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旭也知道這是個大工程, 就跟魯法醫打聲招呼,打算先回開發區派出所。
李糧爸跟那兩個弟弟已經被李糧媽打發到地裡去了,沒活兒就讓他們打豬草, 反正在家也是添亂。
李糧媽一直在旁邊守著, 雖然找到了人體組織,但還沒化驗過,顧平安不確定要不要跟她說。
可老太太耳朵好使, 早就聽到魯法醫說確實是人體毛發,她上前想問, 可大家都在忙著,看見她的人都要扶她到屋裡坐著,不讓她多想, 可她能不多想嗎?
顧平安要走時,想著怎麼也得跟老太太交代一聲,一問才知道她回屋了。
顧平安進屋時, 就看見老太太正踩在凳子上摸索著把一根繩子往梁上掛,她嚇了一跳, 忙過去把繩子搶過來:“您這是乾什麼?”
老太太被她扶下來,哭著道:“我還活著乾什麼?我家老二老幺就埋在豬圈裡!我對不起他們啊,我要是早點報警, 是不是老幺就不會出事了?”
顧平安歎口氣:“你之前不是說要親口問問李糧到底是怎麼回事嗎?走, 我帶你去!”
黎旭跟在顧平安後邊過來, 看見她手裡的繩子,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無奈道:“老太太,就算李糧是殺人犯,他的兩個孩子無辜, 你還有丈夫有兒子有孫子,你兒媳婦嘴不好,可能嫌棄你們,但對孩子是好的,不管以後如何,這個家都不能少了你,你死了能解決什麼問題?”
老太太暫時被勸住,顧平安見這邊也沒人顧得上照顧她,乾脆跟黎旭帶著她去了開發區派出所。
李糧見到老太太時,驚訝極了:“媽,你怎麼來了?”
老太太聽到大兒子的聲音,眼淚嘩嘩往下掉:“糧啊,是你殺了老二跟老幺,還埋在豬圈裡?你跟媽說,到底為什麼啊?難道就為了蓋你那兩間磚瓦房?”
聽見豬圈兩個字,李糧神情瞬間緊張起來,說話卻還是很硬氣:“媽,誰跟你說的?為什麼不信我,要信彆人胡說八道?”
顧平安把證物袋擺在桌上:“誰跟你說這是胡說八道?我們已經找到了證據。不隻你家豬圈,就是魏支書家的也得翻個遍,我們還在你家地旁邊的小樹林裡發現了一塊肩胛骨,據說你把這塊骨頭埋起來,還對著土包磕頭。李糧,你既然這麼懼怕鬼神,為什麼要害人呢?”
李糧看著袋子裡的骨頭和毛發,眼神都發直了,他搖著頭,神情有些癲狂:“怎麼可能,你們怎麼會想到去翻豬圈?為什麼要去那裡找?不嫌臟嗎?不可能!不可能!這是假的,你們在詐我對不對?我絕對不會上當的。我什麼也沒乾,我沒殺過人!誰能證明這是人骨頭?”
黎旭道:“法醫能證明!哪怕碎成粉末狀,他們也能證明這是人骨還是動物骨骼。”
顧平安也說:“你大概不知道,我們還可以驗DNA,隻要有一根頭發一顆牙齒,就可以證明死者跟你有沒有親緣關係。”
黎旭見老太太又開始顫抖,就扶老太太坐下,又跟李糧說:“李糧,看在你老母親的份上,趕緊招了吧,我們發現老人家時,她受不了刺激想上吊自殺,你真沒什麼想對她說的嗎?”
李糧捂著臉如困獸一般哀嚎一聲。
老太太聽見他抬手時手銬哐當的聲音,神情更無助了,她伸出手往前摸索著,顧平安忙扶著她走到李糧麵前。
老太太伸手去摸李糧的臉,柔聲道:“老大,我跟著警察同誌來這裡,就是想問清楚,你是不是為了錢害了你親兄弟?還是有人逼你的?”
李糧愣住,老太太又追問一句:“糧啊,是不是有人逼你的?你趕緊跟警察同誌們說啊!”
顧平安聽出老太太言語裡卑微的希冀,她肯定希望李糧是被逼迫才殺了親弟弟,而不是單純為了錢!
可李糧不隻殺了一個,怎麼可能是被逼的?
老太太的手剛伸過來時,李糧想躲閃,被她觸碰到,又被她柔聲問,他突然崩潰了,拉起老太太的手,嗚嗚哭了起來:“媽,是有人逼我的,我怎麼可能害老二跟老幺啊,我們一母同胞,一個炕上滾大的,我下不去手,可我沒辦法,他們要不死,死的就是我!”
顧平安跟黎旭對視一眼,都有些意想不到。
他們帶老太太進來,就是想刺激李糧,讓他趕緊招供,哪想到老太太居然來這一手,也不知道她是無意的,還是有意在引導。
顧平安乾脆道:“好,李糧,那你就說說誰逼你的,為什麼要逼你。”
李糧拉著老母親的手哭了一場,終於控製住了情緒。
老太太非要守著兒子,聽聽到底怎麼回事,黎旭跟田所長申請了帶隔間的審訊室,把老太太安頓到外邊,既能聽到李糧說話,也不會打擾他們審訊,更不會違反規定。
李糧這次倒是沒讓他們費工夫,大概知道在所難逃吧,他痛快地說:“是魏支書,是他逼我殺了幺弟!”
“為什麼要殺李貴?”黎旭問。
“他發現我們在分裝白麵!”
顧平安一愣,“白麵?你是說海洛|因?”
李糧點頭:“對!就是那玩意!魏支書不隻把農藥兌水,把白麵也摻了滑石粉跟頭疼粉去賣。”
黎旭皺眉,都以為他們是因為殺人罪才三緘其口,哪想到還販賣毒品罪。
顧平安想到鄭醫生的案子,覺得這兩件事可能有些牽連,她說:“從頭說吧,你是怎麼去魏支書廠裡的。還有87年11月,冬至那天發生了什麼?”
李糧聽見87年冬至,驚訝道:“你們什麼都知道了?是魏支書先招了嗎?”
顧平安看了眼黎旭,兩人默契地沒說李糧媽聞見血味,聽見豬啃東西的事,這事李糧媽要是想說,剛才早說了。
“你說你的。”顧平安道,“一開始魏支書不是很瞧不起你嗎?還當眾羞辱過你,你沒怨恨過他?”
李糧苦笑:“就是因為怨恨他,才會跟他糾纏在一起好幾年啊!早知道我就忍了,現在老二死了,老幺也死了,我也要坐牢了,我媽怎麼辦?她好不容易把我們三個能頂事的拉扯大,還沒來得及孝敬她,全沒了。”
顧平安看了眼門外,不知道李糧媽聽到這話是什麼感受,肯定很難受吧。有這三個精明強乾的壯勞力,哪怕不去外邊打工,種點賣錢的作物,也能過得好吧。