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澀地、緩緩地一笑,“抱歉……是我沒想到過,有一天會聽到真弓說這些話。”
津木真弓怔住。
“我們做的這些事……我當然知道,深陷泥沼、不擇手段……這些是我們應得的,我明白,我也甚至……從未奢求過最後的善終。”
他的音調回歸了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又分明能細品出那麼多萬分複雜的情感,像是糅雜著愧疚、歉意與自責等等情緒,最後的話更是讓人心驚。
津木真弓幾乎瞬間就放軟了語調:“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知道你們都是迫不得已,但是……”
諸伏景光再度以退為進:“……不,你說的都是事實,我沒有什麼好辯駁的,也沒有什麼好逃避的,如果真的需要以死……”
津木真弓打斷他:“不要這麼說!”
她明明是來苛責他的,但當他真的全盤認下,甚至說出“償罪”這樣的話時,她卻仍是酸澀。
歸根結底……她也知道他們的難處。
諸伏景光再度握住了她的手,察覺到這次她的反應不像上次那麼激烈,緩緩扣緊。
“我知道,我也沒有什麼好辯解的,隻是,真弓……”
他看向她,微微上挑的貓眼此刻因為傷心和愧責顯得分外難過。
“……我……從你這裡聽到這些話,我很難受,比任何人說,比任何人對我的指責都難受。”
津木真弓的手縮了縮,但還是沒有掙開他,也莫名有些愧疚起來:“……抱歉。”
他又將她的手握緊幾分,追逐著她想要避開的目光,“所有人……我都可以不去在意,我不在意他們的不理解與指責……但唯獨你……”
他苦笑著,眼中沒有任何淚光,卻仿佛含了千言萬語,“……唯獨你,我寧願為一切償命,也不想讓你失望半分。”
諸伏景光天生就生了一副看路邊的雜草都深情的眼睛,三分真情都能生出十分真意來,更遑論此刻如此刻意地演戲。
津木真弓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她歎了口氣:“……抱歉,我……”
感情與理智在混沌的思緒中交擊,她抿了抿唇:“……我知道了,抱歉……”
他再度傾身,伸手按住了她的唇:“不,真弓不必道歉……該我道歉,這隻是我的私心……因為是你,所以……我也控製不住自己……剛剛嚇到你了。”
津木真弓沒有反駁——她確實嚇到了,但看上去……綠川光還是那個綠川光。
至少……不必擔心他會對她做什麼出格的事?
車內靜默了半晌,綠川光像是收拾好了情緒,重新溫柔地笑了一下。
“好了,我送你回家吧……不管怎麼說,我尊重你的選擇,也會儘我所能,保護你的安全。”
津木真弓有些無奈地開口:“綠川先生不必……”
“這也是我的選擇,不要有任何負擔,真弓,這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他再度笑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仿似斟酌著開口:“……最後,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津木真弓當然點頭。
“你……真的那麼喜歡他嗎?”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琴酒——他們的話題早已扯遠了十萬八千裡,沒想到最後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上。
她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至少……”
但無論說什麼似乎都容易扯出琴酒的身份問題,她隻能婉轉地開口:“我有我自己的目的。”
綠川光鬆了口氣,終於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我知道了,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我一直都在。”
津木真弓也不敢再說什麼拒絕的話——綠川光今天的情緒似乎已經十分不穩定,於是她再度點頭。
最後,他牽起她的手,輕輕在她手背吻了一下。
“我也會一直等你。”
*
在津木真弓的堅持下,綠川光直接將她在路口放了下來。
眼看著時間已經耽擱了不少,她又思緒雜亂,乾脆也懶得回家收拾東西,直接在路邊吃了個簡單的晚餐。
吃完晚餐出來,她直接就去了琴酒那處安全屋——按照琴酒的說法,那處安全屋的地址如今是公開在明麵上的,沒有過分保密的必要,她就乾脆打車回去了。
津木真弓刷指紋開門後第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坐著的琴酒……和沙發對麵正放著社會新聞的電視機。
這過於熟悉的既視感讓她忍不住再度吐槽:“你這看新聞的老大爺愛好還真是……沒怎麼變啊。”
從她家看到自己家,多麼關心時事新聞的一位臥底先生啊。
琴酒見她兩手空空,“沒拿東西?”
津木真弓頓了一下,“……就一小段時間,到時候還要搬回去,太麻煩了,衣服和日用品買新的吧。”
她邊說著邊去廚房接了杯水,走到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順口問道:“我的房間還是昨天那間嗎?”
從她進門起,琴酒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
隻是將她從頭到尾掃了一眼,粗略看去,身上就帶了至少一個竊聽裝置。
他本可以直接啟動反竊聽的乾擾儀解決一切,但那個竊聽器的位置讓他打消了這個考慮。
那枚竊聽器黏在了她襯衫的背後翻領裡,而這個地方並不尋常。
要將竊聽器放在她背後,第一種方法是從背後靠近她——但津木真弓不是戒心那麼低的人,如果有人從背後靠近,甚至做出類似的動作,她不會注意不到。
那就隻有第二種方法。
那個人從前麵抱住了她,伸手繞到她背後,由於動作間的自然,才沒有被她發現。
……多麼自然的擁抱啊。
於是,津木真弓剛放下茶杯想要站起身上樓,就被人伸手拉住。
琴酒伸手將她重新拉回沙發上,伸手扣住她,吻住了她。
津木真弓徹底愣住:“等……唔……”
但這人經過昨夜的“練習”,在某方麵的熟練度簡直突飛猛進,她被他按在懷中,頃刻間被剝奪的空氣讓她有些昏沉。
“琴、琴……”她含糊地推拒著,卻被他再度按住。
他的吻流連至她的頸畔,開口間聲音低啞,“昨晚在浴室裡明明還那麼主動。”
津木真弓沒想到他會沒頭沒尾提到這個,目光一飄,伸手去打他,“那、那不一樣……”
見她沒有反駁,確保這句話被竊聽器那頭的對象毫無保留地聽了進去,琴酒將手伸進口袋,啟動了反竊聽的乾擾儀。
他不再糾纏她,隻是將她拉起來重新坐好,隨即伸手環住了她。
津木真弓被他這一□□得有點懵——突然親了過來,又突然正人君子起來,這是在乾什麼?
“……你怎麼了?”
他側頭,輕輕在她頭頂蹭了兩下,有些喟歎。
“……沒什麼,想你了。”
津木真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