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所有人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鬆成柊頓了頓:“你是說……”
她拿起鑷子,比劃了一下,“你們看,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死者先被刺,凶手以為死者死了,正在房間裡找什麼東西,沒注意到死者還有一口氣。等他發現的時候,死者已經爬到了房門口,凶手追過去打了一下,雖然死者暈了,但還有呼吸。如今手頭趁手的雕像已經碎了,他也懶得在找其他東西,直接捅了第一刀。”
見伊藤行人看著她,她想了想,找來自己的佐證:“……而且這樣一來,死者是在背刺後才被脫衣服也就說得通了——如果凶手是想找什麼東西,很可能在房間裡沒找到,就懷疑在死者身上。”
工藤新一皺眉:“那他為什麼還要給死者穿上衣服?”
“不想讓人知道他在找東西唄,”津木真弓指了指書房,“書房目前的布置也還算整潔,至少明麵上看不出被翻弄的痕跡,很可能也被整理過。”
這麼一來,不管是一次補刀,還是穿脫死者的衣物,確實都說得通了。
鬆成柊點點頭,走到院子裡,和安城由佳詢問書房裡有沒有什麼會被覬覦的東西。
但老實說,津木真弓不抱希望。
不是說覺得得不到答案,而是覺得——太多了。
日本第一大財閥掌舵人的書房中,能被覬覦的東西太多了。
就像他們剛剛壓根沒有例行詢問對方有沒有結仇,因為答案也隻會是同一個——太多了。
如今隻能回歸現場和屍體本身,尋求突破口了。
津木真弓隨口問了一句:“對了,凶器是什麼?”
伊藤行人沉默了一會兒,“……正常的匕首吧,具體的長寬得上解剖台才能得到詳細數據,但目測傷口的深度不深,正常的家用小刀都有可能。”
津木真弓補充,“房間裡也沒有找到疑似凶器的刀子,凶手帶走了。”
“也有可能是直接扔掉了,”工藤新一站起身,指了指窗外,“院子後麵就是懸崖,直接往山下一扔,除非出動警方地毯式搜查,單憑我們幾個很難找到。”
伊藤行人檢查完了傷口,正要攏上死者的衣服,津木真弓又看到了個奇怪的痕跡。
“等等,這是什麼?”
她伸手指著死者胸前的皮膚,角落處有一塊不規則的血跡,長長細細的一條,不像是自然飛濺。
伊藤行人湊過去:“……像是血跡被擦拭後留下的痕跡?”
他歎了口氣,“……昨天不該喝那麼多的。”
要不是昨晚喝多了,怎麼會這麼長一塊痕跡都沒看到。
津木真弓吐槽道:“你酒量確實太差了。”
他們幾個被案件刺激了一下,又喝了醒酒湯,如今已經徹底醒酒,就伊藤行人看上去還混混僵僵的。
伊藤行人挑眉:“誰灌的?”
津木真弓當場甩鍋:“學姐和學長!”
伊藤行人:……
工藤新一把死者的褲子扣好,脫下自己的手套,扔到一邊,問伊藤行人要了一副新的。
“死者身下沒有被侵犯的痕跡……甚至褲子下沒有被脫下來過的痕跡。”
津木真弓追問:“前麵還是後麵?”
工藤新一:“……前後都是。”
……嗯,知道他為什麼要換手套了。
至此,屍體與房間便檢查得差不多了,三個人站起身,門口的鬆成柊也走了回來,搖搖頭。
“……不管是死者的結怨,還是死者值得被覬覦的東西,都太多了,社會關係這一塊隻能交給警察來調查。”
他們走出房間,安城由佳便迎了上來,“結果如何?”
津木真弓挑眉,“我們能做的,隻是幫忙在案發後儘可能第一時間保留所有證據,但如果隻是偵探看看屍體和房間就能發現凶手……就不需要警察這個行業了。”
安城由佳看上去麵色不佳,“這位工藤君不就號稱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嗎?”
被莫名其妙扣了個大帽子的工藤新一“嘖”了一聲,“那不然把警察叫來,大家當麵聊聊?”
