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 擁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心理素質,即使生活的打擊和迫害接踵而至,也要保持鎮定, 不放過任何犯罪分子。
安室透隻頹廢了兩秒, 他掀開廚房的百葉窗簾,目光向下。
熟悉的身影走出樓道, 女人地麵上拉長的影子與街邊樹影重重疊疊。
她走在路燈下, 抬手將碎發挽到耳後, 形單影隻的背影仿佛融入夜色。
不遠處,一輛暗紅色的布加迪停在路邊, 車燈照亮黑夜。
安室透看見威雀威士忌徑直走向那輛布加迪,她拉開後座車門。
車門砰地一聲合攏, 跑車在亮眼的車燈中疾馳而去。
“她的同夥?”安室透的眉峰不自覺地蹙起,“還有一輛沒見過的布加迪。”
是誰開車深夜將她接走, 那個人和她又是什麼關係?
安室透大步走向客廳, 他拿起裝散裝黑啤的購物袋,便利店的logo清清楚楚印在購物袋上, 是公寓附近一家便利店。
金發男人打開電腦,快速輸入一段程序,屏幕閃爍幾次過後,黑白監控浮現在電腦上。
安室透拖動進度條, 安放在便利店的攝像頭清晰記錄著深夜客人進店出店的全過程。
22:24:51,自動門打開,黑發金眸的女人走進便利店。
22:26:03, 她拎著散裝黑啤來到收銀台結賬。
22:27:11,威雀威士忌拎著購物袋離開便利店。
便利店的攝像頭分彆安裝於門口、收銀台、貨架和後門,在女人進店出店的過程中, 便利店門外的街道上空空蕩蕩,沒有一輛車停留。
至始至終,她獨自一人。
“她不可能預料到會留在我家裡吃夜宵,交談過程中也沒有急於離開的意思,不像是和人有約。”
換句話說,不止安室透沒料到那輛布加迪的存在,威雀威士忌同樣想不到今晚有一輛車在路邊等她。
“明明完全沒有約定,她卻毫不猶豫上了那個人的車。”安室透慢慢地說,“對方是她非常信任的存在。”
張揚的布加迪不是琴酒和貝爾摩德偏好的座駕,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新人物?
謎題越來越多了。
暗紅色的布加迪在空無一人的車道上飛馳。
竹泉知雀在後座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熟門熟路地打開車載小冰箱,揭開酸奶瓶蓋噸噸噸。
小冰箱裡放著兩瓶品相極佳的紅酒和一套酒杯,畫著粉粉草莓圖案的酸奶瓶格格不入,顯然不是布加迪主人的品味。
“你這家夥,心安理得把人當司機使喚。”
單手握著方向盤的少年壓低帽簷,透過後視鏡向後瞥去一眼:“快把妝卸了,畫得亂七八糟。”
“欣賞成熟女人是長大的證明。”竹泉知雀彎腰脫下高跟鞋,“你離成熟大人還有很遠的道路要走呢,一米六的中也君。”
“切。”中原中也嘖聲,“你算什麼成熟女人,一米六的酸奶愛好者。”
一米六不笑一米六,來啊,互相傷害啊。
竹泉知雀:“至少我能穿高跟鞋假裝自己一米七,中也君買得到十厘米的增高鞋墊嗎?”
中原中也:“有什麼好自豪的……話說我才沒有在鞋子裡墊增高鞋墊,都是你和太宰那混蛋的汙蔑!”
“我就知道中也君也是《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君》的追更讀者。”竹泉知雀精準抓住同事把柄,“我離開後太宰君還在創作嗎?他有了不起的作家才能,來日必成為日本文壇的文豪大將。”
中原中也額冒青筋:“我遲早把你和太宰一起灌水泥沉進東京灣。”
竹泉知雀喝完了中原中也給她帶的酸奶,連瓶蓋都舔乾淨才磨磨蹭蹭開始卸妝。
金色的美瞳被摘下,鬆子糖似的琥珀色杏眼眨了眨,女孩子仰頭滴眼藥水,仿佛流下淚來。
她在後座搗鼓了半天,中原中也邊掌著方向盤邊抽空瞥一眼後視鏡。
片刻後,他的座椅靠枕後冒出熟悉的腦袋,獨屬於竹泉知雀的臉湊過來,歡歡喜喜地叫他:“中也君~”
還是這樣比較順眼,中原中也懶洋洋地嗯了一聲:“之前你上車的時候,我還在想是從哪裡來的奇怪女人。”
“說謊。”竹泉知雀大搖其頭,“要是認不出我,你早把我攆下車了。”
“咦,也不對。”她摸摸下巴,“中也君畢竟是會替老奶奶撿橘子,扶老人家過馬路的社會好青年,夜晚遇見搭不上計程車的可憐女性,絕對會送人家到目的地吧。”
港口Mafia唯一的良心可不是說說而已。
就算橘子掉了的老奶奶是太宰君假扮的,但中也君的善良絕非虛假!值得橫濱警方一麵紅彤彤的錦旗,電視台該聯係他出一期專訪,挽回港口Mafia因高層頻繁跳樓自鯊而下滑的口碑。
“有良知是好事。”良知早已泯滅的竹泉知雀好心勸道,“但深夜、路邊、等車的女人三個關鍵詞組合起來,中也君沒有聯想到什麼嗎?”
中原中也:“……聯想什麼?”
