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很安靜,幾乎沒有燈光,鄉村土路上也沒有路燈,月光把樹影打在牆上地上,偶有風吹過,樹影搖曳,鬼片的氛圍感就更強了。
還好兩個人都無懼鬼神!
一路上都很安靜,隻有在經過養狗的人家時,院子裡的狗聽到他們的腳步聲衝到門口狂吠,才瞬間嘈雜起來。
顧平安能聽見屋裡有人在罵狗,甚至罵路過的人,語氣憤憤的。這對顧平安來說倒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還好養狗的人家並不多。
老杆子家跟周圍鄰居家一樣,一片漆黑,沒有半點動靜,顧平安隻是給黎旭指了指他家的大門,兩人沒吭聲,默默走過去。
等到李糧家時,院子裡也是一片漆黑,顧平安沒抱希望,隻抬手給黎旭指了指他家的柵欄門。
村裡有錢的人家不是鐵門就是木頭做的兩扇大門,刷上漆,看起來很氣派。
李糧家的柵欄門也就到成年人的胸口處,木頭不規則還很稀疏,站在外邊就能把他家院子看得一清二楚。
那三間土坯房此時在月光下倒是很有意境,像水墨畫裡大師寥寥幾筆勾勒出的山間小屋。甚至把旁邊露著紅磚的兩間磚瓦房襯得有些醜陋。
顧平安跟李糧都在看這兩處房子,誰料想豬圈旁邊一個木墩子一樣的東西突然高了一截子,還發出聲音:“糧啊?”
顧平安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居然是李家那位瞎眼老太太。
“大娘,您大半夜地坐這兒乾什麼?”
顧平安隔著柵欄門問。
瞎眼老太太似乎聽出了她的聲音,忙擺手:“我睡糊塗了,聽錯了!還以為是我家糧回來了。”
“李糧以前都這麼晚回來嗎?不過他今天可能回不來了,您要是睡不著,我們陪你聊聊吧。”
瞎眼老太太忙衝柵欄門這邊擺手,“不用不用!你們走吧,我就是上茅房摔了一跤,想坐這兒歇會兒。”
黎旭的手已經伸進柵欄門裡邊要開門,聽見人家拒絕,隻好又縮回手,顧平安無語極了,有必要這麼紳士嗎?這老太太大半夜不睡覺在院子裡待著,很可能知道什麼,乾嘛不趁這時候好好問問。
顧平安剛要說話,磚瓦房那邊亮了燈,屋裡傳來李糧媳婦的罵聲:“老不死的大半夜不睡覺折騰什麼啊!”
瞎眼老太太站在豬圈旁,背著月光,顧平安其實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可就是能感覺到她的尷尬。
顧平安乾脆提高聲音道:“屋裡是誰啊,怎麼讓老人大半夜在外邊凍著?”
瞎眼老太太慌忙擺手:“沒有凍著,沒有,我自己能走!同誌,你可彆喊!”
李糧媳婦聽出了顧平安的聲音,趕緊披上衣服出來看,見真是警察,她嚇了一跳,“警察同誌,是我家李糧判下來了?坐幾年啊?他就是跟著人家魏支書賺點錢,不至於吧。”
顧平安無奈道:“哪兒有那麼快!我們是巡邏呢,正好看到你家老太太半夜在外邊轉悠。聽說老太太還摔了一跤,你先把門打開,我們檢查一下嚴不嚴重,要不要送醫院。”
“哦哦!”李糧媳婦匆忙過來幫著開門。
老太太還在後邊緊張地製止:“不用麻煩警察同誌,真不用,我沒摔著,我在自家院裡摔不著。”
黎旭皺眉:“您剛才不是說摔了一跤嗎?當著我們的麵沒必要撒謊,您兒媳婦再不孝順,摔傷了也得給你治啊。”
李糧媳婦忙說:“警察同誌,不是我不孝順,是我婆婆她恐怕快糊塗了,經常大半夜在院子裡瞎轉,我這不是怕她有一天跑出去走丟了嗎?你說她這輩子就沒出過幾次院門,真要跑丟了,李糧還不得吃了我啊!”
顧平安聽得更是奇怪,老太太到底在院子裡乾什麼?
她打著手電查看一番,院子裡除了晾衣繩就是一堆柴火。
豬圈就是典型的農村旱廁,一邊養豬一邊是廁所,中間一個池子用來漚糞。
豬圈裡邊隻有一頭豬,正呼呼大睡,幾人說話也沒吵醒它。豬圈旁邊那頭羊倒是很精神,站在羊糞堆裡,誰說話它就盯著誰。
瞎眼老太太說自己出來上廁所絆了一下,沒摔倒,不過也嚇了一跳,就乾脆在豬圈邊坐會兒,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大兒子回來了,這才招呼一聲。
老太太朝大門指:“警察同誌,你們接著巡邏吧,我真沒事。我兒媳婦就是嘴壞,心不壞。我也確實快糊塗了,平時聽得準準的,今兒也不知道怎麼了心慌了,聽錯了。”
顧平安問:“您聽得出李糧的腳步聲?那他肯定經常這麼晚回來吧,都是您在等他?他都去哪兒您知道嗎?”
老太太長歎一聲:“他媳婦已經跟我說了,犯了法就好好去改造吧,我相信政府相信警察同誌。”
李糧媳婦哭喪著臉,也隻能跟著點頭:“我說去看看,派出所那小姑娘說現在還不讓見呢,什麼時候能見?把人關哪兒了啊,用不用我送飯?”
黎旭聽著她這一堆問題,再次感覺到基層工作的不易,有些村民對法律對判刑關押都沒什麼概念。
顧平安卻緊盯著老太太,在這老太太讓他們接著去巡邏時,她的手指了指大門的方向,但收回去的時候卻做了個防護的動作。
這老太太好像在下意識地擋著她家的豬圈。
顧平安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推測嚇了一跳,可想想好像也沒那麼突兀,化糞池都找過了,村民家裡的豬圈是不是也得搜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