條斯理抹去臉頰上鮮血的黑發少女。

麵前站著一個目睹全程的現役警官。

鬆田陣平的思緒短暫地停滯了一瞬, 一時竟不知該把手銬拷到誰手上。

“你——”他深吸一口氣, “我先不和你算擅自離開車廂的帳, 你上哪拿的滅火器?”

“路上看到的,感覺很順手, 就帶過來了。”竹泉知雀拿出紙巾仔細擦拭指縫裡的鮮血, “來乾架當然要備好武器, 可以用滅火器砸的人為什麼要用拳頭打?反作用力很疼的。”

竹泉知雀:“警官,時代變了。”

她是在嘲諷我吧?鬆田陣平咬著牙想,是在明目張膽的嘲諷我吧?

竹泉知雀不覺得自己嘲諷, 相反她認為自己可貼心了:“不用遺憾, 他還有氣,你可以再補一下。”

連收割人頭的機會都拱手讓人,天底下還有比她更大方的人嗎?

“免了。”鬆田陣平沒好氣地說,半蹲下來把凶手兩隻手擰到背後銬住, 掰著他的傷口看了看。

“年紀輕輕, 下手挺狠。”血肉模糊的,慘不忍睹。

鬆田陣平拎著昏迷的凶手站起來,打電話給同事過來接管犯人:“抓到了,記得把醫藥箱一起帶過來。我?我沒事, 犯人需要急救。”

竹泉知雀看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悄咪咪想走, 一隻鐵手冷酷地揪住她的衣領,硬生生把手腳撲騰的女孩子拽回來。

“又要上安全教育課?”竹泉知雀哀嚎,“放過我吧鬆田警官, 我好安全的,實在太閒不如去給犯人普法,拯救失足少年的使命在召喚你!”

“你給我過來。”鬆田陣平充耳不聞,蠻橫地把竹泉知雀按在座位上,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麵前。

“我之前是怎麼和你說的,你又怎麼好好好答應我的?”男人冷笑,“敢問這位小姐,你嘴裡有半句實話嗎?”

半句還是有的吧,竹泉知雀不太確定。

“我已經成年了,有能力決定自己的行動。”竹泉知雀不服氣,“何況結果不是皆大歡喜嗎?要是我沒能及時趕到,鬆田警官還在車廂裡挨打呢。”

她看向鬆田陣平嘴角的淤青。

鬆田陣平舔了下破皮的傷口,乾涸的鐵鏽味,火辣辣的刺痛感遍布全身。

他看著有些狼狽,又如野火般生機勃勃。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他的眼睛燃著一簇憤怒的火,“萬一失手,你被他抓成人質怎麼辦?凶手的情緒已經在失控邊緣了!你真當他不會傷害你?”

好耳熟的對話,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竹泉知雀恍然,那日在餐廳她意圖用自己交換劫持犯手中的女士,事情解決後安室先生用同樣生氣的語氣吼了她。

他們到底在生什麼氣呢,明明丁點兒壞事都沒發生。

“安室先生和鬆田警官一定很聊得來。”竹泉知雀神遊天外,“要不改天介紹他們認識吧,肯定一見如故。”

不必謝她,她隻是個深藏功與名的不求回報好心人罷了。

黑發少女一臉乖巧地聽訓,眼睛一片茫然,她的身體留在原地受苦,她的靈魂已經飄到了漫無邊際的雲上。

直到便衣們帶著急救箱趕來,竹泉知雀才從痛苦的安全教育說教中解脫,忍不住揉了揉發麻的耳朵。

“鬆田警官,是你下的手嗎?”同事被凶手腦袋上的傷口嚇了一跳,苦口婆心道,“暴力執法要不得,萬字檢討教做人。”

“不是我乾的。”鬆田陣平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竹泉知雀,“是這位小姐的傑作。”

竹泉知雀才不怕他告狀,她是合理合法的正當防衛,任你如何陰陽怪氣,她鎖死在受害者的身份上。

便衣警察看了看把“我好柔弱啊”幾個字寫在臉上的黑發少女,又看了看凶手腦袋上狠厲粗暴的傷口,一臉欲言又止。

“鬆田警官。”同事委婉道,“我可以理解你想逃脫檢討的心情,但把罪名栽贓在學生身上是不是多少有點不要臉……”

同事的聲音越說越小,最終消失在鬆田陣平友好中透露殺意的微笑中。

幾個便衣警察訕笑著拖著凶手離開,竹泉知雀可惜地看向被鬆田陣平擋得嚴嚴實實的出路,沒能成功混在人群中跑路。

“又一個被你乖巧假象蒙騙的人,是不是?”鬆田陣平沒好氣地說。

“檢討我幫你寫吧。”竹泉知雀聰明地轉移話題,“我特彆擅長幫人寫檢討。”

在日複一日的黑暗職場中磨練出來的特殊技能,竹泉知雀什麼類型的檢討都會寫,流水賬型、文思泉湧型、震撼人心型、生命與哲學型……隻要甲方亮出要求,再匪夷所思的檢討她都能給你寫出來。

她最高紀錄是同時替雙黑代寫檢討,按客戶要求一份要寫得真摯深刻認真反省,一份要寫得敷衍至極無藥可救。

前者甲方中原中也,後者甲方太宰治,竹泉知雀揣摩他們各自的人設,寫出的檢討天.衣無縫。

一切都非常完美,她隻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

竹泉知雀把署名寫反了。

森鷗外收到檢討的當天就住了院,他躺著病床上抱著氧氣瓶用力吸氧,難以呼吸。

中也君!你不是港口Mafia最後的良心嗎!檢討中你對我的怨懟和嘲諷是認真的嗎?我還是不是你最尊敬的BOSS?