“午夜怪談。”
竹泉知雀打開手機手電筒,陰惻惻地照亮她的下頜,臉色慘白的少女聲音幽幽:“那是一個炎熱的夏日深夜,私家車主chuuya開車行駛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一個皮膚像雪一樣慘白的女人孤零零站在路邊,她向chuuya招手:‘路過的好心先生啊,能否載我一程?”
“善良的chuuya當即停下車,冰雪一樣的女人坐上後座,車內溫度驟降,空調風口仿佛傳來冰凍的哢哢聲。”
“‘對不起。’女人幽幽地說,‘我實在是太害怕炎熱了。’好心又富有的chuuya沒有在意車載空調的暴斃,他問道:‘要我送你去哪裡?’”
“‘送我到深山裡去,到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去。’女人,不,雪女露出美麗的冰冷笑容,‘好心的先生,我想邀請你來我的家鄉做客。我當以萬千冰淩招待你,為你披上純淨的白無垢,留下你不腐朽的俊美容顏。’”
“‘你一定會喜歡我的家鄉。’雪女的寒冷一點點凍結chuuya的身軀,少年震驚地聽見她說,‘那裡有數也數不清的冰淇淋、冰棍、雪糕、棒棒冰、刨冰、冰沙——’”
“停。”中原中也大聲止住竹泉知雀的報菜名,“不要以為我沒聽過雪女的傳說,和你講的根本不是一個故事。”
“我做了一些文學性的改編。”竹泉知雀一本正經道,“中也君能體會到我蘊藏在午夜怪談故事裡的中心思想嗎?”
“可以,我聽出來了。”中原中也做個了拇指抹過脖頸的動作,“大份香蕉船冰淇淋換你閉嘴,成交?”
竹泉知雀給嘴巴拉上拉鏈,右手比了個大大的OK:成交。
女孩子老實下來,邊打嗬欠邊揉眼睛,一副想困覺又舍不得香蕉船的沒出息模樣。
這家夥,已經離開橫濱快半年了啊。
中原中也透過後視鏡,看向眼睛一閉一閉的黑發少女。
他和竹泉知雀時常有聯係,通常是傍晚,已經一道物理題都做不出來了的竹泉知雀奄奄一息打來電話,在話筒裡哀嚎:“中也君!你是電你是光你是橫濱唯一的神話,化身重力勢能的卡密薩馬啊,請救救你溺死在學海裡的信徒!”
“哈?說人話!”中原中也在敵人暴風雨似的子彈攻勢下握著手機,染上紅光的子彈在重力異能操控下原路返回射向敵人的太陽穴。
無視戰場止不住的哀嚎,戴著帽子的黑手黨大聲說:“先把滑塊的受力點標出來,笨蛋,不要隻考慮重力,題目給的摩擦係數是多少?”
長此以往,中原中也除了雙黑和重力操縱使之外又多了一個稱號:那個在戰場給人補習物理的男人。
“他可以一邊把你踩進水泥地一邊分析你腦袋的受力哦,你的腦袋在他手裡被重力、彈力、摩擦力來回受力,直到腦殼破碎成一地殘渣也逃不過被當成例題的命運——不恐怖嗎?很恐怖啊!”
“雙黑的兩位大人真是越來越可怕了。”港口Mafia的下屬心有戚戚,“上次我聽太宰先生指揮毀滅敵對組織的時候,太宰先生指揮途中突然接到電話,然後他用敵人的人頭給電話對麵講了一道等差數列壓軸題……”
“活生生的人被當作教學用具,好可怕!”下屬們抱成一團,“我們果然是橫濱最邪惡的Mafia組織。”
試圖解釋但並無卵用的中原中也:放棄了,愛咋咋地。
竹泉知雀人不在橫濱,橫濱處處是她的傳說。
為了臥底任務,太宰治幫竹泉知雀做的假檔案與橫濱毫無乾係,恐怕一直到任務結束她都很難找機會回橫濱探親。
“知雀回不來,我去東京也行哦。”太宰治像隻黏黏糊糊的大貓,臉在辦公桌上滾來滾去,對電話那頭說,“我可以借住知雀家嘛?吃你的用你的。”
“不愧是知雀,超大方。”太宰治興衝衝道,“多買點食材,我給你做新·超人火鍋吃!主材料是超人火鍋的殘骸,加入我特製的自鯊專用超硬豆腐,想一想就很美味~”
絕對會吃死人的吧……站在太宰治辦公室外的中原中也心想。
太宰治那幫朋友有一個算一個,都對這個混蛋過分溺愛。除了阪口安吾尚且能吐槽兩句,性格天然的織田作之助以淡然處之的態度麵對一切,竹泉知雀更過分,她屬於明知道後果卻還“好好好行行行”的可惡幫凶。
要是哪天太宰治突發奇想篡位森先生,竹泉知雀恐怕是第一個倒戈的高層。
明明是前代首領時期備受賞識的成員,在森先生篡位時卻對老上司絲毫沒有留戀之情……“打工人隻是打工人,首領更替什麼的與我無關”,會說出這種話的她是典型的冷酷社會人。
然而Mafia更多是依靠道義和人情聚集的組織,無論是給予新人象征物,還是對叛徒毫不留情的報複行為,黑手黨的本質與正常企業完全不同。
竹泉知雀無疑是優秀的Mafia,和重情重義的中原中也一樣,她的優先級永遠偏向她的朋友。
這恐怕才是森先生最終決定派竹泉知雀去東京出長差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