不想叫警察是安城由佳的死穴,目前工藤新一就在對方的死穴上瘋狂蹦迪。
津木真弓拉了他一下,剛想說些好話緩和氣氛,就聽鬆成柊突然開口,意有所指。
“由佳夫人……真的不願意說昨夜你們老爺會見了誰嗎?”
安城由佳反問:“你們調查出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鬆成柊有些遺憾地搖頭,“沒有任何他與第一人會麵的證據,所以才想根據你們的證詞判斷對方的身份。”
安城由佳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反問道,“……什麼都沒有?”
這話問得十分古怪,津木真弓眯了眯眼,“由佳夫人為什麼會覺得奇怪?‘什麼都沒有’——不該是很正常的事嗎?”
凶手殺人後把自己和死者會麵過的證據消除,這在正常人眼中,不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嗎?
為什麼安城由佳會這麼吃驚?
工藤新一笑了一聲,“就好像由佳夫人……很肯定對方留下了什麼一樣?”
安城由佳沒想到自己下意識的一句話,能被這群年輕人抓著發現這麼多破綻,緩了一下,這才道。
“……因為大致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就如我剛剛說的,在你們找到證據前我不想多說什麼,誤導你們的破案方向。”
說著,她看向房間裡:“但如果你們遺漏了什麼證據……會對案子造成不必要的影響。”
這下,連一隻沉默寡言的伊藤行人都笑了一聲。
“聽上去由佳夫人突然十分關心案情了起來。”
明明連警察都不讓叫,後麵又不讓他們錄像,現在卻表現出這麼關心案情的樣子。
鬆成柊見話題發展得差不多了,總算從證物袋裡拿出了一份折疊好的文件,它被折成了紙片的大小。
“由佳夫人料事如神,書房裡確實不是‘什麼都沒有’,我們發現了這份證據。”
他攤開那份文件,抬頭寫了文件的名稱。
《收養/過繼協議》
“這是一份很有意思的文件,”鬆成柊掃了一眼文件,“在如此機密的書房裡格格不入……他隻是一份收養協議,被收養人是裡穂,收養人,自然是你們夫婦。”
他將文件舉到安城由佳麵前。
“文件內容不足為道,在最下麵的簽名的地方……裡穂的名字還沒來得及簽,但是‘烏丸和’這三個字,已經簽了一半。”
最下方的簽名處,“烏丸和”三個字簽了一半,但沒完全簽完。
“和”字在偏旁的書寫上多了拖長的一筆,像是受了什麼慣性一般,狠狠向紙張下麵滑去。
“這不是正常的簽名,從字跡來看,烏丸先生是在簽這份協議的時候,被人襲擊的。”
安城由佳看向他:“那麼,真相不是很清楚了嗎?”
鬆成柊慢條斯理地重新將這份文件折疊起來,“確實,很清楚了。”
安城由佳看著他的動作,皺眉,“怎麼,你要包庇你們的朋友?”
津木真弓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由佳夫人,你太心急了……計劃過於粗糙,是因為時間緊迫,還是因為……你彆無選擇?”
安城由佳臉色一沉:“……你什麼意思?”
津木真弓接過證物袋,“正常來說,結合‘烏丸和昨日與人會麵’、‘收養協議的另一方是安城裡穂’與‘未完成的簽名’來看,學姐確實嫌疑十分大,但你忽略了一件事,由佳夫人。”
安城由佳動了動唇,似乎想問“什麼事”,但反應過來後咬住唇,並不上套。
工藤新一接口,“這份文件,是折疊起來落在桌子下,被找到的。”
安城由佳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臉色漸漸蒼白。
“如果真的如剛剛的推論,凶手是裡穂學姐,那她的行凶過程一定是——來到書房,趁對方簽協議的過程中殺人,所以才會產生這麼倉促的簽名劃痕。
“但既然都已經倉促到簽名都寫不完了,怎麼還有時間折疊文件呢?”
他笑了笑,“更何況,死者是胸前中刀,按照這傷口和出血量,如果真的被害時在簽名,那放在他麵前的協議上為什麼一點血跡都沒有?”
津木真弓做最後的補刀,“所以說,真是手段拙劣的嫁禍啊,你說對吧,安城由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