太宰君!雖然我無比盼望你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的一天,但在檢討裡看見你誠心道歉真的好驚悚啊!你是不是想把我嚇進醫院借機篡位?好歹毒的心腸!

始作俑者竹泉知雀拎著果籃在首領病房外徘徊,滿懷愧疚地道了聲安息。

稿子都交了,退代寫費是不可能退的,隻能讓首領委屈一下了。

防衛過當的檢討好寫得很,隻需要把竹泉知雀從前寫過的檢討模板稍微改一改就好。

“用哪一篇呢?”她糾結道,“前年四月我外出執行清洗任務,塔塔開打得太激動不小心毀了一座港口Mafia注資的商場那一次?還是去年一月,我和中也君搭檔鎮壓敵對勢力,拿人頭數打賭但誰都不服輸,無差彆大殺特殺結果被負責保潔的後勤告到森先生麵前那次?”

把倒塌的大樓換成凶手的腦袋,把塔塔開太激動改成遭到人身威脅的應激反應,再刪掉一些不和諧的字眼,一篇完美的檢討不就寫完了嗎?

她說起檢討,讓鬆田陣平想到從前警校的時光。

寫檢討、罰清理澡堂,都是教官希望幾個刺頭按規矩行事的良苦用心,寄托了他對熱愛搞事的學生們美好的期望。

教官想得很好,但他的學員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積極認錯打死不改的典型案例。

鬆田陣平從未反思過自己,直到今天,直到他自己站到教導者的角色上,他突然醒悟了。

鬼塚教官,你是真的不容易!

你是怎麼讓寫檢討的人真心反省的?求你了,教教他。

“zero的家教事業要麵臨的竟是這種高難度的挑戰嗎?”鬆田陣平同情了好友一秒,立刻決定把鍋甩出去。

等會他就打電話給降穀零,誰的女朋友誰管。

隻剩下最後一件事了,鬆田陣平手腕一翻,一部手機出現在他掌心。

他熟練地解鎖,點開相冊,成山成堆的照片撲了鬆田陣平一臉。

“隻跟了你一星期就拍了這麼多啊。”他嘖了一聲,手指滑過屏幕。

偷拍是凶手親口交代的罪行,鬆田陣平趁拷手銬的功夫把斯托卡的手機拿了過來。

“他手裡大概率有備份。”鬆田陣平點開照片,“我回頭讓負責網絡犯罪的同事幫個忙,遠程替你刪掉。”

“沒事,不急。”竹泉知雀不在意地說,“我又不是見不得人。”

鬆田陣平已經不想對這姑娘稀缺的安全意識發表看法了,他本想一鍵刪完照片了事,又煩躁地點開一張張看過去。

不得不說,壯得像一隻鐵皮犀牛的凶手拍攝技術竟然相當不錯。

取景全是在校園內,櫻花樹下低頭踩影子的少女、笑著拿冰汽水貼臉的小姑娘、咬著關東煮臉頰鼓鼓的竹泉知雀、握著網球拍用力跳起揮拍的運動女生……

鮮活的畫麵定格在鏡頭中,拚湊出彩色的人影。

鏡頭是人的第三隻眼睛,隻能看到拍攝者想看到的部分。

照片中的光源永遠聚焦在竹泉知雀身上,她周遭的一切皆虛化失焦被模糊處理,狂熱的愛慕轉動貪婪的眼珠。

鬆田陣平大拇指滑動屏幕,相冊裡的照片中鏡頭越來越近。

凶手不滿足於遠遠看著竹泉知雀,他渴望靠近她,渴望自己被她看見。

可惜竹泉知雀太忙了。

忙著聽課、忙著補眠、忙著給男朋友發消息、忙著嘗試食堂新菜,實在沒有多餘的空閒分給彆人。

她吝嗇地連一道眼風也懶得給予他。

透過照片鬆田陣平清晰地感受到了凶手的焦慮,他跟蹤愛慕的不是甜美可愛的少女,而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暴君。

屏幕上滑動的指腹停了下來,停在一張慌亂模糊的照片上。

周遭灰暗,更衣室的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透著光。

靠在儲物櫃上的少女雙手交叉,拽著衣角向上脫,動作定格在脫到一半的位置。

她在外衣下穿了黑色的運動內衣,鏡頭隻能拍到小腹和肚臍。

白得晃眼的皮膚上,黑蛇吐出猩紅色的蛇信,栩栩如生的紋身宛若活物,棲息她平坦的小腹上。

竹泉知雀偏頭瞥來的冷淡眼神越過更衣室的門縫,穿透鏡頭,如子彈般擊碎觀賞照片之人的天靈蓋。

這是相冊裡唯一一張她沒有笑的照片,仿佛隱沒在水麵下的冰山顯露不為人知的一角,更大更多的謎團引人自甘墜入冰冷刺骨的深海。

鬆田陣平懸停在屏幕上的拇指僵硬了很久,才繼續滑動向後看去。

後麵的照片都很模糊,像急匆匆的抓拍,鏡頭中央的少女似是厭倦了凶手的得寸進尺,不再停留在定格的畫麵中。

她不肯,凶手就一張都拍不到。

充分證實了這姑娘其實什麼都知道,連被跟蹤了一星期的準確時間都了如指掌,她放任這一切,不過是因為與她無關。

無論是虛榮認下謠言自封她男友的山下,還是偏執愛慕的凶手,亦或是列車上發生的慘案鬨劇,都不被竹泉知雀放在眼裡。

鬆田陣平說會幫她處理照片,也隻換來女孩子可有可無的一聲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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